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難道你還想給他陪葬?……

父親對自己回娘家的态度, 江莫幽琢磨不透,如果皇上要對晉王下手,父親應該知道,父親對妻女薄情, 更不會出手救女婿了。

“小姐去花園逛逛吧, 一會睡覺看停食。”

秋娘看自家姑娘吃過晚膳後靠在榻上出神, 勸她出去走走。

江莫幽帶了小丫鬟秩兒去花園,秋高氣爽, 飄來陣陣桂花香, 日頭将要落時, 花草樹木鍍了一層金,一樹樹金黃的桂花, 煞是喜人,江莫幽沒心思賞景, 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

“王妃, 奴婢聽說桂樹分為八月桂、四季桂、月月桂。”

江莫幽漫不經心地道;“月月桂又叫四季桂,四季桂又分為佛頂珠、日香桂、天香臺桂……”

“王妃,王府花園也有幾棵桂樹,秋姑姑說是金桂,等咱們回王府,桂花怕是已經凋謝了。”

晉王府,還回得去嗎?

這日夜裏, 江莫幽被院門叩門聲驚醒,回娘家住後, 滿腹心事,她睡眠極淺,深夜裏有一點響動, 驚醒了她。

坐起來問;“什麽人?”

當晚值夜的大丫鬟甘棠點上燈,端着燈盞進來,“奴婢去看看,這大半夜的誰死命地敲。”

江莫幽披衣走出去,站在臺階上,看院外閃着燈籠光。

敲門聲更加急促,在寂靜的夜裏聽得人心慌,江莫幽的心提到嗓子眼,本能地想晉王出事了。

甘棠穿過院子,打開院門。

燈籠光亮照着進門的幾個人,為首的是管家洪志,身後跟着幾個家仆,腳步匆忙,來到近前,聲顫抖,“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縱有心裏準備,江莫幽的心髒還是狠狠地一跳,初秋夜裏微涼的空氣,浸透單薄的衣衫,本能地問:“晉王出事了?”

洪志身後站着的一個小厮,咕咚跪倒,帶着哭腔,“王妃,奴才睡到半夜出來小解,突然聽見府外人喊馬嘶,四周全是火把,聽見有人高喊,把王府圍起來,一個不許放跑,因着上次禁軍突然搜查王府,奴才情知不好,奴才有點功夫,急忙翻過院牆,從牆上跳下,奴才剛躲藏起來,就見許多禁軍把王府團團圍住,奴才趕緊跑來報信。”

江莫幽僵直地站着,渾身冰涼,皇上這麽快就動手了。

越是這種危機時刻,越不能亂,問洪志,“告訴老爺了嗎?”

管家洪志說;“奴才沒敢打擾老爺,就先來禀報小姐。”

“你去打聽一下,王府現在什麽情形。”

洪志領命去了,王府小厮讓人安排在下處。

這時,秋娘聞信走來,說:“小姐,先回屋吧,天亮前露水重。”

江莫幽進屋後,坐在榻上思忖,現如今情況不明,禁軍動作這麽快,兇多吉少。

秋娘站在一旁,憂心忡忡,說;“小姐,這麽大的事還是告訴老爺吧,求老爺想辦法救晉王姑爺。”

江莫幽不信父親不知道此事,早知道還佯作沒事人似的,指望父親救晉王,那就太天真了。

宮闱争鬥,太後和皇上要除掉成年皇子們,父親心裏比誰都清楚,還是把女兒嫁給了晉王,不怕女兒守寡。

這樣的父親,她還能相信嗎?她敢信嗎?

行動迅速,便看出皇上除掉晉王的決心,宮裏的裕貴太妃性命難保,兒子死了,裕貴太妃絕難獨活,回想自嫁給晉王,裕貴太妃對她極好。

母親走了,現在又眼看着身邊人離開,頓覺錐心之痛。

她不知道晉王那邊發生了什麽事,但這是一起早有預謀的,單等晉王落入陷阱裏。

臨走之前,晉王高珩隐約已經預感到到,可他不能逃走,因為母親裕貴太妃還留在宮裏,他不能棄母于不顧。

明知圈套,也甘心赴死。

江莫幽只覺悲苦,內心無比蒼涼。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院子裏的人都起來了,丫鬟仆婦們聚在院子裏等消息。

天快亮時,管家洪志回來了,進屋神色凝重,“小姐,晉王府封了,一個人都出不來,裏面的情況不知道,包圍王府的禁軍頭領,聽聞奴才是太傅府的人,倒也客氣,私下裏透漏點消息,說晉王意圖行刺皇上。”

江莫幽嗤笑兩聲,語帶嘲諷,“晉王行刺皇上,這個罪名委實不小。”

“是呀,奴才看這件事還是回老爺。”

“你現在去告訴老爺。”

洪志匆忙走了。

秋娘說;“小姐半宿沒睡,睡一會吧。”

天大亮了,江莫幽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哪裏還能睡得着。”

“有老爺在,晉王就有救,小姐不用擔心。”秋娘寬慰道。

江莫幽看着秋娘,秋娘說這話,不知道自己信不信。

早膳擺上,江莫幽一口沒動,秋娘在旁勸道;“小姐好歹吃點,這樣下去晉王沒得救,小姐先熬不住了。”

這時,一個丫鬟走來,“老爺喚小姐過去。”

父親知道了,總不能裝聾作啞。

太傅江文廷剛用過早膳,坐在椅子上喝茶。

江莫幽沒抱任何希望,進門後,屈膝,“女兒給父親請安。”

江文廷呷了一口茶水,“晉王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了。”

“晉王犯了弑君重罪,怪為父不查,把你嫁給叛臣賊子,你既已回了娘家,待官府判夫妻義絕。”

江莫幽沒提晉王臨走前寫了放妻書,問:“父親早知道了是嗎?”

江莫幽話裏有話。

女兒目光犀利,江文廷尴尬,不過剎那,責備道;“幽兒,這從何說起,為父怎麽知道晉王的野心,不過你放心,不管晉王犯了何等重罪,有為父在,你都會沒事的。”

“父親是要犧牲晉王,不管晉王這個女婿了?”

江文廷對女兒的嘲諷,心裏有氣,“晉王他犯的是什麽罪,搞不好我都要受到株連,自身難保。”

“是嗎?父親不是當朝權臣,呼風喚雨,最後連自己的女婿被人陷害,都不敢出頭,朝臣們怎麽看?”

“一派胡言,你怎麽知道晉王是被人陷害,何人陷害?”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放肆,你越說越離譜,回你屋裏呆着,這件事你別過問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父親是這個意思嗎?”

江文廷幹咳了一聲,唬着臉,“這是明哲保身,識時務者為俊傑,難道你還想給他陪葬?”

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你和他沒有夫妻之實,不是嗎?”

宮裏一些晉王的傳聞,想來父親是聽說了的,當初答應這樁婚事,為太後之顧?

江文廷揮揮手,“你下去吧,老實在房間裏呆着,對外別亂說話。”

父親這是放棄晉王,原沒打算管,如果父親極力阻止,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

先是殺其母,後又害其夫,父女之情全無。

江莫幽憤而離開。

皇上禦駕連夜返京,一回到京城,把晉王高珩直接下了天牢,皇上命三司會審,只不過堵住文武百官的嘴。

王府管家申貫這幾日在店鋪監工,僥幸逃過一劫。

聽到信跑來太傅府,跪在江莫幽面前央求,“求王妃救救王爺,現在只有王妃能救王爺。”

晉王一出事,那個敢靠前,怕株連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朝中正直的大臣,即便想為晉王說話,奈何皇上在氣頭上,也都噤若寒蟬。

況且晉王平素同朝臣沒有私交,皇上多疑,防着皇子們結交朝臣,晉王刻意避嫌,謹守本分,皇上到底還是不放心。

江莫幽吩咐甘棠,“取些銀兩給申管家,先去獄中打點。”

監牢上下打點,衙役看守行個方便,晉王在牢中不至受罪,晉王金枝玉葉,竟然受此屈辱。

江莫幽站在院子裏,天空一團鉛灰色的雲,像要直壓下來,起風了,風雨欲來。

晉王母子這些年在宮裏如履薄冰,最後終究難逃一死。

确如申貫所說,除了自己,沒人救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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