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而此時湯館裏頭也是一片難言的詭異。只見定王在目眦具裂的喊完那一嗓子之後,很快便恢複了鎮靜從容,只冷冷的丢下一句:“全部穿好衣服給我滾出來!”便若無其事淡定如初的轉身進了旁邊的雅舍,在衆人的目光追随下,從容的取了一塊浴巾重新裹上,方命人去隔壁取了自己的衣服來。

世子雖身份尊貴,可到底比不過呼風喚雨功勳卓著的定王權勢氣勢迫人,衆位武将不怕世子,卻是打心底畏懼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冷面王爺,更何況王爺此時臉上連一絲假笑都欠奉,活似要生吞活剝了這一幹人等。當下便慌手慌腳的從池子裏爬出來,各自尋了仆從取來的衣服穿上,連臉上被打出的血都顧不上擦就一溜的跪倒在地,讷讷不敢言聲。

趙連祁倒是覺得蘇辄的出現頓長了己方的底氣,待蘇辄從內室換好衣服出來,便迫不及待的将原委講了個細致,直聽得蘇辄臉色越加陰沉,倒是聽完之後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可就連趙連祁都覺得那笑令人不寒而栗,忍不住抱了抱沒來得及穿衣的光luo上身。

只聽蘇辄笑完之後,語調悠長道:“看來諸位在京衛清閑的甚是無聊,倒是磨練出一副鋼牙鐵嘴,傷人利器,本王應該上一道折子,向聖上陳情物盡其用将諸位能将調遣到邊關前線保家衛國才是,有了諸位這等挖掘他人隐私造謠生事的唇舌本事,連本王都深感羞愧嘆服,想必區區敵軍将士必定能夠不戰而潰,羞憤的引刀自切!”

衆人齊齊一凜,連忙磕頭求饒:“卑職該死!不該口出妄言诋毀王爺的英名和清白,還請王爺高擡貴手且饒了卑職這一回,卑職再也不敢了……”

“這麽說你們是承認诋毀本王了?”蘇辄淡淡的掃了眼地上的一溜大白豬,“說起來,本王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與諸位也算是半個同僚,然本王依稀記得,在軍中可是有着一條鐵律,不知在你們京衛是否一樣奉行。背後诋毀将領,散播流言,動搖軍心,當該如何懲處?”

趙連祁立馬配合的大聲答:“當該按軍法二十八條,當衆處以斬首之行,以正軍心!”

此言一出,一幹人等頓時吓得面無人色,只一個勁兒的将腦門磕的咚咚作響,眼瞅着地上洇出了一溜鮮紅的血跡,又被不斷滴下的冷汗沖的淡去。

蘇辄看似微微動容的沉吟了一下,又道:“不過,本王畢竟不是京衛的直屬上司,若按這條軍法來處置諸位,怕是也不甚妥當……”

就在衆人聽聞此言心生期翼,險些破涕為笑時,又聽頭頂的人幽幽的轉頭問向世子爺:“那麽,若是按照妄議當朝王候,折辱朝廷重臣來算,又該怎麽罰呢?”

趙連祁冷冷一笑,“自然是拔舌!挖眼!絞首!再誅全家!”

這一下,有兩個膽小的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剩下幾個稍有些膽氣的也是面色土灰,連求饒的話都無法再流利的連成句子,死氣沉沉的僵在了原地。

蘇辄滿意的欣賞了一會兒這橫斜的百态,方緩緩出聲:“其實,本王一向不喜血腥,有道是不知者不怪,諸位被愚昧之言所蒙蔽,一時鬼迷心竅說錯了話,本王大度,且不與你們計較,只下一次便沒這麽便宜了,莫說是諸位幾條命加上諸位的全家,便是九族本王一樣可以毫不心軟的斬殺幹淨!”

趙連祁驀地瞪大眼,“遠之你——”

蘇辄卻沒有理會他,只對那地上傻成一片的武将沉聲道:“還不快滾!”

于是,在一片感激涕零裏,那些個死裏逃生的武将連滾帶爬的滾出雅舍,一路滾出了湯館。

趙連祁只恨裹着浴巾跑不快,竟是追到門口就不見了那些個混球的身影,當下便是氣不過的大步走回來,劈頭就問,“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放過了那幾個狗崽子!合該殺了痛快才是!”

蘇辄這才冷冷的看向趙連祁,“世子爺以後行事之前可否先深吸一口氣,緩一緩那根不打彎的腦筋?還是說世子爺在京衛裏混的如日中天,已然無所畏懼可任由着性子來?若是本王今日沒有剛巧趕來,倒是叫你們打出一副帶血的膽腸來才好,那樣聖上也不愁如何拿捏你們汝王府,直接拎了你那圓滑老實了半生的爹去抵命,豈不妙哉?”

趙連祁被堵了個正着,憋紅了臉,猶自不甘心道:“那也不能就這麽把人放走了,我這渾身上下挨了少說幾十拳,總要打上一頓先解氣了才好!”

蘇辄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技不如人還好意思說出來丢人現眼!這件事就到這裏,我自有主張,你也莫要再多追究。”

趙連祁悻悻的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抓了旁邊的衣服走進內室去更換。

一番風波終于平歇,除了遠遠站在門外的湯館仆從仍膽戰心驚不知所措,卻是還有一人自始至終都傻站在一旁,沉思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只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頗為精彩。

蘇辄這才緩緩的朝那人望去,想到方才兩人竟是luo誠相見了一回,說不出是什麽意味的挑了下眉梢,淡淡道:“煜小侯爺可是最近迷上了唱戲?聽說江南時近流行一處變臉的戲曲,煜小侯爺倒是甚有天賦,這臉色從方才起就變換的行雲流水,令人目不暇接,倒是該叫城中的戲班子來輪番借鑒學習一番,好發揚光大。”

秦煜怎會聽不出這話裏的調弄,回過神來便是惡狠狠的瞪了毒嘴王爺一眼,然後一連聲的問道:“方才莫不是保平郡王也在?可是你帶她來這裏泡湯的?她竟然會同意來?”

蘇辄鳳目微吊:“他如何就不能來此?”

這話便是變相的回答了煜小侯爺的問題,剛剛保平郡王果然是在的,且是親眼目睹了他鳥兒出籠的壯觀一幕!這可真叫自诩風流的煜小侯爺也壓抑不住凄然長嘆一聲,恨不得當時自個兒少些兄弟義氣,只冷眼旁觀任那一群粗魯的漢子打的頭破血流才好。

當時被蘇辄驚動,回頭看去的時候,他只匆忙掃到一個穿戴整齊的人影拽着一條雪白的巾子跑了出去,若非蘇辄最後那一聲怒喝,他竟都不知自己早已被那善于掩飾的佳人看光,當下整個人如同遭遇雷劈,外焦裏嫩的不可言說。

雖想不通那佳人是充慣了男兒,原本就天真無知才會跟着蘇辄來這等地方泡湯,還是另有內情,誤打誤撞,但這一遭确實令煜小侯爺甚感無力釋懷。

但是當想到當時不止自個兒,定王爺也是不幸落難,甚至浴巾還是被那佳人親手扯落,自也免不了被看個了裏外通透,心裏竟莫名的舒慰了不少,也渾不在意王爺那番刻薄的調笑了。得意的揚起下巴,道:“你說郡王是被我的男兒雄偉給驚吓到了,還是被王爺你的……額,給震撼的不能自已,落荒而逃?”

這話無異于在王爺的頭頂上再次重擊了一個榔頭,回憶起那小兒望向自己身下時驚駭欲絕的眼光,竟是好似見了怪物一般尖叫着逃了,怎能不叫王爺心中納罕,這小兒的反應未免也……太過了些吧?

雖然王爺沒有暴露的癖好,也暫時沒想過要在那小兒面前坦誠相待,可這般事出突然,也是防不勝防,他自己都感到一時不能反應,只覺得竟比被上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圍觀了還甚,直想有個什麽結實的物件好随手抓來擋上一擋。

可那小兒竟就那般拽着他的浴巾揚長而去,像是被鬼在後面攆着一般生生跑出了一騎紅塵的風範。

若不是那小兒跑得快,自己又無所遮掩雄風,定要将那小兒拎回來狠狠質問一番,本王倒是哪裏不堪貴眼賞看,将殿下吓成那副鬼樣子?

當然,王爺是萬萬不肯承認那小兒是被他所驚吓,罪魁禍首當是那個故意掉落了遮羞布,還毫不知恥當衆搖旗吶喊的煜小侯爺!當下便是冷冷的瞪視着自己那個丢人的老友,“煜小侯爺有心思考慮這些,倒不如多想想自身的短缺不足,可會給稚嫩少年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

秦煜微微瞪着眼,一只手下意識要摸向自己的裆.間,随即又及時頓住,忍不住脫口道:“小爺我玉樹臨風,雄偉不凡,當是夜禦十女也不在話下,豈會存在短缺不足!你分明是嫉妒我多得了佳人關注,惡意中傷!”

說完卻是猛地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漏洞,思緒急轉之下正要改口彌補,卻聽蘇辄嗤笑一聲,滿滿惡意道:“想必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這館內的佳人都會牢牢記住煜小侯爺的雄偉不凡,以致食難下咽,夜不成寐,本王先在這裏恭賀小侯爺一聲了!還望小侯爺繼續常來光顧,莫要冷了這一池的熱泉和衆位佳人的芳心眷顧才是。”

秦煜讪讪的哼了一聲,低低的呢喃了一句:“那也比你毫不自知要好……”

蘇辄模模糊糊的聽到這一句,倒是沒有多想,只當小侯爺為求心理安慰口出酸話。待趙連祁換好了衣服出來,便懶得多呆一刻鐘,率先出了門去。

不是他顧念好友,耐心等着好友更衣完畢。只是自己來時是和阮清乘坐的一輛馬車,此時阮清腳底抹油拉了他的車跑了,他總是不好兩條腿自一路走回去,少不得要拉下臉借借老友的光,将自己送回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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