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院裏的女人
廣平侯府
廣平侯老夫人和廣平侯夫人慕容氏看着桌上放着的八字。
這是太醫院院使莊家送來的莊大姑娘的八字。
廣平侯世子趙澈走進來。
老廣平侯夫人說:“孫兒, 莊家把大姑娘的八字送來了。”
趙澈看一眼桌上的莊家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反應平淡,“祖母,孫兒的婚事不急于一時。”
廣平侯夫人慕容氏說;“昨日我和你祖母進宮, 太後透過話, 指婚你尚成安郡主。”
廣平侯老夫人說;“成安郡主雖說是宗室女, 深得太後喜歡,在宮裏比正經公主還有體面, 礙于太後的面子, 這樁婚事我廣平侯府不能拒絕, 當時我只得說我們與太醫院莊家早有結親的意思,這才推掉了。”
廣平侯夫人慕容氏說;“我和你祖母知道你心高, 本想選個門當戶對,才貌雙全的姑娘, 你喜歡的, 也能接受,可看太後有賜婚之意,與莊家大姑娘定親,也是事出從權。”
明顯是皇帝和太後不放心廣平侯,尚公主明面上是恩寵,榮耀,實際上是監視廣平侯的一舉一動。
趙澈焉能不明白, 可是眼前閃過那抹身影,怎麽也不甘心今生就此錯過, 江莫幽已經嫁人了,他還是放不下,說:“婚姻非兒戲, 匆忙之中把莊家拉出來當擋箭牌,孫兒覺得此事欠妥,還是以別的理由拒婚。”
廣平侯老夫人說;“太後和皇上對我們廣平侯府猜忌,你年紀也不小了,莊家與我們家又是姻親關系,莊家大姑娘也是從小看着長大的,知書識禮,你不喜歡她,我也知道,這也是沒法子。”
夏昭帝氣量窄,對朝中幾家手握兵權的大臣不放心,廣平侯、武安侯、冉國公等屢立戰功,軍中威望高的武将多有猜忌,冉國公不問世事,稱病不上朝,武安侯就一個嫡子,是個纨绔子弟,皇帝對這兩家猶自不放心,廣平侯駐軍在外,廣平侯家小滞留京城,作為人質之意,掣肘廣平侯。
廣平侯老夫人看孫兒不願意,又勸道;“只是訂婚,先把這一關過了,你和莊家大姑娘從小認識,姨表兄妹,莊家大姑娘性情溫柔,比不認識,性情不了解的強,我已經給你父親稍信,婚事就定下了。”
趙澈的眼睛看向某一點,面色冷漠,不知道想什麽。
晉王府
甘棠挑簾進來,說;“長功在門外求見王妃。”
長功一直監視三娘客棧的那個人。
進門,看屋裏只有丫鬟甘棠,壓低聲音說;“三娘客棧的那個人,這幾日沒出門,方才有兩個人來看他,奴才發現這二人是女扮男裝,就是那日同他在寺廟私會的哪位小姐。
江莫幽翻找出一張畫像,給長功,問;“你看是不是這個人?”
長功看一眼,很确定地說;“就是這位姑娘。”
“你繼續盯着。”
臘月裏,帝後大婚,親王王妃公主驸馬皇室中人、滿朝文武命婦前往朝賀。
大婚盛典,場面宏大,莊嚴肅穆,儀式隆重而繁缛。
李蓁蓁看不出喜怒哀樂,後位不是夏昭帝屬意之人,夏昭帝威嚴有餘,親和不足。
江莫幽看見王公大臣中的熟悉的身影,鶴立雞群。
趙澈在衆多女眷中一眼便看見了她,短短半年,江莫幽嫁人了,他已訂婚。
兩個人隔着許多人,默然對視,良久,江莫幽先轉過頭。
年下這幾日,江莫幽翻看晉王府賬簿,一年的收支,王府開銷不大,晉王的俸祿足夠,沒有虧空。
府後頭小院裏那個人,開銷最大,甚至超過了王妃,王妃掌家,王府後小院裏的日常支出都是經過晉王,晉王親自過問。
江莫幽合上賬簿,看來這個人對晉王很重要。
秋娘掌燈,江莫幽站起身,說;“我出去走走。”
甘棠拿過鬥篷替她披上,秋娘把暖手爐裏添了炭,給她抱着。
冬季月色清冷,花園裏的雪已清掃幹淨,微微的寒風刮過臉頰,不知不覺走到府後小院。
甘棠小聲說;“趙側妃屋裏的冬琴在二門口探頭探腦,王爺回府後直接進了內宅,沒去兩位側妃的屋裏。”
小院院門緊閉,江莫幽心想,晉王在這方小院裏。
忽聽見隐隐琴聲傳來,在寒冷的靜夜裏,如流水般,歲月匆匆,徒生出滄桑之感。
一曲彈完,沒了動靜,江莫幽握了一下凍得冰涼的臉頰。
聽甘棠說;“能彈出這麽動聽的曲子,這小院裏住的女人定然是玉貌仙姿,聽說她從來沒走出過小院,府裏沒人見過。”
江莫幽沒接甘棠的話,問琴聲如見其人,她有個大膽的猜測,這方小院裏住的是個男人,至于是何方神聖,晉王為何把他藏在王府後院,這到底是個什麽人?
“我們回去吧。”
江莫幽轉身離開,她無意探究晉王的隐私。
歲末除舊布新、祭祀祖先,除夕,江莫幽站在臺階上,看管家帶人在屋檐下挂紅燈籠。
屋裏秋娘焚香禱告,新的一年保佑王妃生個小皇子。
是夜,夏昭帝率領皇室人等和文武百官登上皇城城樓。
居高臨下俯視,禦街人山人海,男女老少着盛裝走上街頭。,
夜空中一束束煙花綻放,炮仗震耳欲聾。
江莫幽站在皇後李蓁蓁身旁,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年夜京城不宵禁,三娘客棧哪裏也能看到煙花吧。”
李蓁蓁倏忽一驚,掉頭驚悸地看着江莫幽,江莫幽若無其事地又說;“炮仗震耳朵,皇後娘娘,是不是換個地方。”
李蓁蓁随着江莫幽,兩人躲開人堆,站在城牆無人處,李蓁蓁揮退左右,緊張地看着她的臉,壓低聲音,“江莫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沒得罪你,我一直把你當成好姊妹。”
皇後婚前私通罪臣,欺君,滅九族的大罪。
江莫幽說:“蓁蓁,我們情同姊妹,我怎麽可能出賣你們,如果出賣,當日法場之時早出賣了。”
聞言,李蓁蓁臉色煞白,她不是個笨人,猜到自己和任俊的事,她全知道了。
問:“你要怎麽樣?”
江莫幽微笑,“當年我們幾個人還是孩子,榮郡王府滿門抄斬,我們都擔心任駿,法場上的情形你還記得吧,我們一群人從小一起玩,太熟悉不過了。”
江莫幽沒再往下說。
李蓁蓁蒼白的臉漸漸有了血色,江莫幽繼續說:“蓁蓁,我有一事相求,你能幫我查宮裏的大太監裏誰是四川人。”
這對李蓁蓁這個皇後并不困難,李蓁蓁掌管後宮,看後宮太監的名冊正常不過,沒人懷疑。
李蓁蓁懸着的心落下,沒有立刻從驚吓中緩過來,聲音虛飄飄的,“我能問為什麽嗎?你為何查太監裏的四川人?”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你以後就知道了,後宮大太監凡是四川人我要詳細的資料。”
“好,我答應你。”
江莫幽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李蓁蓁痛快地答應下來,幸好是江莫幽發現她的秘密。
低聲又問;“你是怎麽發現他回京城的。”
“我偶然見到,認出來了。”
李蓁蓁複又緊張了,“你一眼就認出他了?”
過了這麽多年,兒時的長相有了很大變化,既然江莫幽能認出任駿,京城裏還是有人能認出任駿,江莫幽她不擔心,當年法場上她已經認出假任駿,沒有揭發出來,現在便不會揭出來。
可是如果有別人認出他,任駿在京城就危險了。
李蓁蓁快速盤算着。
晉王陪在太後身旁,餘光瞥見二人站在無人處說話,煙花照亮夜空,映着皇後李蓁蓁的臉,表情嚴肅,而江莫幽神色如常,不知二人談什麽。
大年初一,歷年的慣例,皇帝大宴群臣,請來本國德高望重之人。
晉王府裏,花廳擺了十幾桌酒席,王府下人們除了當值的都來吃酒。
江莫幽對甘棠說;“告訴廚房,給府後小院送一桌席。”
晉王不在府裏,側妃趙沛喝了會酒,便借口喝多頭暈回房。
跟前的大丫鬟冬琴聲小聲說;“側妃,奴婢去大廚房,看廚房的幾個人擡着一桌席送到府後頭小院,說是王妃吩咐的。”
趙沛打聽到府後頭小院裏住着一個女人,府裏的主子按位份都有固定份例,那個女人超過兩位側妃的待遇,王爺對她格外厚待。
趙沛給了王妃院子裏粗使婆子點好處,又打聽出王爺回府,極少留宿王妃房中。
趙沛喝一碗酽茶,說;“查查這女人是什麽來歷,讓爺放在心頭。”
以至于為了她冷落兩位側妃,令兩位側妃顏面盡失。
大丫鬟冬琴說:“王妃的姿色就是後宮裏的嫔妃都無人能及,難道這女人比王妃還标致,奴婢好奇她長得什麽樣。”
一旁站着的趙嬷嬷是趙沛陪嫁,同趙府沾親帶故,因此對小姐格外上心。
說;“女人生了一兒半女,才能在夫家立足,王爺不碰小姐,因為那個女人之顧,那個女人既然是王爺心尖上的,我們動她,惹惱王爺小姐在王府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老奴有個主意。”
說着伏耳嘀咕幾句,趙沛點點頭,“此主意甚好,不用我們出頭,惹出事王爺也怪不到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