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戰鬥結束了，時政的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站出來統計傷亡, 更有人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在場的職務最高的工作人員, 打開了演武場的權限。
葵這才得以返回長局。
她那邊都打完好一會兒了, 就是因為裏面無法打開這個傳送陣，只能在那邊等着。
同樣反映不慢的宮內寺司也站了起來, 建議夏目貴志去安撫那些幸存的新任審神者們。
實際上，活下來的新任審神者們并不是很多，統共也不過七、八人而已。而且除了夏目貴志和英理之外, 個個都沒了近侍刀。
他們的近侍刀已經折斷在了戰場上。就是宮內寺司跟之前一直被他護着的美和子也不例外。
她的近侍刀和泉守兼定碎刀的時候, 她就傻傻地看着, 而現在，宮內寺司一站起來, 她就發瘋一樣, 連滾帶爬地往外面沖去。
那是她的刀！她的和泉守兼定！
華麗的十二單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那裏, 桧扇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披頭散發的美和子，就穿着白衣和紅褐色的裙褲在庭院裏翻找着, 甚至因為不習慣, 被絆倒了, 她也沒停下, 繼續往前爬。
那裏,
遍地都是折斷的刀劍。
有的，還殘存着靈力，因此還保留着刀拵, 可是絕大多數，已經化作了刀胚模樣，而且還是斷的。
“不是，也不是這個，這個不是和泉守，不是這個……”
看得人凄惶。
葵在轉角處，看了一會兒，轉了方向，下了庭院，走到她的身前，坐下來，道：
“這樣找，是找不到的。和泉守是你的刀，他跟你結的契約，也只有你能找到。”
美和子一僵，遲疑着，慢慢地擡起頭，道：
“你說，我能找到他？”
“沒錯。不過，需要特定的咒術。你，可相信我？”
美和子定定地看着葵好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
葵轉頭對長局那邊的人道：“有沒有清水。”
宮內寺司立刻反應過來，急忙轉身進屋，過了一會兒就一手拎着玻璃茶壺一手拿着兩只杯子出來。
雖然日本人的茶道裏不常用這種玻璃茶壺，但是，長局裏還是有準備。
因為很多術法，需要以水為媒介。
這種常識，宮內寺司還是知道的。
将茶壺和杯子放到葵面前，宮內寺司慎重地行禮，道：“斬大人，非常，非常抱歉，在下也想找一找自己的近侍刀。所以，麻煩您了。”
然後，就是一個慎重的土下座。
葵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然後道：“好吧。一會兒，記得感應自己靈力。沉下心，感應自己的靈力，靈力，會為你們指明方向。”
然後，她拿去了杯子，斟滿清水：
——明鏡止水！
明明是日本很常見的那種酒杯，在居酒屋常見的那種宛如倒座的富士山一樣的小酒杯，就是裝滿了清水也沒多少的酒杯，伴随着葵的一聲“明鏡止水”，剎那間，陰陽倒轉！
明明方才還是白天，一眨眼，他們就已經身在黑夜。
不，不對，
不是他們，而是他一人！
宮內寺司一驚，立刻站了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空曠的地方，沒有山川河流，沒有房舍人煙，只有一片虛無。藏藍色的虛無，宛如黑夜一般，籠罩在四周。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只有一片藍。
不，不對，
有光。
宮內寺司立刻低下頭，原來，光，就他的腳下。
他正站在湖面上，湖面一場寧靜，倒映在湖面上的明月，連月桂樹都清晰可見。
如此景象，宮內寺司也只想到了一個形容：明鏡止水。
月亮倒映在水底，而他站在水面之上，水面原本平靜無波，卻因為他的動作，泛起一圈圈的漣漪，讓水下的明月，都不那麽清晰了。
這裏是哪裏？
對了，我是來找我的刀的。我的藥研藤四郎！
茫然四顧，可是四周只有一片藍，宮內寺司不覺有些着急。
對了，斬大人說過，要我沉下心，感應自己的靈力。
對于宮內寺司來說，以成為宮內廳負責人為目标而進行過許多訓練的他，沒有什麽比沉下心更加容易了。
然後，
然後他就聽到了水滴聲。
沒錯，一滴一滴，就像深夜一個人靜靜地呆在家裏，然後廚房裏傳來水滴從水龍頭裏滴落下來的那種聲音。
宮內寺司仔細地辨別了一下，找了一個放下，慢慢地，向前走去。
他走的不慢，腳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伴随着他的走動而出現，然後，慢慢地蕩漾開去，最後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然看見，前面不遠處，也隐隐有漣漪。
雖然不大，卻紮紮實實地，一波一波的漣漪，在這明鏡一般的水面上，清晰可見。
宮內寺司一愣，迅速往前。
然後，他看見一振已經被折斷成兩截的短刀，就那麽半淹沒在水中。雖然已經折斷，但是刀拵依舊，不是他的藥研藤四郎，又是哪刃？
宮內寺司着魔一樣，慢慢地伸出手，把那振短刀，撿了起來，捧在了手裏。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滴落在了藥研藤四郎的刀刃上。
下雨了？
宮內寺司茫然地擡起頭，藏藍依舊。
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面。
然後，他忽然聽到了熟悉的低音炮：
“大将？”
聲音裏面呆着幾分不确定。
宮內寺司傻眼了。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藥研藤四郎正帶着幾分驚訝地望着他，眼睛裏還帶着幾絲困惑。
“藥研！”
“大将！我，您還好吧？還有，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宮內寺司立刻搖了搖頭。
他這才注意到，藥研藤四郎身上的輕甲已經只剩下了殘片，挂在了肩頭，身上到處都是血，竟然是個血刃一般。
“藥研，藥研，你要不要緊？”
藥研藤四郎道：“給您添麻煩了，大将。一會兒，還需要您幫忙做手入。”
“嗯，嗯！”
宮內寺司的笑中，帶着淚。
“我們回去吧，大将。”
藥研藤四郎向宮內寺司伸出手，宮內寺司也伸出了手。
就在他們的手碰到一起的時候，宮內寺司手裏的斷刃忽然發出了明亮的光，刺得宮內寺司無法睜開眼。等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赫然發現，庭院依舊是那座庭院，依舊遍地斷刃，可是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多了藥研藤四郎，他的藥研藤四郎！
雖然重傷，卻好歹還活着，沒有碎刀的藥研藤四郎！
宮內寺司傻眼了。
怎麽可能？！
宮內寺司立刻轉頭，望向葵，而在葵的身邊，美和子，帶着她的近侍刀和泉守兼定，神色也很古怪。
他剛想開口，就看見那些時政的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來，好多人手裏都拿着斷刃，或者是太刀的，或者是打刀、脅差、短刀，但是，毫無疑問，都是斷刃。
後面還有一批時政的工作人員，他們的身邊也跟着刀劍付喪神，但是明顯的，這些刀劍付喪神們幾乎個個重傷，瀕臨碎刀的重傷，就跟他的藥研藤四郎一樣。
就連河原都忍不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是少數刀劍付喪神們在戰争中幸存的時政工作人員，因此，不知道發生了多麽颠覆他們的常識的事！
在河原還在愣神的時候，一位男性工作人員已經沖到了葵的身前，大聲道：
“是不是您？是不是您？斬大人！我聽說，您施展了特殊的咒術！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是我。”葵答道。
“所，所以……”
“沒錯，這些本來已經碎刀的刀劍付喪神們才能夠歸來。這是獨屬于我繼承的血脈的力量。”葵明白這些人想要問什麽，“因為你們堅信自己的刀劍付喪神已經碎刀了，所以把出現在明鏡止水之中他們當成了邪祟而呵斥他們。所以，他們無法跟你們續緣。”
簡單的說，只有當時想跟自己的刀劍付喪神一起回本丸的心足夠強烈，他們才能夠帶回自己的刀劍付喪神。而做不到的人，只能帶回斷刃。
“那，那能不能請您，請您再施展一次。”
“我很遺憾，這個術，我一天也只能施展一次。而刀劍付喪神的分靈，在那之前，恐怕已經會消散。”
也就是說，即便那個時候，這些斷刃上依舊帶着刀拵，也無法召喚回原來的那一刃刀劍付喪神分靈了。
這一下，那些時政工作人員也傻眼了。
怎麽會這樣？
要是，要是方才他們多一點信任就好了。
要是，要是方才他們心軟一點就好了。
……
葵卻什麽都沒有說。
她已經開始準備另外一個咒術。
已經回過神來的英理，立刻看出了葵正在施展的術法：
“水占！是水占！”
預言之術，能夠看到什麽、看到多少，全憑施術者的修為和神明的恩寵。葵能施展出明鏡止水如此特殊的術法，英理一點都不敢跟對方比什麽神明的恩寵。
她連這個念頭都沒有。
什麽土禦門家的大小姐，這個名號，在對方面前，就跟笑話沒有什麽兩樣。
這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
當葵的水占結束的時候，時政幸存的負責人之一白沙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他看見葵起身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
“斬大人，非常冒昧，請問您占蔔的結果是什麽？”
“建議在場之人馬上準備禦守，要麽，就暫時別出去。”
“什麽？”
白沙還沒有反應過來，河原已經驚叫起來：
“時間溯行軍！時間溯行軍正在攻打萬屋！檢非違使，檢非違使也出現了！”
“什麽？”
“怎麽會？”
……
在場的人急急忙忙翻出了自己随身攜帶的審神者手冊，哦，葵和夏目貴志這兩個家夥更熟悉更古早的手冊的外觀，可是在場的其他人，大多數拿出來的，不是手機、平板電腦，就是更高級更先進的通訊設備，簡而言之，葵跟夏目貴志不愧是，來自于二十一世紀初的老古董。
時政的論壇上已經炸了鍋了。
因為時政本部也遭遇了時間溯行軍的攻擊，如今連檢非違使也出現了。
時政成立多少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兒。
時間溯行軍攻打時政的本部？！跟這件事一比，本丸遭遇時間溯行軍的攻擊已經是小事中的小事了。
宮內寺司發現葵和夏目貴志還沒有反應過來，連忙把自己正在看的資訊投影到了牆壁上。
那是一段視頻，視頻中，萬屋幾乎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大量前來萬屋購物的審神者滞留萬屋，并且，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傷亡。其損失，估計時政在未來的一二十年內都無法補回。
可是，天上，依舊密密麻麻的，都是時間溯行軍，即便有那麽多的檢非違使在，把一般的天空都染成了天青色，可是，時間溯行軍還是通過時空隧道，源源不斷地擠進這一段時空。
繼河原之後，就連白沙也都慘叫起來：“怎麽這麽多的時間溯行軍和檢非違使？！”
每段時空，能容忍的刀劍付喪神和時間溯行軍、檢非違使都是有限制的，即便時政和萬屋所在的空間十分特殊，依舊不能更改這樣規則。
這是天地法則！
可是現在，這源源不斷的時間溯行軍，還有占據了半邊天空的檢非違使，這根本就是要擠爆這方天地的架勢吧？
如此慘狀，讓長局內響起了低泣聲。
還幸存的審神者之中，有人終于忍不住，道：“我要回本丸。這裏有傳送陣嗎？”
因為不是去歷史時空，因此新任審神者們，基本上都沒有帶那種便攜式的時空羅盤，他們要回去，只能依靠時政的傳送陣。
“很抱歉，這裏的傳送陣只同向時政廣場。”
這是出于節能，以及安全的考慮，才做這樣的設計，可是現在，這種設計，卻讓這座新手教導場變成了囚籠。
葵靜靜地對着畫面的一角，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轉身：“我要去時政廣場。三日月，接下來，就麻煩你，作為我的護衛。”
“是。姬君。”
櫻花飛舞中，三日月宗近，顯現。
夏目貴志立刻道：“葵醬，我跟你一起去。”
葵道：“好。”
鶴丸國永道：“哇啊，真是吓了一跳！主殿和姬君竟然要去那麽可怕的地方！”
葵伸手，指着牆上視頻最後定格的畫面，道：“那把神劍，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應該是[建禦雷]。”
[建禦雷]？
夏目貴志立刻明白過來。
“我明白了。請讓我跟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