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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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周五最後一堂課,學生們總是心不在焉,何況今日還是個不尋常的雷雨天,雪亮的閃電把黑板都照得曝光了,我雖背對着他們,卻聽見明顯的抽氣聲,緊接着便是竊竊私語。停下手中的粉筆,算了,我的心也不靜。

那雷聲像劈裂木柴的瞬間,一點兒也不含糊,還帶着一些分明的怒意。好多學生已經捂起了耳朵,眼神裏卻蘊藏着新奇的笑意,我看了眼手表,還剩十來分鐘,講下去效率也不高,索性讓大家自習。我關投影儀和電腦,學生們收拾書包和文具,很有默契,幹完便紛紛摸出手機等下課鈴。

新消息倒是不少,只是沒有他發的,估摸着時間也該下飛機了……

最後一分鐘,班長跑上講臺把簽到表遞給我:“嚴老師。”

“哦……”我回過神,“謝謝。”

和江若魚同居以後,周五慣例是要去我父母家吃晚飯的,只是這次陳心梅阿姨帶着他回娘家了,只剩我孤身冒着暴風雨去吃飯,像只傻了吧唧的大海燕。

剛一進門就聽見我媽念叨:“就咱三個人你還做這麽多菜。”

我爸:“魚魚明兒不就回來了。”

“哪那麽快,來回都得一天。”

“什麽事兒啊?總這麽大老遠的把人喊回去。”我爸在廚房大聲喊我:“嚴柏——!魚魚哪天回來?他明兒要是不回來我這大肘子誰吃。”

我把傘撐開晾在客廳,進了廚房撈起半根黃瓜嘎嘣一口:“我不是人?我沒長嘴?”

我爸嘿地一笑:“臭小子,你不是不愛吃這個麽?”

“那您倒是多燒幾個我愛吃的啊。”

那大肘子從高壓鍋裏起出,又在炖鍋裏把皮燒成了焦紅色,筷子一拆就露出酥爛多汁的腿肉,這玩意江若魚一頓能吃半個,我爸隔一周就給他燒一回,一回燒兩只,吃不完的帶回家放冰箱裏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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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張照片發過去,正巧他也發消息過來。

江若魚:

到海市了,舅舅來接的。

啊,大肘子!「哭臉」

我:

給你留着,什麽時候回?

江若魚:

現在去醫院看外婆,舅舅說小中風,送得早不大要緊,但我媽想多待幾天。

肘子你們吃掉吧,別給我留了,還不知道哪天回,壞了可惜。

我:

知道了。

晚點打給你再說。

江若魚父母離異後的那幾年便是跟着他媽媽回老家上學,海市比瑞州更加潮濕,但夏季氣溫低,海風吹得涼爽,居民靠海吃海,有便宜又新鮮的海産和熱帶水果,繞是如此,江若魚卻不喜歡海市。

晚上十一點他打視頻給我,看濕漉漉的頭發應該是剛洗完澡,開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大肘子:“阿柏,大肘子你們吃掉了嗎?”

“沒吃完,”我看他視頻背景黑黢黢的,頭頂光源像是路燈,光線很差,我說:“你在外面?”

“在我舅舅家樓下,他們要睡覺了。”鏡頭翻轉照了照單元門,他走了幾步,又把鏡頭轉回來,扮着哭臉:“好餓,好想吃大肘子。”

我忍俊不禁:“爸說等你回來再燒一次。”

江若魚登時笑得眼睛眯成縫兒:“好耶,謝謝爸。”

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又不鹹不淡地抱怨起海市的潮濕度:“剛洗完澡的,身上又黏糊糊了,可是氣溫不高又不好開空調。你知道的喔,大學我帶你來玩兒,你一天洗三回。”

“我洗三回那不是因為你嗎?”

江若魚愣了一下,尴尬又羞澀地湊近手機:“弟弟,你回家住啦?”

“不啊,在爸媽家,怎麽了?”

他又是一愣:“啊……嚴柏你的臉皮這麽厚了嗎?快住口!”

我捂着臉笑倒在枕頭上,提醒他:“寶貝,今天周五,本來我們應該……”

他吓得用手捂屏幕,仿佛能隔着千裏捂住我這張百無禁忌的嘴:“別說了別說了!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我悶在被子裏笑,不然真的會吵醒爸媽。江若魚自從回了瑞州,深覺應當融入單位裏各位“老師”的說話氛圍,遂常常一本正經地和我拿腔拿調,有種別樣的幽默。

我笑夠了,覺得氣氛也到了,問他:“這次不會又給你安排相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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