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憶篇一閃一閃亮晶晶
重、好重……
星野純夏十分艱難地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她身上靜靜發呆的綠眸青年。
“主人,你醒了呀!”
不說話時顯得略為冷淡的青年,在察覺到她的目光後, 雙眸驀地發亮。
純夏被他壓得無法發出聲音, 只好點點頭,并用眼神請求他從她的身體上爬起來。
誰知, 銀發綠眼的青年非但沒有起來, 反而還伸出手摸了摸純夏的頭, 說道:“嗯……表情怪怪的, 難道還不舒服嗎?乖啊乖啊, 吹吹就不疼了。”
(不,我根本不是疼,而是被你的體重壓得喘不過氣……)
這個青年給她的感覺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可以用很成熟熨帖的口吻安慰“痛苦”的純夏,另一方面,明明身材十分高大,他卻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撒嬌似的趴在她的身上。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 純夏總覺得這個莫名其妙喊她“主人”的青年彷若有千斤重, 給她的感覺就像本丸裏的石切丸先生、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猛地倒下來并且不小心把她壓在了地面上……
等等, 石切丸、太郎太刀、次郎太刀——大太刀?
想到自己昏過去的前一秒手上拿着的物品, 她望向青年的目光中多了一分驚訝。
“怎麽了?這麽看我。”綠眸青年問。
拉長的尾音,清澈的綠眼睛。
雖然是成年的外表,但是……非常、非常、非常可愛啊!
“咳咳咳……”星野純夏顫巍巍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斷斷續續地說道:“那個……請問……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啊,這樣呀。好的。”
青年很乖巧地挪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
終于得救了。
純夏攤開四肢,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在地上待一天——但是,在眼前這名青年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純夏很難狠下心不理他。
所以,她只能使勁,努力地讓自己坐起來。
“小心啦,小心啦。”青年去扶她的肩膀:“有我在的話,不想起來也沒有關系,反正我會保護你的。”
他用陳述的語氣說完了這句話,仿佛他說出的不是承諾,而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
純夏臉紅了。
“抱歉。”
她一邊在心中默念“這不是人,是刀是刀是刀”,一邊極力保持正經的模樣,問道:“請問,這裏是哪裏?”
頭頂,有海鷗展翅盤旋。
純夏想,她之前還在破敗的大殿內,試圖召喚手中的大太刀,下一秒就失去意識來到了海邊,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唔。”似乎感到新奇又興奮,綠眸青年興致勃勃地摸了摸她亂翹的頭發,然後告訴她:“這裏是太平洋。”
……太平洋?騙人的吧。
好不容易按捺住“把青年的手拿開”的念頭的星野純夏,在聽到這個地名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趁她發呆,青年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這回純夏很快地反應過來,雙手舉起,一把抓住青年亂動的手,不滿地說道:“不要老是摸我,會長不高的。”
青年詭異地沉默了。
他凝視了純夏一會兒,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怎麽了?”純夏問。
“沒有。”他回答。
像他這麽高的人,怎麽會對這句話産生“感同身受”的心情呢?
還有,為什麽在摸別人的頭時,他會這麽高興?——莫非以前還有比他高的人經常摸他的頭嗎?
一直對自己現在的身高深信不疑的付喪神,忽然疑惑起來。
星野純夏歪頭看了他一會兒,主動打破沉默。
“你為什麽喊我主人?”
“因為很久沒有看到別人了呀。”
青年拉上領口的拉鏈,屈膝坐好,平靜地看着海上波浪起起伏伏的情景,說道:“從我有意識的時候,我就在這裏了。往前走是大海,往後走是看不見盡頭的森林……好像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看見你的時候,覺得很親切,很想趴在你身上——我是大太刀,大太刀不應該就挂在主人的背上嗎?所以,你就是主人啦。”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純夏望着他兩邊翹起的頭發,突然很想摸摸他。
“你沒有再想想辦法離開嗎?”她問道。
“我不能走哦。”他說:“雖然我記不得準确的名字了,但是,我記得,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掉在了海裏,我要等它回來。”
純夏想起了她和愛染國俊的對話。
太平洋……愛染提到的那振遺失在太平洋的刀,叫什麽名字來着?
“你是刀吧。”她試探道:“對于刀來說,最重要無非是本體。莫非你是本體掉進了太平洋裏嗎?”
青年眨了眨眼。
“也許是——吧?”他無意識地拖長了尾音,再加上他原本慵懶柔和的聲線,整個人就像在撒嬌一般:“我記不得我的名字了,但是我确實是非常厲害的大太刀~”
“嗯,從你變成付喪神的體型看,是大太刀無疑。”她一本正經地附和道。
……
又見沉默。
“不是的,主人不能因為付喪神的體型來判斷刀種。”遺失了本體的付喪神鼓起臉,說道:“不是只有短刀是小孩子的外表,也有例外,比如——”
純夏好奇:“比如?”
“……我忘記了。”他剛剛生動起來的表情又落寞了下來,“或許真的是本體丢了。否則為什麽我會忘記那麽多事情呢?”
他繼續看着大海發呆。
被他感染,星野純夏也開始回憶,她是怎麽暈過去的?暈過去之前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她之前懷裏抱着的大太刀是什麽模樣?
直覺告訴她,她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古怪的是,無論她怎麽回想,也想不起來究竟忘記了什麽。
于是,她說道:“過來。”
聽到她的聲音,青年轉過頭:“什麽什麽?”
純夏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後說道:“你不是喜歡挂在主人背上的大太刀嗎?那我給你趴一會兒。”
“可以嗎?”
“可以。”純夏認真地回答他:“但是只有一會兒。”
身高大約一米九,面容卻堪稱可愛的付喪神,娴熟地用雙手環住星野純夏的脖頸,把頭壓在她的頭頂蹭了蹭,然後将身體放松地靠上——
純夏仿佛聽到了骨骼崩裂的聲音。
是錯覺,是錯覺。
她這麽安慰自己,随後默默地用靈力給自己全身構築了一個“護甲”。不要問她是什麽時候學會這個招式的,人在絕境的時候總能學會自救。
“主人,你好小。”
付喪神就像是抱着一個珍稀玩具一樣,手足無措。
“主人一直這麽小嗎?為什麽我之前覺得你還挺大的。”
“……如果你一直這麽高的話,那可能是你認錯主人了。”星野純夏耿直地建議道:“既然覺得觸感不對,不如下來吧?”
“诶?不要不要不要。”青年搖搖頭,一手撸上純夏的黑發,眼睛亮亮的:“真好啊,可以摸到主人的頭。嗯,要是還有螢火蟲就好了。”
(在海邊哪有螢火蟲啊。)
純夏正想要吐槽他,忽然眼前的場景一變,他們面前的景色從大海變換成了森林,點點螢火蟲在樹木的暗處一閃一亮。
(這個螢火蟲的場景有些眼熟。)
還沒來得及細想,星野純夏就聽到頭頂上傳來青年有些無聊的聲音:
“……唔,果然又是這樣,只要我有了願望,場景就會變動……可惜,除去大海就是森林,永遠是一樣的景色。”
他伸出手,好像要觸摸那些螢火蟲。
有趣的是,那些螢火蟲完全不懼怕他。在看到他的動作後,它們紛紛聚集在他的身邊,繞着他的手指、手臂,甚至是全身——飛舞。
銀發綠眸的付喪神的表情柔和極了。
“真漂亮啊,螢火蟲。”他說。
純夏怔怔地看着聚集而來的螢火蟲,忽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本體已經被人找到了呢?”
青年不甚在意地問:“是嗎?”
“嗯。”星野純夏擡起頭,恰好能看到他的下巴:“雖然在大海裏丢了一段時間,但在最後還是被人找到了,也有人試圖召喚你,只是……”
只是你不願意。
青年收緊了胳膊。
純夏靜靜地看着他,腦中回放起她昏迷前看到的場景。
從刀身中浮現出來的螢火蟲盈滿了她的視線,在聚集起來的光芒中,她看到一個緊閉雙眼的銀發男孩在海洋裏沉沉浮浮,而她,下意識地向男孩伸出了手。
“很抱歉啊,讓你在海裏待了那麽長的時間。”星野純夏說道:“失去了本體,失去了姓名,只剩下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的你,即使面對噩夢的侵擾,也堅守着自己的意志,真的是很厲害的大太刀啊。”
她頓了頓。
螢火蟲、太平洋、大太刀。
同時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只有……
“傳說,南北朝時期,阿蘇惟澄在與足利尊氏的戰鬥中失敗,愛刀刀刃破損。無奈,他只好撤退到館中休息。
“在反複思考戰争的失利與愛刀的破損後,阿蘇惟澄痛苦地睡着了……朦胧的夢境中,他看到螢火蟲在刀身周圍聚集……是的,正如你現在所見。而後醒來,阿蘇惟澄驚奇地發現,刀刃已經被修複,并且和戰前一樣,無損絲毫。
“——因此,他的愛刀得名‘螢丸’。”
少女轉過身,面向他,擡起手戳兩下他的額頭。
“對麽,螢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