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過大餐以後就不怎麽看得上家常菜了,張老爺子目前的狀态也差不多是這樣的。第二日原本張老爺子是說讓賈瑚不用來的,所以今日的學生就只有張行景一個。

原本呢,張行景的心性雖然不定,但是好歹勝在一個聰明,領悟能力強,張老爺子雖然當面老是罵張行景,甚至給張行景布置很多功課,那也都是為了讓張行景能定一定性子,在其他人面前,張老爺子沒少誇自己的個孫子。

但是舉一反三跟舉一反十到底是不一樣的。

再加上張行景還有些不定性,讀半個時辰書要去一趟廁所,再過一刻鐘又覺得餓了要吃點心,張老爺子的底線一直在被大孫子挑釁,他額頭上的神經都被氣得一跳一跳的。

張老爺子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瑚哥兒那樣是特例,可能他是個天降紫微星,這個年歲的小孩子正常都應該是行景這樣的,當年教老大讀書的時候,比行景還不如呢。

欸,老大?

對啊,孫子年紀還小,心性也還沒定下來,自然是打不得,罵不得。

但是他可以訓孫子他爹啊。

正好這個時候張家大爺,可憐的張之函下衙回家。

今兒,張之函還從當今聖上那兒領了個差事回來。

比張老爺子只小了兩歲的當今聖上還每天都得兢兢業業的早起上朝,批折子,甚至每年還得去京畿巡牧呢。

天子天天加班到深夜,摸了摸自己日益稀少的頭發,然後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親家公,現在還致仕在家呢。

想想人家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起來逗一逗小孫子小孫女,煮一壺茶,躺在搖椅上曬曬太陽。再想想自己,滿案頭的奏折不說,大清早的就得上朝,還得聽大臣們扯皮吵架,然後當今聖上不免就有些酸了。

作為這個王朝最大的老板,當今聖上就想着不能自己累死累活,別人卻輕松得要死,我得把張正喊回來上班。

張老爺子當年提前致仕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長女成了太子妃,而他的長子和次子都已經長成,他若不退下來,張家不免有些樹大招風,張之涵和張之宇也估計得在四品以下蹉跎幾年。

張老爺子退下來,也是有個兒子們騰位置的想法在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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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今聖上自認是個賢明寬宏的君主,他倒是沒覺得兒媳婦娘家勢大有什麽問題。

張家地位高一點,對小皇孫來說,還是好事呢,到底地位穩固一些。

更何況,哪怕張老爺子不想沾那些權力大的官職,可去修書總跟權力不沾邊吧,也省得那些禦史們叽叽歪歪的。

要知道翰林院那些修撰們已經嗷嗷哭着想要張老爺子去總領全局了,前朝的史可才修了一小半呢。

但哪怕是老板,人家都退休了這總不能一道聖旨就把人喊來上班吧。不過這倒也沒什麽關系,人家兒子還在自己手裏呢,這不是有人質,呸,說客麽。

“張卿在家閑賦,這簡直是滿肚子的才華沒了用武之地啊。”皇帝當着張之函的面感嘆道。

張之函想想也是,自家親爹現如今正閑賦在家呢,閑着沒事就罵罵兒子,偏偏自家二弟就外放出了京城,也就是說,現在都沒人給他抗傷害,只有他一個人挨罵。

還不如喊親爹出去修書呢,最好能從白天忙到晚上,省的有時間罵他。

“臣去勸臣父親。”張之函被當今聖上委以重任,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張老爺子本來還想着今兒還得去雞蛋裏頭挑骨頭,挑出點不是來,但是沒想到自家傻兒子還送上門來了,連把柄也都自己準備好了。

“父親,聖上今天召我去伴駕了。”張之函神秘兮兮的說道,“您猜聖上跟我說了什麽?”

“直接說,不要叽叽歪歪。”不要耽擱我待會兒打你的時間。

“聖上想讓您回去,聖上跟我說了,您要是願意繼續做官,就讓您去翰林院,又清貴又體面。”張之函一臉得意的說道。

“我為什麽要回去繼續做官?還又清貴又體面?”張老爺子一面說,一面揮着自己手裏的戒尺說道,“難不成我們家現在還不夠清貴?”

“爹,我知道您當年致仕是為了我們兄妹,但現如今聖上的意思都是讓您回去繼續做官,我和二弟也且有前途呢,您不用為了我們……”張之函還越想越覺得,自家父親真的為他們兄妹付出了太多。

享受過退休生活,每天除了教孩子的時候要受一回氣以外,幾乎任何時候都比當年做官的時候要逍遙太多的。

想想當年跟自己同一屆中進士的同年們一個個頭發掉得發簪都快簪不起來了,而自己還頭發烏黑濃密。

他一個老頭子為什麽還要去做官?是退休生活不香麽?還是嫌自己的頭發太多。

“你這個逆子,你爹我年紀都這麽大了,難道你還想讓我去操勞?”張老爺子忍不住拿着戒尺往張之涵身上打了一下。

張之函想說,就爹你這樣打我的力氣我覺得你也不是不能操勞,而且也不應該去翰林院,而是該去西山大營。

當然,強烈的求生欲讓張之函也沒敢把這話說出口。

張老爺子從張之函的穿着開始,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張之函剛剛舒一口氣,就聽着張老爺子又開始回憶起從小就不愛讀書,非得強按着才肯讀一會兒。

肯定是因為子肖父,如今景哥兒讀書的時候坐不住也估計是跟張之涵學的。

張之函:???今兒我招了哪路邪神了?這都能怪我?

張老爺子罵完,心情舒暢了,又喝了口手邊的茶,潤了潤嗓子,這才說道:“老大啊,你去找個工匠給瑚哥兒也做個适合他身高的桌案。”

“也是我糊塗,竟然忘了這事。”張之函說道,“我明兒讓您兒媳婦找找當初景哥兒用過的桌案。”

倒不是舍不得給瑚哥兒做新的,而是張家的規矩就是兄長用完弟弟用,且能傳好久呢。

張之涵讓瑚哥兒用張行景的,也是有講瑚哥兒當自家人的意思在裏頭。

“咱們這樣的人家,還得用舊的?”張老爺子怒道。

張之函有些懵逼,他怎麽記得前幾日他說想要令人做個屏風的時候,張老爺子還說從庫房裏找個舊的出來也就罷了,何苦花那些錢,罵他是敗家子呢。

妙啊,論雙标,還得是自家親爹啊。

“我記得當初給太子妃備嫁妝的時候,還有些紫檀木剩下?正好拿來給我們瑚哥兒做桌案。”

“好好好,我明兒就去尋匠人。”

“咱們父親今兒是怎麽回事,吃火藥了?”張之函回到自己院子,忍不住問妻子道。

“這你得問你兒子啊。”徐氏忍者笑說道。

“害,這不是祖父嫌我沒弟弟聰明麽?”張行景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可能是嫌爹你把我生的太傻了吧。”

“臭小子,胡說什麽吶。”張之函忍不住笑罵道。

“對了,還得麻煩奶奶讓人去找找當年給太子妃置辦嫁妝剩下的紫檀料,父親說要給瑚哥兒做個書案。”張之函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看徐氏的臉色。

前朝貴族們奢靡之風盛行,而前朝皇帝又極愛紫檀料的,楚王好細腰,上行必有下效,前朝貴族們都開始用紫檀料做家具。

等到本朝時,大些的紫檀料幾乎絕跡,紫檀料竟然也成了奢侈的東西。也就是張家大姑娘嫁得是太子,這張家才費盡心機,找了些紫檀料來給做嫁妝。

張之函也怕徐氏因為這事拈酸,畢竟紫檀料難得,張老爺子不給長孫,倒給了外孫。

“石榴,你開了庫房去找找,順帶着,把景哥兒當初用過的那個小書桌也找出來。”徐氏吩咐道。

徐氏轉頭看到張之函看着自己,笑着打趣道:“大爺看着我做什麽,難不成害怕我不肯去找出來?”

“我這不是怕你不高興麽?”張之函有些讪讪的。

“我這有什麽好不高興的,原本就是父親的東西,”徐氏笑着說道:“更何況瑚哥兒那樣聰明,連我都忍不住偏愛兩分,若景哥兒也有瑚哥兒這麽聰明,想來父親早就拿出來給景哥兒了。”

“我嫁進來的時候,宜兒才多大,我說是大嫂,可也把宜兒當閨女養的。再說了,一家子兄弟,這點有什麽可計較的。”徐氏說道。

張家是好幾代傳下來的世家,她作為管家奶奶,自然是知道張家有多豪富,要她說,這點子紫檀料算什麽,張家藏書閣裏的孤本那才是真的寶貝呢。

倒真要計較,那也是丈夫和兒子能把張老爺子的本事學到手,那才算是大財富呢。

“倒是我醜人多作怪了。”張之函笑道,“只是景哥兒之前用過的拿出來做什麽?”

為着這個,他剛剛還挨了一頓張老爺子的罵呢。

“你也糊塗了不成,哪怕你現在立時去找了工匠來,匠人明日就能做完?”徐氏瞪了張之函一眼說道,“瑚哥兒明日就得來讀書的,你讓哥兒再跟着安姐兒擠?”

“是我糊塗了,還是奶奶周全。”張之函連忙對着徐氏作了個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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