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養生溫泉酒店（14）
謝情回到101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他一敲房門就開了，秦沉站在門內，背着光，勾勒出他精壯結實的高大輪廓，謝情的目光在他寬闊的肩部上停留一秒，笑道：“你一直在門口等我？”
秦沉：“沒有。”
謝情：“那門開得這麽快是……”
“巧合，我剛好要去衛生間。”秦沉語氣梆硬。
“嚯！嘴很硬，你這樣會失去老婆。”
“笑吐了，這是什麽牛頭人苦等鬼混老婆回家的名場面。”
“我看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去秦沉直播間看過了，我作證，他一直站在門口等謝情回來，忠心修狗。”
“哦~”謝情拖長語調，“那就好。”
謝情的手和腿已經痊愈，綁帶都拆掉了。
秦沉心想謝情一定拿到他偷偷放進去的小刀和能量棒了，心情好了一點。
“他幫你治療了？”
謝情搖頭：“我轉化成霧鬼的程度比較深，傷勢痊愈快，不需要額外治療。”
在經理死後收集到的怪物圖鑒裏說過，霧鬼愈合能力超凡。
他轉化程度明顯高于他人大概是由于他進入過特殊空間，而且在特殊空間裏以員工的身份存在過一段時間。
至于代班經理以他手不方便為由抱着他喂飯之類的事情，他覺得暫時不用告訴秦沉，留着以後慢慢說嘛。
不過代班經理身材真的很好，寬闊的胸膛讓他尤為滿意。
手感很好。
說到霧鬼的事情，秦沉好容易抓住了話頭，強裝不在意地問道：“你從特殊空間回來後一直都表現得很奇怪，愛情水的效力有那麽強嗎？”
謝情瞬間紅了眼眶。
眼淚濡濕睫毛，微涼地滴落在秦沉手上，卻燙得秦沉幾乎以為自己被眼淚灼傷了。
謝情哭起來是沒有聲音的。
平日裏的謝情很難和眼淚扯上關系，但等他真的哭了，秦沉才發現，笑起來的謝情固然很美，但哭起來卻別有風情。
讓人一邊想把全世界奉上，只求他展露歡顏，又恨不得把他禁锢在懷中狠狠欺弄，讓他哭得更狠。
秦沉被自己忽然生出的矛盾念頭攪得心煩意亂，臉上倒是一點不露，仍舊冷着一張臉。
“說吧，究竟發生什麽了。”
只是語氣已經軟了下來。往凳子上放了個軟墊，安排謝情坐下去，然後給謝情倒了杯水，旁邊放上一根撕開的能量棒。
香草味。
謝情擦擦臉上的淚水，一副委屈模樣：“我拿錯瓶子了。”
謝情拿到的愛情水有兩瓶，一瓶起效時長一分鐘，一瓶起效時長随機。
秦沉心口頓時堵得厲害，勉強穩住聲音問：“随機了多久？”
謝情：“233.33小時。”
這個時長，很難說系統不是故意的。
只是不好區分它究竟在諷刺喝錯瓶的謝情，還是在諷刺強裝不在意的秦沉，亦或在諷刺自以為被謝情一見鐘情的代班經理。
謝情看秦沉尚能自持，又添了一把火：“我現在心如刀割，我不僅殺他騙他，我的愛也是喝愛情水喝來的。愧疚快把我淹沒了，腦海中時時有個聲音在提示我謹守男德，和你多說一句話都是對愛情的可恥背叛。我好想立刻告訴他實情，獲得他的原諒，和他結婚，吻他千百次，和他纏纏綿綿到天明。”
“夠了！”
秦沉緩緩吐出一口氣，喉結滾動，聲音好像是從肺裏憋出來的，“不用講得這麽詳細。”
謝情低下頭，黑發從頸上滑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頗有楚楚之姿，十分惹人憐愛。
實際上卻把笑聲悶在喉嚨裏，發出一聲可憐巴巴的“哦”。
“我老婆好壞！嘿嘿嘿。”
“嘿嘿嘿。”
“仔細想想在愛情水的作用下謝情還是把代班經理獻祭了，應對也不失當，他腦子用什麽做的，太理性了叭！”
“老婆哭起來的樣子好美哦，口水流下來了。”
“牛牛竝，褲子飛飛。”
咚咚咚。
房門再一次被敲響，謝情在貓眼裏瞧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是一對青年男女。
唐小婉和陸有文。
門一開，兩人閃身進來，單刀直入：“我們想和你們合作。”
謝情背身關上門，道：“你們拿到了什麽信息？”
“聰明，”唐小婉對他豎起拇指，“大佬就是大佬。”
謝情和秦沉無論是武力還是腦子都具有明顯優勢，要是手裏沒點東西，想必他們倆也不敢稱合作。
唐小婉沒有過多寒暄：“我和阿文都是黑暗之神的信徒，這個酒店的邪惡信仰并非我們的真神，他們竊居我們真□□號，是我們的敵人。”
謝情心道難怪，其實他也隐隐有些懷疑，特殊空間裏對神明的介紹是他，而在目前的酒店裏卻變成了她，性別的轉變昭示着神明本身的身份發生了變化。
陸有文從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本畫冊。
“兩位大佬請看，這本畫冊是我們在圖書陳列室找到的，很可能是酒店邪惡信仰的源頭。”
畫冊為手工繪制，封面上有多處磨損，內頁潮濕發黃，書皮褶皺處沁着灰，看得出來它曾經時常被人翻閱，但現在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被碰過了。
畫冊中講述了一位黑暗與豐饒的女神的故事，她的頭發比最深的夜還要黑，會守護聽話小孩安眠到天明。
扉頁繪制有兩個法陣，一個寫着召喚，一個寫着轉化。
最後一頁貼着一對母子的照片，媽媽帶着遮陽帽，看不太清臉，兒子對着鏡頭甜笑，兩人坐在草地上，看着非常開心。
下方寫着：
送給我最愛的寶貝兒子小輕
——緋曉
“這個緋曉是現實中非常有名的兒童繪本作家，據說已經死了。故事是假的，和我們的黑暗之神沒有任何關系，但法陣卻是真的，不知道她從哪裏搞來的。”
唐小婉點了點那個轉化法陣：“這就是從人轉化成霧鬼的初始法陣，霧鬼具有傳染性，酒店已經被霧鬼徹底污染，只要我們進入酒店，轉化就會開始。”
謝情和秦沉不約而同想到了經理的編號，霧鬼-01。
只是謝情看過經理的日記，想的內容更進一步：如果經理就是最初的霧鬼，那他轉變的契機一定和日記裏那個特殊的冬天有關。
“克蘇魯神話裏有個叫莎布尼古拉斯的神，被稱作森之黑山羊，她的祭詞是‘耶！莎布·尼古拉絲！那孕育千萬子孫的森之黑山羊’。
“”畫冊多半是融合了克蘇魯、道教和黑暗之神的縫合怪，可能是緋曉給兒子畫的惡趣味睡前故事。”
唐小婉說着，突然清了清嗓子，換了一種語氣道：
“我必須為我們的神澄清。”
“他是一位俊美無匹的神明，他的眼睛比最深的夜色更為深沉，他的身軀就是完美的代名詞。
“他和什麽觸手系絕對沒有關系，你不要害怕。謝情，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酒店的歪曲就誤會他的外形。”
唐小婉抑揚頓挫的語調仿佛在參加國旗下的演講。
謝情唇角微勾：“讓他放心，我不會誤會。”
唐小婉聞言一驚，其實她和陸有文是今天被黑暗之神差遣來幫助謝情的，還被特意交代不許洩露黑暗之神的身份，但看謝情這副模樣，百分百已經猜到了嘛。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秦沉，在心中雙手合十：
對不起，我雖然短暫嗑過你倆，但我的心永遠忠誠于我們的神。你的老婆，不，前妻注定将屬于別人。
節哀。
探索任務結束後，謝情拿到了一小塊石頭作為獎勵。他盯着畫冊上似乎是用石塊搭成的轉化法陣，結合兩邊的信息，思索道：“我直覺轉化法陣非常關鍵，如果能破壞或者逆轉這個法陣，或許可以永遠結束酒店的悲劇。”
他話音剛落，噩夢驅散度一口氣上漲到57％。
【檢測到通關要素，養生溫泉酒店最終劇情開啓，請玩家謝情在24小時內破壞霧鬼轉化法陣。超出時限視為任務失敗，玩家謝情将被系統抹殺。】
【噩夢已扭曲，當前難度：B+】
【祝您游戲愉快。】
鮮紅的倒計時出現在謝情的視線中。
“驚了！我看過十幾次酒店本，第一次看到這個提示！謝情牛叉啊！”
“酒店本也就是侵入度低所以評級低到E，真論難度我覺得坐B望A。現在評級都上升到B+了，不敢想有多難。”
“話說這個法陣到底在哪兒？以前的直播裏出現過嗎？”
“從來沒有。”
謝情分享了任務內容。
秦沉神色凝重，這對他本來是個好消息，最終劇情開啓預示着他們已經找到了通關的正确路徑。
作為長城的收債人，他本該把通關作為唯一目的，但現在通關和謝情的命綁定了。
讓他無法為找到通關的路徑而單純的高興。
別人為了他心急如焚，謝情卻是一點不急，悠悠閑閑打了個呵欠：“慌什麽，讓我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他容色倦倦，臉頰透着不健康的白，額上倏忽出了一陣冷汗。
謝情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強勢且強大，秦沉縱然心知肚明他是謝氏症末期患者，但相處起來的時候總會忘掉這件事，此時被謝情的病容提醒，肺腑間頓時一陣鈍刀割肉似的痛。
“嗚嗚嗚，老公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我再也不罵系統了，狗比系統給我老婆刷新點續命的藥吧求求了。愛心+1314”
“愛上老婆就是我為愛情受苦的開始。愛心+520”
“老婆，我的好老婆，我苦命的老婆。”
“我不信謝情會那麽容易就死掉，天無絕人之路，墜入噩夢說不定是謝情擺脫絕症的契機。”
謝情躺到床上，手捂着腹部，合上眼就睡着了。
他的呼吸輕淺均勻，唐小婉和陸有文已經自覺地離開了，秦沉看着謝情蒼白靜美的睡容，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滋味。
謝情在中午起床吃了飯，吃完繼續睡，睡到下午起床吃了晚餐，晚餐時他吃得格外多，飯後在101洗了把臉，拒絕了秦沉的陪同請求，獨自進入走廊盡頭的黑暗中。
上次他被安保部員工帶到走廊盡頭時蒙住了眼睛，但他聽到了電梯運行的聲音。
經理守則中強調本店沒有電梯，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個把儲藏室和醫務室放在六樓的酒店不可能沒有電梯，就算再蠢的老板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走廊的盡頭似乎吞噬了一切光源，同時吞噬了一切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連腳步聲都消失了。
謝情嘗試用手機的手電功能照明，但光芒僅僅局限在三十公分左右，根本無法看清周圍的東西。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并不是真的沒有恐懼，如果沒有恐懼，那也就沒有克服恐懼的快樂。
快樂本就生于恐懼之上。
他默默數着自己的腳步，當步數和上次被帶入走廊盡頭一致時，謝情不再往前，他閉上眼睛，關掉手機，手往前摸。
在無限的黑暗中，他摸到了電梯的栅欄門，順着冰涼的鐵網往右摸索，他碰到了唯一的按鍵。
謝情毫不猶豫按下按鍵，眼前忽然出現柔和的白光。
他睜開眼睛，眼前是打開的老式栅欄門電梯。
四個影子從後撲到他的腳下，他回頭看去，發現自己仍舊站在走廊裏，廊燈柔和的照下來，秦沉和代班經理一左一右，宛如兩尊門神站在他身後。唐小婉和陸有文跟在後面，臉上充分混合了吃瓜、我的神可不能輸、打起來的興奮表情。
謝情：“……”
秦沉：“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代班經理上前一步，他的手輕易就圍握住謝情纖細結實的腰：“走吧，我保護你。”
秦沉神色一冷，把謝情往自己身邊帶，認真道：“你有沒有聽過《藍星反邪/教法》？邪/教，邪神和邪/教徒一直是我們星球的重點打擊對象。邪神是沒有未來的。”
代班經理心中一哂，秦沉這個普通男人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他沒有直接從秦沉手上搶人，而是朝謝情伸出手：“小情，到我這裏來。”
謝情把秦沉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掰下來，在秦沉受傷的目光與代班經理勝券在握的得意微笑中上前一步，當着所有人的面大力關上電梯的栅欄門。
動作絲滑，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謝情按下電梯按鍵，語氣輕快：“Byebye~你倆要是無聊可以打一架，贏的人有獎勵。”
他沖兩人眨眨眼，手指在飽滿誘人的嘴唇上飛了個吻。
《噩夢侵入》這個游戲是他死前僅有的可貴娛樂項目，他不想被這些保護欲過剩的家夥攪黃他的樂趣。
電梯轎廂閃了閃，轎廂帶着謝情一起消失了，周遭重歸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謝情，一個無情的樂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