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話說安陽這話一落, 咳地一聲,原本正在飲茶的赫連毓險些被喉嚨裏的茶給嗆到了。
而坐在安陽身旁的姜明月聽到這話後,猛地一下擡頭朝着上首的丹旸縣主頭頂上看了去,在見到丹旸頭頂上一頭稀疏又略有些泛黃的雜毛後, 會意過來後, 頓時愣了一下, 随即沒能忍不住, 當即撲哧一聲直接笑出了聲兒來。
姜明月的聲音本就豪邁,又因為實在太過驚詫, 那聲音渾圓雄厚, 敞亮得險些将身邊安陽的耳朵都給震麻了。
安陽偏頭看了她一眼。
姜明月意識到有些不妥後, 立馬停止了笑聲, 只眼觀鼻鼻觀心的端坐着, 不過,許是在這樣的場合裏, 越是想要憋笑, 卻越發憋不住,半晌, 又“噗”“噗”了兩聲, 聲音極為短促, 也極為怪異, 有些像是……放屁的聲音,卻尤為尖銳刺耳。
姜明月憋得立馬低下了頭,雙肩亂顫了起來。
安陽:“……”
這兩道聲音驟然響起後, 只見偌大的雅閣裏, 嗖地一靜。
屋子裏十餘個小娘子們一時看了看七公主, 又看了看忍到雙肩抖動的姜明月, 再齊齊瞅向安陽郡主,再偷偷瞄了上首的丹旸縣主一眼,最終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個個正襟危坐着,眼觀鼻鼻觀心來着,極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想要當作什麽也沒聽見,然而越是這般刻意,越發整得整個場面尴尬詭異的厲害。
更有甚者,漸漸有人憋不住了,也開始有人跟着雙肩漸漸亂顫了起來。
屋子一時陷入一股詭異的死寂中。
上首的丹旸小臉早已經脹得發紫,脹紅了一片,她的皮膚本就白皙,她是那種薄薄的皮,仿佛一戳就破的那種,小小的臉,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整個人顏色極淡,臉嗖地一紅,便現得尤為顯眼,一眼望去,整個人瞬間由白變紅了。
她此時氣得咬緊了牙關,一雙犀利的眼嗖嗖兩下,直接惡狠狠地掃向一旁的七公主赫連毓,再掃向下首那個由安陽帶來的小黑妞,再然後,那帶毒又噴火的眼神惡狠狠地直接剜向了罪魁禍首安陽。
整個人直接暴走,直接爆發了,只氣得雙眼漸漸泛紅着,捏緊了拳頭沖着安陽氣急敗壞的叫嚣道:“安陽,你到底幾個意思,你……你誠心要在今日羞辱本縣主的是不是?是謝衣然口無遮攔惹到了你,又不是我指使她背地裏嚼你舌根的,你作甚拿我撒氣,你作甚拿如此惡毒的話來刺我?我頭發少怎麽了,我頭發少礙你眼呢,你憑什麽一次又一次的拿這件事情來戳我痛處——”
丹旸氣得眼睛都紅了。
往日裏說她便也罷了,可今日是她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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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說着說着聲音裏漸漸透着哭腔了。
安陽見狀,立馬開口解釋道:“那什麽,我發誓,我沒有羞辱你,真沒有,我無故羞辱你作甚?”
安陽說着,想了想,往丹旸頭頂上看了一眼,道:“再說了,你的頭發只是略少,又沒有少到見不得人的地步——”
安陽極力的解釋着,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見丹旸氣得直接噌地一下起了身,只擡着手惡狠狠的指着安陽的鼻子惱羞成怒道:“你還說,你再說——”
頓了頓,又咬咬牙道:“我頭發少怎麽了,你當年還滿臉的麻子了,再說了,你夫君顧無憂還不喜歡你了,誰不知道,方才你們倆是故意在大家眼前裝模做樣的,顧無憂喜歡哪個也斷然不會喜歡你安陽的——”
丹旸氣得滿嘴胡言亂語。
惡狠狠地反擊着。
安陽本欲再解釋着,然而聽到對方這番誅心之言後,臉色也随之嗖地一下淡了下來。
一時微微繃着臉,沒有說話。
周遭所有人見狀瞬間大氣不敢出一下。
有生之年,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時一個個噤聲,壓根不敢出聲,更有甚者,甚至有人憋住了一口氣,唯恐今日這裏要大亂。
話說丹旸一頓輸出後,人是反擊了,人是爽了,可待緩過神來後,也知自己過分了,一時咬着唇,遠遠看了遠處安陽一眼。
這時,只見安陽淡淡坐着,神色看起來并不見任何怒意,神色淡淡的,良久良久,方一字一句擡眼,朝着丹旸緩緩開口道:“第一,我并無侮辱縣主你的意思,今日縣主生辰宴,本郡主特意備了禮來賀壽,沒有第一時間相送,原是打算私底下相送,是縣主方才硬追問送的何物,本郡主也說了私底下相告,是縣主窮追不舍,本郡主這才如實開了口,故而本郡主并無任何故意要侮辱縣主的意思。”
安陽将丹旸的稱號直接改成了縣主。
将自己的稱呼,直接改成了“本郡主”。
可見生疏之勢。
“第二,此物為生發玉漿液,并非用來羞辱縣主所制的,是四年前本郡主見縣主苦惱自己的發量不多,特意托太醫院的陳太醫研制的,陳太醫悉心研制了整整四年,用了上千道珍貴藥材,本郡主也為此悉心查閱了半年的古籍,收集了整整兩年的珍貴藥材,一直苦心研發至上月才研制而成的,特特趕在縣主生辰宴之前,本想給縣主一個驚喜,卻不想,竟是本郡主自作多情了。”
“第三,你越在意什麽,人們往往越會攻擊你什麽,你丹旸縣主不過缺了幾根頭發罷了,總好過本郡主,缺了一道心眼子,這才無故跑到你這兒來瞎湊熱鬧,還有,至于本郡主的夫君喜不喜歡本郡主,還有本郡主身上到底有沒有麻子,這些都不勞縣主您費心了,若論口舌之争,本郡主原本有一萬句言辭可以攻縣主的心,可是,女子本就苦難,又何必為難女子,既道不同便不相為謀,既縣主今日不歡迎本郡主,那麽本郡主現下告辭便是了。“
安陽一臉平靜的說着。
她說這番話間,就連端坐在對面的赫連毓也擡起了眼來,看了她一眼。
安陽說完後,只緩緩起了身,随即轉身提起步子,一步一步穩穩朝着雅閣外走了去。
由始至終,安陽臉上未見任何怒意,一臉平靜,她雙手置于身前,離開時,腰身不斜,衣裙不擺,就連頭上的頭視頭釵都端得端正筆挺,沒有發出任何碰撞之聲,端得一派芳華。
她頭也不回的筆直往外走。
整個雅閣在此時靜悄悄的,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目送安陽的離去。
眼看着安陽都快要走到門口了,這時,忽而聽到身後傳來尖叫一聲:“你……你給本縣主站住——”
話一落,忽見上首的丹旸略有些着急又慌張的追了上來,她一路步履踉跄的追趕到了安陽身前,忽而擡手雙臂,打開廣袖,朝着安陽跟前用力一攔,只一時死死咬着唇,紅着眼盯着安陽,半晌,忽而有些哽咽道:“我……我不讓你走!”
丹旸鼓着臉,咬牙将安陽死死攔着。
安陽淡淡看着她,廣袖一甩,便要往右走越她而去,不想,丹旸竟緊跟着往右一攔,安陽往左,丹旸又急急忙忙往左一攔,竟死死攔住安陽不讓她離開。
安陽終于淡了耐性,冷冷地看着她。
看着安陽一臉冷漠的眼神,丹旸心裏沒由來的一慌。
自打她來京後,結識了赫連毓、安陽二人後,她們三個便一直吵吵鬧鬧,你怼我來,我刺你,這麽多年來也吵習慣了。
丹旸心高氣傲,自幼被寵壞了,在封地時,從來沒有人敢忤逆她,可來了京城後,安陽和赫連毓身份都不在她之下,且一個個并不相讓她,這讓丹旸尤為不爽,三天兩頭尋二人麻煩,久而久之,以赫連毓、安陽為一派,以丹旸以及丹旸的狗腿子們為一派,形成了兩相對峙的局面。
早些年,回回都是以丹旸微勢告終,直到三年前,安陽與赫連毓決裂後,丹旸将赫連毓拉入了自己的陣營,瞬間,安陽形單只影,丹旸越戰越勇,回回見了安陽便恨不得壓她一頭。
可每回雙方你來我往,任憑丹旸如何言語激烈,安陽都是溫柔笑意,綿裏藏針般輕松回應,還是第一次見她落下臉來。
看着安陽一臉冷漠的臉色,丹旸有種預感,這一次,若安陽走了,兩人便會徹底鬧掰了。
是安陽同赫連毓之間鬧掰的那種鬧掰,整整三年,不再說一句話的那種。
不,赫連毓會有同安陽和好的一日。
可安陽卻再也不會同她好了。
丹旸并不希望會變成這樣。
她心裏只有些慌。
卻又一時拉不下臉來,終于只微微紅着眼,忽而咬牙沖着安陽嚷道:“誰叫你一次也不讓我,你明明比我大,你跟赫連毓都比我大,可你們倆總是在一起不帶我玩,每回都将我甩一邊了,每回只有當我跟你們作對時,故意跟你們對着扛時,你才搭理我一下,我就是氣你,我讨厭你,你憑什麽不将我放在眼裏,我……我……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而已……嗚嗚……”
話說,丹旸攔在安陽跟前,一頓咆哮着。
吼着吼着,她自個反倒是嗚嗚哽咽了起來。
話一落,忽而癟着嘴,一臉氣憤,一臉不甘,最終卻又一臉委屈的看着安陽,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安陽的袖子,委屈巴巴問道:“安陽,我們……我們以後都不吵架了好不好?我……我保證以後都不說你壞話了……”
丹旸紅着眼看着安陽抽抽嗒嗒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