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4
——我要虞止死——
陸雲深凝視着鏡子裏的自己，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星眉劍目，皮膚呈病态的白皙，眸光卻有些陰鸷。
面頰處有一條深深的劃痕，這一劍，是虞止刺的。
劃痕足夠深，不會再有愈合的可能，他也不可能再變成雲深了。
“君上。”
阿缈擺滿了一桌，臉上頗有些自豪。
“從前君上就喜歡凡間的美食，可阿缈手笨不會做，君上不在昭魏宮的這幾萬年，阿缈一個不落都學會了。阿缈是不是很聰明？”
陸雲深忍不住想吐槽一句，幾萬年，能學不會？
桌上菜肴種類繁多，賣相都還不錯。
逃命這些天，陸雲深餓得不輕，正要大快朵頤時，阿缈指着他面前的一盤魚，“君上，這條是芙蓉魚，它尾巴一搖就能竄好遠，阿缈撈了好久才撈到的。”
陸雲深夾了一筷子魚，口感細膩，鹹淡适宜，随即開始了狼吞虎咽。
阿缈斟上酒：“君上，這是我自己釀的酒，取名碧落尋。”
陸雲深小抿了一口，酒直辣嗓子，這才是烈酒。
陸雲深不由怔忪了一瞬。
吃到一半，陸雲深擡眼一看，小姑娘正對着他眉眼彎彎地笑了。
“阿缈，你為什麽一直笑？”陸雲深很費解。
Advertisement
“看君上吃東西，阿缈覺得很幸福。”
夜攬星河。
他的身體幾乎已經痊愈了，虞止仍日夜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之前情況太過兇險，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若不是及時趕到，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虞止擡眼看到他睜開了眼睛。
“雲深，你醒了？”
他點點頭。
沉默以對。
“雲深，要不要出去吹吹風？”
“好，神尊。”他再次點點頭。
虞止握住他的手，扶他坐起來，他卻沒有起身。
“怎麽了？”
他擡頭：“神尊，我的腿還是沒力氣。”
虞止略一思索，伏下身子，将他背在背上。
在昭魏宮東邊的荒地上，阿缈種了紫花。
陸雲深很詫異：“魔界的焦土之上也能種花？”
“是要比別的地方費勁一些，不過阿缈很勤勞。”阿缈露出得意的笑容。
阿缈種花，自賣自誇。
花地不大，在焦土上如同一片綠洲。
“君上，可是這裏沒有水，阿缈日日澆花都需要從很遠地方去汲水，還要自己擔過來。”
看着她的小身板，陸雲深由衷表示佩服。
“君上以後可不可以幫我擔水？”阿缈偏着腦袋問。
“不可以！”陸雲深斷然拒絕。
現在就想着奴役他，有沒有搞錯，我可是你的君上！
陸雲深在花地裏走了走，有不妙的預感，突然停住。
“君上，怎麽了？”
他捂着胸口，緩緩坐下來，疼痛在胸口擴散。
寒毒發作了。
鑽心刺骨的疼痛，一陣接一陣，陸雲深躺在地上翻過來覆過去，将紫花都攆平了。
“君上！君上！”阿缈在一旁幹着急，卻無能為力。
疼到聲嘶力竭，陸雲深死死攥住她的手，聲音極度虛弱：“阿缈，我好疼，好疼。”
阿缈将手伸到陸雲深嘴邊：“君上，咬我，就不疼了。”
疼得喪失了理智，陸雲深抓住她的胳膊就咬，對于胸口不會有疼痛絲毫緩釋，但有咬合的快感。
阿缈緊緊抱住陸雲深的頭，不斷耳語着安慰他。
寒毒總算挺了過去，陸雲深氣息奄奄看着天，如同死過一次。
“君上，好些了嗎？”阿缈問。
陸雲深一眼就瞥到他胳膊上深深的牙印，還滲出了血。
“阿缈，對不起。”
“阿缈不疼的。”她搖搖頭。
那麽深的牙印，不疼才有鬼了。
阿缈的眼中有些黯然：“還是寒毒，對嗎？”
“你怎麽知道？”
“從前君上什麽都告訴阿缈，君上身染寒毒，需垢火溫養，所以君上離開昭魏宮四萬年，正是為了尋找垢火。”
陸雲深點點頭。
只是垢火他再也找不回來了，往後寒毒每一次發作，都需要自己挺過去。
虞止帶着他去了一趟南海，不知不覺走到了三生石。
四海八荒的戀侶總喜歡在三生石前許願，祈求愛長久，人不離。
俗不可耐。
虞止冷冷瞥了一眼三生石前絡繹不絕的人，拉着他的手往別處繞，本尊才不會做流俗的事情。
“神尊。”他站在原地沒動，“我們也去許願好不好？”
拗不過，虞止選擇妥協。
虞止目光左顧右盼，這裏人雖多，應該沒人會認出他。
“神尊？”
玉衡星君在身後大嗓門地喊了一聲，引來不少人注目。
虞止極不願地回頭。
“神尊，真的是你，神尊居然也來三生石了。”
虞止冷冷道：“閉嘴。”
“屬下今天是和七荷姑娘一起來的，多虧神尊當日亂點鴛鴦譜，哦不對天賜良緣，屬下和七荷姑娘……成了。”
“成了？”虞止微怔。
昭魏宮的日子過得很快。
偌大的王宮空空蕩蕩，卻絲毫不無聊。
陸雲深每日需得從幾裏外的一口井擔水到花地澆花。
他好歹是魔君，可卻擺脫不了幹活的命運。可即便如此，阿缈還說他不懂技巧，擔水走得直愣愣的，走到了水都灑光了。
寒毒偶爾發作，每一次都痛不欲生，但哪怕剩一口氣，總能挺過去。
夜攬星河。
虞止側躺在軟榻上，他在輕輕拍他的背。
一夜好眠。
花地……
陸雲深痛得滿地打滾，眼眶沒由頭酸楚，随後淚如雨下。
阿缈一直守着他，沉默無言。
午後暖陽，虞止正同他在庭院中品茗。
“神尊，有刺客！”
虞止立刻驚覺而起，将他護在身後。
來人蒙着面，直沖虞止而來。
在天兵的圍攻下，刺客已經漸漸招架不住。
虞止蹙眉，眼中血紅。
魔族？
不，是道行低微的魔族，蚍蜉撼樹而已。
太阿劍懸停在刺客咽喉一尺的位置，挑開面紗，是阿缈。
“傳令，淩遲處死。”虞止冷冷道。
【叮！系統重啓成功——】
陸雲深被系統音吵醒。
【陸雲深：你終于回來了，我的任務完不成了嗚嗚嗚（╥﹏╥）】
【RRR：宿主大大，事到如今，我也無能為力，故事發展完全不按預期的來（-_-）】
【陸雲深：天族到處追殺我，就讓我在昭魏宮孤獨終老吧。】
至少在這裏，他有一個真心的朋友，阿缈。
【RRR：可是宿主大大，要是太久沒垢火的溫養，你體內的寒毒早晚有一天會要你的命，你會死的（＞﹏＜）】
死就死吧，那又能怎樣呢？
陸雲深突然在昭魏宮找不到阿缈，又找遍了幽都山方圓百裏都沒有她的蹤跡。
【陸雲深：快幫我查查阿缈去哪裏了】
【RRR：她去了天宮Σ（ ° °）】
夜攬星河。
庭中景致沒變，只是物是人非，狐岐頂着自己的肉身坐在虞止的腿上。
陸雲深選擇無事，他沒工夫管這些，他現在要找阿缈。
根據小希探測，夜攬星河殘留着阿缈的氣息，她一定來過這裏。
翻遍所有的房間，沒有半個人影。
陸雲深有種不妙的預感，他突然想到，既然曾經告訴過她關于寒毒和垢火的事情，她會不會也知道要取走垢火只有殺了虞止。
陸雲深不顧一切沖到了虞止面前。
有仙倌在虞止旁邊通禀：“神尊，一共是三千六百刀。”
心驟停……
“阿缈在哪裏！”
陸雲深出現在虞止面前。
“又一個送死的。”虞止起身冷冷道。
“我問你阿缈在何處！”陸雲深撲上去。
虞止不屑一顧，手一擡，天兵四處圍上來。
又是一場暗無天日的逃亡，只是這一次，昭魏宮再也沒有等他的人。
他倒在昭魏宮的大殿中，血浸染透了身下的地毯。
他嘴角抽動，似在說着什麽。
【RRR：宿主大大，你在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要虞止死。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