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代價 回歸最初的樣子

道長的祖輩, 是善羅尊主手下的藥植師。尊主仁善,深得人心,為了百姓殚精竭慮, 故而深受愛戴。

然而異植出現之後, 永生的誘惑突破了人性。在善羅尊主決意要毀掉異植之後,仍有藥植師對此表示不滿與反對。

加之後來尊主病重, 這些人便更有理由持續研究,意圖掌握長生之法。這完全違背了尊主的意志。

“可他們不知道,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永生。”道長說着,将衣服的衣領扯開。她鎖骨下方有一處暗色的痕跡, 從心髒處延伸出來,像是細密血管,像是細韌藤蔓, 那東西幾乎蔓延她全身,“藥植師竊取了那樹上結出的永生之果。可東西根本不會帶來永生, 只會帶來詛咒!”

蘇言衣驟燃驚住, 道長身上的痕跡觸目驚心,她仿佛被某種植物寄生了。如同大王花寄生在藤本植物上,屍王花寄生在那棵樹上,而道長身上的痕跡, 便是被那詭異植物寄生的産物。

“先輩藥植師吞下了那所謂長生之果, 卻成了對方的寄生物。長生的只有那植物罷了!”

“而那植物為了生長,會在寄生者的子孫血脈中傳承。當初我娘娶我爹生下我,目的就是為了讓寄生在她身上的這東西轉移到我身上, 以此減輕痛苦。可我呢?我爹生下我後,我娘便消失了。她不願面對我身上這東西,我被生下來, 只是為了替她承受着詛咒罷了。”

“我入了道門潛心修行,不過為求片刻安寧,為了抵抗耳邊那不曾斷絕的聲音。我必須徹底殺死那棵樹才能解脫,世人才能解脫。否則即便我死了,這東西仍會寄生在其他人身上,無休無止,對世間的危害也永不斷絕。”

聽到這,安凝然不可置信道:“所以,師父您的族人……”

“不錯。”道長眼中布滿血絲,冷聲道,“我殺了我的族人。有可能會讓這樹蔓延複活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要徹底鏟除這東西。它必須從我這裏徹底斷絕!”

她恨透了這東西。

聽到這,蘇言衣大抵明白,為何道長可以使用兩種花粉。她想終結這一切悲劇,阻止生靈塗炭,也想從這被寄生的宿命中得到解脫。而為了達到這目的,她又不惜犧牲衆多無辜之人的性命。

“但不管為了求生還是求死,都不能搭上這麽多人命啊!”蘇言衣道。

“可我沒有其他辦法!”道長情緒崩潰。

蘇言衣無言以對。如果不是她有系統,面對這件事又會如何?

正想着,道長忽然換了一副嘴臉,聲音尖銳地尖叫:“夠了,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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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再次變換神情:“活着有什麽不好!為什麽不要活了?”

“閉嘴,我很快就能解脫了,要解脫了!”說着,她又狂笑起來。

道長就像精神分裂一般自己同自己争吵了起來。

“道長?”

“師父。”

道長神情痛苦,她将頭狠狠撞向一旁屍王花的尖刺,頓時鮮血直流。安凝然趕忙扯下一塊布幫她止血。

過了一會,她才清醒一點,繼續道:“想要完全阻止這一切,必須要讓此花徹底綻放,所以……”她聲音虛弱,好像壓制那些争吵的聲音已經花了她極大的力氣。

道長看向蘇言衣:“長痛不如短痛,為了長遠的利益,只能暫時做出犧牲。”

蘇言衣卻并不認可:“暫時?被犧牲掉的性命便永遠也回不來了,何來暫時?”

說她因為系統有恃無恐也好,說她沒經歷過對方的苦難擅自指責也罷。總之,雖然她很同情道長的遭遇,但還是無法認同她的做法。

但有一點道長說得對,她要讓這屍王花完全綻放,生長到完全形态才行。

于是,蘇言衣将人帶了上去,來到扶朝身邊。将他們安置好後,蘇言衣重新回到屍王花附近,然後将全部異植從系統中取了出來。

她不可能犧牲北地所有人的性命來換取屍王花的完全形态。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所有異植作為養料。

之前毒藤被這花吸收掉後,花中的樹苗便長了出來,所以蘇言衣覺得,所有異植加起來應該足夠做它的養料。

雖然蘇言衣不知道此舉會不會犧牲掉所有異植,也不知道這些異植消失後能不能再恢複,但這樣做總比犧牲性人命要強。

于是,衆多奇花異草紛紛出現在山谷之中,雲泥枝、游易蔓、紅傘傘、仙人瘴、熾陽花、蜃蘭等等,全部圍繞于蘇言衣身邊。

“謝謝你們一路的幫助。”說完,蘇言衣将全部異植喂給了屍王花。

屍王花逐漸綻放開來,惡臭撲鼻,而花朵中間那棵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

作為寄生植物,屍王花這和這棵樹本就是一體。但奇怪的是,無論是壁畫還是書冊,都只出現了這棵樹,而沒有提及屍王花。這是為什麽?

然而不容蘇言衣細想,那植物忽然出現了變化。屍王花的花瓣外側出現了蛛網一般的痕跡。而花瓣內側,是雲泥枝暗紅色的紋路。藤蔓從內部伸出,化作根系,深入土地。而後,整個植物周圍圍萦繞着晶瑩的粉末,像蜃蘭的花粉,又像仙人瘴的霧氣。

很快,新長出來的樹将屍王花吸食殆盡。最終,屍王花的花瓣慢慢縮小,成了那棵樹上的花苞。

蘇言衣沒有想到,原來屍王花才是被寄生的那個東西,而碩大的屍王花,最終成了樹上四個人頭一般的花苞。

這才是蘇言衣看到的那壁畫中的樹。

而這棵樹的果子,便是從花苞中結出的。只是這樹每次只能結一個果。其他的花苞中只有花粉。

到此,這棵樹便不再動了,而且在蘇言衣看來,植物開花結果,應該已經是完全形态。然而不知為何,系統提示始終沒有來,這也就意味着蘇言衣的任務并沒有完成。

可究竟怎樣才是完全形态呢?

正想着,道長說道:“只有與這樹同化的人才能消滅它。還是讓我來吧。只有我才能消滅那東西。既然我們目的相同,完全可以合作。”

然而蘇言衣冷着臉看她,“若真像你說的消滅它,那我夫郎不也要遭殃?你休想!”

道長焦急道:“你不是也想消滅異植嗎?如果你不動手,災禍還會蔓延。你要為了你夫郎一人陪上世間衆人?若真是如此那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

扶朝聞言看向蘇言衣:“妻主,若真是如此,便是我……”

“別說傻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相信我。”說完,蘇言衣走到那棵樹旁。

看着那果子,蘇言衣撇嘴,頗有要喝中藥前準備一口悶的決心。畢竟這東西是怎麽生長的,她一清二楚。

然而她還是将果子摘下,一閉眼,塞進自己嘴裏吃掉了。

“妻主!”扶朝驚呼!

蘇言衣痛苦面具:“只要我吃掉不就好了。”

眼見蘇言衣吃下那果子,衆人滿眼震驚地看着她。

蘇言衣吃下果子,忽然彎下腰猛地咳嗽起來,她神情痛苦,想要吐卻吐不出來,只能掐住自己的脖子。

扶朝跑到她身邊,哭着扶住她,幫她順氣:“妻主,你怎麽樣?”他之前雖然在花朵上面,但仍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麽永生之果,而是很可怕的東西。

她這樣做完全是打算犧牲自己。

他不要如此,他不能失去她!

“咳咳!”蘇言衣咳了幾下,慢慢将氣順平,然後拉住扶朝,“沒,我沒事……”

“怎會沒事,妻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怎麽能抛下我一個人!”扶朝哭得梨花帶雨,以至于他都沒注意到蘇言衣嘴角的笑意。

見他如此慌張,她只能将人抱在懷裏,讓他冷靜下來:“我真的沒事,冷靜點。”

扶朝在她懷裏,才慢慢從驚惶中冷靜:“妻主,你真的沒事?”

“當然。只是那東西太難吃了,所以我才嘔了半天。”而且,畢竟是犧牲活人性命結出來的,她實在無法下咽,只能硬逼自己咽下去,所以才會咳那麽厲害。

扶朝半信半疑,堅持要檢查一下,然後發現她身上并沒有像道長那樣長出怪異的東西。

她真的沒事 。

道長不解:“這……”

然而只有蘇言衣自己知道,不管這東西有多危險,畢竟是她系統裏的獎勵,所以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因此就算蘇言衣吞下那果子也不會被植物寄生。

而當她吃下果子後,系統任務完成了。

于是,蘇言衣查看了系統頁面。

【随機系統任務完成。任務獎勵:100000經驗,随機水果櫻桃解鎖,随機水果芒果解鎖,随機稀有木材青蒂檀解鎖,随機稀有木材喬縱木解鎖,能力點*5】

【永生樹:異植之祖。寄生植物,與屍王花一體雙生。吸食并寄生活物生長。百年繁殖一次。花苞中的花粉有強力致幻作用,可讓作物迅速生長,也可擊殺異植。果實有劇毒,入體後有強力致幻作用,毒素可遺傳。】

查看完系統說明之後,蘇言衣使用了之前獲得的雙倍獎勵卡,将經驗翻倍,然後把系統升到了三十級。

她記得以前玩游戲的時候,三十級會有一個鎖定功能,可以将物品雙重鎖定,免得手滑。

然後,她将永生樹收入系統。

随着這東西被收進空間的過程,寄生在道長身上的詭異植物,安凝然身上的白色花粉,以及扶朝身上的惡魂花粉都一同被收入空間。

朝陽升空,赤日破曉,漫天粉末飛舞,又轉瞬消失。

随着東方那耀眼光芒升起,事情就此解決。

北地衆人以及士兵紛紛醒來,他們剛好望見這一幕,不由心神震撼。

完成拾取收入空間後,蘇言衣借助新功能将它鎖定。同時她也看到,被喂食給永生樹的奇花異草消失了。不過蘇言衣并不覺得遺憾。世界回歸最初的樣子,再也不會有異植危害世間,或許這就是她來此一遭的使命。

而她系統中的那棵永生樹,在她百年之後,也會随之消失在這個世界。

然而就在這時,永生樹制造出來的裂痕忽然加劇裂開。

原來,異植消失後,周圍的冰淩草也随之消失。雪域冰封瞬間崩化,劇烈的變化導致山谷裏的裂縫加劇!

山體驟然斷裂,安凝然所站的位置忽然塌陷,她整個人掉了下去。

事出突然,蘇言衣距離她較遠,一時也沒能解救她。她下意識的想使用異植,結果發現異植已經沒有了,她毫無辦法。

然而就在這時,道長忽然動身,一把抓住了安凝然。

“師父!”

四周山體正在不斷坍塌,蘇言衣沒辦法再靠近,她只能在另一側的山體邊緣盡量去伸手,試圖将身邊一棵樹藤扔過去幫忙。

眼看她們的位置越發危險,已經無法承受兩人的重量,安凝然道:“師父,放手!”

道長看向蘇言衣,随即身子往下一探。而蘇言衣手邊的樹藤也随之抛出。

道長果斷伸手抓住樹藤,纏在安凝然身上,對她道:“活下去,大應需要你。”随後另一只手猛地用力,大喝一聲,硬是将安凝然抛了過去,自己則堕入萬丈深淵!

“師父!!!”

蘇言衣抓住安凝然,把她拉了上來。

而落入深淵的道長,直到此刻,才終于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只有死亡才是她的歸宿。

随着身體的不斷下落,道長心裏卻異常平靜。

方才,眼看永生樹的事順利解決,多年夙願達成,她本該開心的。可這一路走來,犧牲的,背叛的,舍棄的太多太沉重了。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究竟在為什麽而活。

她自知罪孽深重,也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可到頭來自己所有的努力根本不值一提,她自以為的犧牲與下定決心的狠辣與毒手,在蘇言衣面前什麽都不是。

她忽然失去了活着的意義。

耳邊那詭異的聲音已經消失,可她卻又陷入了新的沉寂當中。

所以,這赴死的陷落,以及救回了安凝然,才是她最安心的一刻。

而被救下的安凝然情緒激動。

眼看四周要塌陷,蘇言衣當機立斷,将安凝然和扶朝拉走。

四周士兵也在蘇言衣的命令之下迅速撤退。因為反應迅速,所以并沒有造成新的傷亡。

當他們撤離到安全的位置時,山谷的震動漸漸平息。安凝然跪在地上朝着山谷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她知道自己師父所做不可饒恕,可她心裏的痛卻怎麽都停不下來。

而蘇言衣,也只能輕嘆一聲。

道長是真的想了結異植對世間的無窮後患,但也是真的害死了很多人。她的一生已經無法用善惡去衡量,或許只有一死,才是她唯一的解脫。

她背負的一切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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