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吳侬軟語
第61章 吳侬軟語
“我路上堵車了。”顧嬈歉意地笑了笑, “徐導是不是被我氣得不輕……”
顧嬈其實也很絕望。
她即将成為敢得罪徐臻的第一人,遲他的到無異于尋死, 她還遲了十幾分鐘,秋後算賬那一定是淩遲。
雖然這個遲到是被自願的。
副導演已經愁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一頭虛汗, 這會兒見到人雖然松了口氣, 走路還是有點虛。
可見是壓力山大。
“哪兒是徐導啊,裏面還坐着個臉色更差的……唉。”副導演截住了話頭, 點到為止,“您待會兒也盡量一條過,別被難為了。瞅瞅那位——”
副導演一直挺喜歡她,畢竟顧嬈不擺架子好說話,這年頭遇到個客氣的女一太難得了。所以就好心的提醒了句。
他的眼神往那一掃, 顧嬈順着看過去,門清兒。
女二方靜音在被罵哭的邊緣徘徊,眼眶紅了一圈兒,鼻尖紅了, 但沒掉眼淚。
在劇組被罵哭, 說出去只是丢人現眼。她還在那裏一個人過戲找狀态, 顯然是很不順利。
“這才第一天。”顧嬈沒幸災樂禍的意思, 純粹是詫異, “她演技還算說得過去吧……”
雖然有所欠缺, 但方靜音也是難得走實力的年輕女星了。她也可以靠臉蛋, 當個流量上位, 不過從她接的劇本走的戲路來看,她願意在演技上下功夫。
很難得了。
按理說,演員和劇組有個磨合期,再怎麽苛刻的導演,也不會在前幾天過于嚴厲,有所不滿也會耐着性子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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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就是上來感覺不對,被高述老師指責了兩句。”
顧嬈了然。
高述是老藝術家,稱得上戲癡,包括他在內的很多老戲骨,不在意錢財和虛名,接戲往往是因為喜歡劇本。
大多數人心裏不滿,也不會對年輕一輩太苛求。不過高老先生是出了名的急脾氣,演得好,他不吝贊美,演得不夠用心,他也沒多少好臉色。
确實該悠着點。
這人不見得會顧忌別人有臉沒臉,從柚子臺往期的拜訪裏就能看出來,誰他都敢讓人下不來臺。
已經來遲了,化妝師和造型師也不敢拖延了。
話也不多說,顧嬈合了眼,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狀态。一通忙碌,勉強沒讓劇組人等。
有方靜音這麽個前例,連帶着顧嬈被高度關照,高老先生微微皺眉,肅穆的神色裏透出不滿。
大約氛圍太差,徐臻倒難得好說話了一回,他甚至還點了點頭,提了句醒,“先背背詞。”
方靜音就忘詞了,不過實在不是她沒用。第一遍狀态不好,第二遍又差點火候,被指責了幾句,頂着壓力又走了幾條,臺詞都串了。
顧嬈原想說開始吧,又覺得太招搖,過了一遍臺詞。這場戲是聶英寧拿下反叛的榮成,高老先生飾演的父親榮岳宗前來要人。
顧嬈朝另一邊比了個手勢,就把臺詞本丢開手了。
她這股自信勁兒,讓高老先生直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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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第六場
榮岳宗穿着一身月白長衫,卻全然沒有書生氣,在房間內急促地踱步。
“望榮先生海涵,我一個下人,不敢借小姐名頭行事,有什麽事還是等小姐示下。”
下人阿福話一說完,就被榮岳宗一腳踹開了,“什麽狗東西也敢到老子面前狂吠,她聶英寧的老子來了,也得叫我一聲大哥,輪得到你們嚣張!”
忠正堂內劍拔弩張,靜得恍若頭發絲落地都能聽到一聲響,只是雙方對峙,大氣不敢喘一下。
“世伯這是做什麽,憑白傷了和氣。”
一聲輕笑,聶英寧一腳踏進緊繃的形勢裏。
她旗袍穿得清麗,腳下婀娜生風。
顧嬈一開口,高老先生眉心跳了跳,連帶着鏡頭外的徐臻也擡了眼。
不是她一貫的清冷語調,是軟糯婉轉的腔調,尾音裏帶了點方言的味兒。溫軟儒雅的蘇州話,有低吟淺唱的錯覺。
鏡頭開着,鏡頭內的故事還在繼續。
榮岳宗“啪”地一聲将手-槍扣在了桌面上,自己落了坐。
“榮某人不才,也絕了望子成龍的念想只教養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不知道哪裏礙着世侄的眼了,”榮岳宗冷笑,“世侄非要對犬子痛下殺手,不依不饒?”
“世伯這話說錯了,”聶英寧擡手掩唇一笑,也不在意座位,順着他手邊坐下,“英寧遵的是忠正堂歷來的規矩,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
兩人你來我往,氣氛越來越沉重。就在榮岳宗快要翻臉的時候,有下人急匆匆地進了忠正堂,俯在榮岳宗耳邊說了句什麽。
他蹭地起了身,臉色大變。
聶英寧慢條斯理地掀開茶蓋吹了吹,眼皮都沒擡一下,“世伯若有急事,自可前去料理。”
他臉色沉了沉,最終壓下火氣,憤憤而去。
“Cut!”
“一條過。”徐臻大手一揮。
顧嬈淡然一笑,朝高老先生彎腰道了聲“辛苦”,然後給了徐臻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
“又被看笑話了?”徐臻開了句玩笑。
方靜音跟人對戲遭到一頓數落,連帶着丢了徐臻的臉。不過現在場子找回來了,先前高老先生不太認同他用的人,
徐臻倒不至于對先前的事耿耿于懷,不過是緩和一下氣氛。
“別寒顫我了,徐導慧眼識珠,”高老先生擺擺手,面上的嚴肅緩和了不少,就評價了四個字,一掃顧嬈,“難得下了功夫,前途無量。”
顧嬈戲內狀态出乎意料的好,從頭到尾沒卡詞,戲路順暢。不過這些都不是被另眼相看的原因。
“內行看門路,外行看熱鬧”,從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一幕,顧嬈開口那一刻開始,高老先生和徐臻就覺得難得了。
劇本并不會寫得面面俱到,全靠演員自己揣摩。後面的戲份裏提到過,聶英寧的母親是蘇州人,前面借他人之口說過聶英寧給人的錯覺,豔絕無雙的美人,該是養在深閨的掌珠。
顧嬈一開口,吳侬軟語使她淩人的氣勢盡數收斂,聶英寧恍若是一個不谙世事的深閨小姐。
而後來捏住榮岳宗把柄時,她又将聲音切換,吐字利落,嗓音清冷。
諸如此類的小細節,她都考慮到了。
顧嬈自然不會為此得意,好不容易刷回一點好感,讓遲到翻個篇就行。
初冬的天空清朗,幾縷薄雲在淺淡的藍色游弋,正午的陽光看着微暖,撒在人身上沒太多觸感。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
顧嬈裹着風衣,捧着一杯熱可可一個勁兒地縮,恨不能找張床鑽進被子裏。
太冷了。
今天天氣不錯,但是冷風一個勁兒地灌。拍的是秋日戲碼,戲裏的穿着太單薄。
幾條結束後,顧嬈開始懷疑人生。
難以想象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十裏洋場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是如何挨過冬天的。沒空調沒供暖,靠火爐嗎?
一身旗袍确實風情萬種,但是耐不住冷啊。似乎有種說法叫“瞞上不瞞下”,上身貂皮大衣捂得嚴實,底下玻璃絲襪能凍死人。
顧嬈正在休息,就聽到劇組裏的工作人員在小聲地議論着什麽。
她才剛掃了一眼,容容就知道她想什麽,興奮地将手機頁面調了調,送到她眼前,“最近不知道是哪個富二代追妹子,砸錢砸得瘋魔了。這兩天都上熱搜了呢?”
#某富二代對神秘女子一往情深,連續兩晚包場震旦LED屏#
#GR是誰?#
#燒錢的愛情要持續幾天,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一連三條熱搜,在前十高高挂着。顧嬈心說最近可能太風平浪靜了,這種事熱度居然能這麽久。
她原本對這種八卦不感興趣,不過現在又累又無聊,就多看了兩眼。
“就是這個,震旦大廈的大屏幕已經亮了兩個晚上了,這可是陸家嘴。”容容托着下巴感慨,掰扯着手指比劃,“這要多少錢啊,想想都心疼。”
滬上對戶外gg要求十分嚴格,所以震旦大廈的gg位一路飙升,貴得令人發指,全球排行第一。時報形容,“它的視覺覆蓋整個浦西外灘北起外白渡橋,南到延安路外灘”,無數的觀光客能注意到,效果震撼。
這麽震撼的視覺效果,當然有個美麗的價位。
“我看有人科普,基本一晚滾動播放30次,每次15秒,每個月也要幾百萬。”容容眼睛都在放光,“他把這兩個晚上全包了,都沒進其他gg,還要補償別人損失,太土豪了吧?”
如果只是gg表白沒什麽,不過兩個晚上不允許其他gg播出,價格難以想象。包場還是兩晚,絕對是天文數字。
是挺土豪。
不過這做派,整個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人傻錢多好忽悠。
顧嬈忍不住搖了搖頭,“恕難理解,一晚上幾千萬追妹子,十足的敗家子兒。”
“這是浪漫啊,”容容一臉神往,“很好奇是不是個高富帥。”
顧嬈眯了眯眼,啞然失笑,“你不如好奇那個妹子,是傾城傾國還是才華橫溢,還能學着點兒。”
“又取笑我。”容容嘟囔着,“我也不知道,現在只知道她名字首字母縮寫是GR。不曉得她看沒看到,怎麽不回應一下?”
“什麽縮寫?”顧嬈清醒了一半,迅速地抓住了重點。
“GR啊,我看看,”容容低頭翻了翻,又确認了一遍,“沒錯,就是這個。網友現在都在猜全名呢,什麽郭蕊,高容,甘阮……”
顧嬈的唇角輕輕扯了一下。
GR,Gu Rao。
她的名字縮寫也是G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