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首輔的手指頭

葉翎卻喚住了他:“宋管家,我來給你引見一下。”

宋辭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過去,戰戰兢兢不敢擡頭。

“他叫薄盡斯,從今往後就是王府的食客了。你給他安排一個住處。”

什麽食客!這王府裏從來沒養過食客,這分明就是個小白臉!王妃此前還要讓紅杏出牆的姬妾離開,這分明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宋辭腹诽着便要離去,葉翎又補充了一句:“安排的住處離我這裏近一些。”她瞧了薄盡斯一眼,又道,“離她們的住處遠一些。”

薄盡斯扶額,方才這位管家瞧他的眼神就怪怪的,如今更是坐實了他這小白臉的身份。似葉翎這般,究竟是如何在這爾虞我詐的長安城裏活下來的?

宋辭一走,葉翎便默默捂住了肚子,眼巴巴望着薄盡斯。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王府的膳房在何處?”

葉翎立刻腳步輕快地給他指了路。她住的飛絮閣是有獨立的小廚房的,原本容親王是打算将那家面館的老板雇來專門給葉翎做面吃的。可惜最終也沒等到那天。

他若是知道如今這小廚房裏進了另一個男人,只怕是要氣得掀開棺材板跳出來。

但葉翎渾然不覺,她滿心期待地在屋中擦着劍,一面等着晚膳。自從她回長安,就覺得這城中了無生氣,如今看什麽都覺得順眼。整個屋子都明媚了起來。

薄盡斯撈了條活魚,給葉翎炖了一碗奶白的魚湯。他一面撇去最上面一層油花,一面切了些蔥姜蒜末,待魚湯倒入罐中,再撒将佐料撒進去。

葉翎隔了老遠就聞到了香氣,肚子急不可耐地就叫了起來。不多時,一桌好菜便擺在了她面前。她舉起筷子,卻不知道該先吃哪一道。

薄盡斯坐在她對面,笑道:“一道一道嘗過去,沒人跟你搶。”

葉翎點了點頭,夾起了一塊紅燒肉。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膩的口感頓時溢滿了唇齒間。她幾乎舍不得咽下去。

薄盡斯看着她忙着吃菜,都沒有時間說話的模樣,心中卻覺得無比滿足。他這一路來長安,聽了不少關于她的傳言。

多數說她冷血嗜殺,可是他越是接近她,越是發現她其實無比單純。她不懂什麽人情世故,行事準則也是十分簡單粗暴。

唯一讓他不明白的是,她當初為什麽要嫁給容親王?

薄盡斯看着葉翎正失神,她嫣紅的舌頭舔了舔唇,忽然擡眼看着他:“你此次來,打算在這裏留多久?”

薄盡斯隐約了解了葉翎的脾氣,他打算留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讓他留多久,即使他要走,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将他捆了留下來。

“不走了。”

他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亮,唇畔似乎漾開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她端過魚湯,朱唇映着奶白的湯,醇香的味道教人流連忘返。

她一口氣喝了兩碗,一直到肚子撐了才停了下來。薄盡斯也用過了晚膳,王府的丫鬟前來收拾了碗筷。但每個進來的丫鬟都忍不住偷眼打量起了薄盡斯。

葉翎沒來由覺得不喜歡,于是那眼神瞪她們。那些丫鬟何曾受過葉翎這般殺氣騰騰的目光,一個個兩腿打顫退了出去。

“既然你打算長期留在這裏,可有什麽別的打算。譬如科考?”

葉翎盤算着過兩日哥哥生日的時候替他知會一聲,想到此事,葉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哥哥說,你是姜國的軍師,這是真的嗎?”

薄盡斯點了點頭:“我确實是姜國的軍師,只是他們兵敗,主帥也死了。我又幫了你,此番只怕是回不去了。”

這倒也是,葉翎覺得有些為難。她可以不管這些家國大事,可是哥哥卻一定會跟他計較。屆時會殺了他也說不準。

她以往覺得殺人容易,可沒想到救人卻這麽難。

“黎國認識你的人也不少,你就先在我府中住着。我會幫你另外安排一個身份。”

薄盡斯見她如此殚精竭慮,眼中忍不住多了些許笑意。他輕輕握住了葉翎的手:“好,我不急。”

葉翎卻抽回了手。薄盡斯怔了怔,忽然聽到門外有人道:“王妃娘娘,薄先生的客房安排好了。”

葉翎擺了擺手:“你随他去吧。”

薄盡斯還欲多留,卻見葉翎起身伸了個懶腰,一副要就寝的模樣。他頓時氣結,這個女人簡直翻臉無情。吃飽喝足了,便要将他撇在一旁!

若非江蓠那臭小子溜得沒了影蹤,他沒人撐腰,今日定是要造反的。

葉翎聽着薄盡斯的腳步聲離去,這才轉過了頭來,嘴角還帶着斂不去的笑意。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高興什麽,只是覺得王府現在才像個家。

而遙遠的皇陵之中,守衛們隐約覺得容親王的陵寝上的草似乎長地異常茂密了些......

薄盡斯入府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的,兩三日的光景,府中姬妾們便都知道了他的存在。私下裏也在議論,但這位食客一向深居簡出,平時只出入王妃的院子和自己的居所,別的地方一概不走動,所以她們也未曾打過照面。

宋辭安排的居所也十分微妙,葉翎的飛絮閣居中。姬妾們住在王府右側,他便将薄盡斯安排在了王府左側的一處別苑之中。

他是日日看着這小白臉出入王妃住處,而王妃也愈發面色紅潤起來。宋辭到底是跟過王爺的,心中也頗為不忿。他知道王妃年紀輕輕守寡不易,可是這才大半年過去。何況她要是不想守寡,當初為什麽要死要活嫁入王府來?

葉翎是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妥,每日照常練劍。累了便有各種好喝的果茶,如今天氣快熱起來了,喝起來十分沁涼爽口。

她一套劍法練完,忽然感覺樹梢有人窺伺。葉翎想也未想,擡手将劍擲了過去。下一刻,樹上砰地摔下來一人。

江蓠躺在地上揉着屁股:“诶喲,公子啊,我這要見您一面都得賠上小命啊。”

薄盡斯不疾不徐走上前來:“你這般小人行徑,擅闖王府,沒被打死已經是你家公子我尚有薄面了。”

江蓠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早知道這麽危險,當初還讓我天天過來窺伺......”

薄盡斯連忙擋住了他,将手中的竹筒遞到葉翎面前。她啜飲了一口,今日是蜂蜜檸檬汁,酸甜可口,還有薄荷的清香。這一口下去,殺氣頓消。

“翎兒,這是我家書童。不怎麽懂規矩,你不要見怪。他來尋我,定是有事,我去去便回。今晚回來給你做松鼠鳜魚——”

葉翎搖了搖頭:“不必了。”

“為何?”薄盡斯疑惑地瞧着她。

“今日兄長壽辰,我要去賀壽。怕是今晚不回來,小住幾日也說不準。”

薄盡斯颔首:“既是賀壽,你賀禮備好了嗎?”

這句話将葉翎問住了,她苦思冥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好送哥哥什麽。見她滿面猶疑,薄盡斯便知道她毫無頭緒。于是笑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你可想聽。”

葉翎點了點頭。

“葉家家世顯赫,奇珍異寶自然是不缺的。看得出來你兄長對你也十分關愛,所以他最想要的,便是你親手所制的東西。無論貴重與否,他都會喜歡。”

“可是現在做也來不及了。”

“有很多東西并不耗時間。”薄盡斯說着拉着葉翎的手腕進了屋。身後的江蓠伸着手,根本阻攔不住。他欲哭無淚地看着阖上的門,公子啊,皇上召見你了啊!

葉翎是個很通透的女子,許多事情一學就會。薄盡斯教她的是做香囊,用的料子是鲛绡,一片便價值千金。葉翎不懂,只知道薄盡斯給她的料子用起來十分舒服。

她的針腳很細密,縫完了之後端詳了片刻:“可這樣會不會太過簡單?”

“禮輕情意重。”

葉翎思忖了片刻,蹙眉道:“我覺得這香囊裏還得添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首輔的手指頭。”葉翎攥住了薄盡斯的手,“本來這首輔之位應該是我哥哥的,平白來了個莫名其妙的人,搶走了我哥哥的東西。你說我若是給他出了氣,他是不是很高興?咦,你臉色怎麽不太好?”

薄盡斯來不及欣慰葉翎已經會看人臉色了,他冷汗涔涔而下,小心翼翼道:“你......你知道即将上任的首輔是誰麽?”

葉翎搖了搖頭:“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他今日一定會入宮面聖。這個時候應該快進宮了,我去禦書房外候着——”

薄盡斯好不容易平緩了情緒,按住了躁動的葉翎:“我覺得你哥哥一定不想在壽辰看到那麽血腥的東西。何......何況,那可是首輔。若是你動了他,陛下責罰該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下手幹淨利落。他都不會感覺到痛,手指頭已經沒了。”葉翎一面說着,一面捉着薄盡斯的手比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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