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陽吓了一大跳, 以為對方已然醒了。
然而将她一把薅過去後,身後再無動靜了。
這是……還沒醒?
對方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箍得她有些難受,關鍵是, 兩人此刻坦承相擁, 雙方的每一寸肌理她都能清晰無誤的感受得到。
安陽的耳朵潮紅一片。
半晌, 只忍不住偷偷往後看了一眼。
她的身子被固定住了, 挪不大動,不過腦袋還是靈活的, 冷不丁緩緩轉了過去, 瞄了一眼, 卻不想, 正好只見身後之人緩緩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間。
對方的眼裏略有些睡眼惺忪不假, 不過,很快, 一點一點清明了過來, 正一動不動的看着她,不像是剛剛醒的, 分明已醒了有一會兒了。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
下一刻, 安陽嗖地一下将臉轉了過去。
此時, 天色漸亮, 外頭依稀可以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響,院裏的侍女婆子們該是起了。
安陽輕咬着唇,等了片刻。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身後之人也不見任何動靜。
逼仄的床帏內靜悄悄的。
灰蒙蒙的天色透過薄薄的床帏溢了進來, 依稀可以看到若隐若現的剪影。
肌膚的相貼, 在各自清醒的狀态下, 越發的……滾燙了起來。
氣氛安靜得略有些詭異。
這般潮濕又黏糊的氣息, 令安陽漸漸憋不住了,半晌,只忍不住擡手,朝着箍在身前的鐵臂上戳了兩下,微微呵斥道:“手拿開,本郡主……本郡主要起了。”
安陽裝作失憶般,将昨夜種種抛之腦後,端起郡主的威儀試圖掩蓋那些源源不斷的羞恥畫面。
她故作鎮定開口。
不想,方一開口,嗓子竟已沙啞一片。
安陽愣了一下,這才回想起,昨夜嗚咽哭泣的場面。
一時,咬緊了牙關,恨不得将身後之人一腳踹下床去,如若她有這個力氣的話,只覺得丢人……丢到皇祖母家去了。
安陽自幼雖嬌慣長大,卻生了一張笑臉,說話看人時,多言笑宴宴,鮮少掉過金豆子,就連太後生病這兩年來,無論多麽擔心和害怕,也一直逼着自己鎮日歡笑。
卻沒想到,竟在旁人眼前,嘤嘤啼哭了起來。
她昨夜,羞恥難耐,哭得委屈又憤恨,只捧着臉,将臉埋入被褥中,哭了許久。
後來哭着哭着,他将她挖了出來,給她拭淚,用指尖,用唇。
這會兒一開口,安陽恨不能當場失憶了。
卻不想,話一落,手中的鐵臂非但沒有撤離,反倒是越箍越緊,不多時,忽見身後之人摟着她頃刻間翻身而起。
安陽吓了一大跳,待反應過來後,眼前的黑影一晃,一個天旋地轉間,她已由側身躺着,變成了直挺挺的躺在了被褥上。
他像是一座山石,将她鉗制桎梏着,歸然不動。
安陽臉驟然一燙。
立馬擡手撐在身前,支支吾吾道:“你……你要做什麽?”
然而明晃晃的……變化,讓她的話,好似變成了明知故問般。
這時,只見撐在她上空之人,低頭盯着她,啞聲開口道:“郡主難道只顧自己舒服,不顧微臣了麽?”
顧青山幽幽問着。
聲音低沉沙啞。
隐隐暗藏危險。
昏暗的視線中,安陽依稀可以看到對方那如刀削般堅固的側臉輪廓,以及那雙幽暗漆黑的鷹眼。
正一動不動盯着她。
安陽又羞又憤。
一時想起昨夜後,她已然精疲力竭,連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了。
然而他卻顯然還未曾盡、興,正要伺機而動時,安陽趁機飛快扯了鈴铛叫了水,然後在他一臉“不可思議”中,蕉月和綠雲二人飛快吭哧吭哧擡了水沖了進來。
昨日較量,以安陽取勝作罷。
是的,蕉月憐惜郡主受累,早在将軍府安頓半月後,便悄悄摸摸在床帏一側的金勾上懸挂了一竄細小的銀鈴,鈴铛垂落在了地毯上,平日不動,她一扯,鈴铛吊了上來,飄在半空,清脆作響。
昨夜,她拉響銀鈴時,她清晰無誤的從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意外”二字。
縱使羞恥,也好過……永無止境的承受。
不過,昨夜,倒也算不上承受,用一句諺語來形容,便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事被她占盡了,輪到他時,唯有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于是這才有了這會兒顧青山眼下嘴裏的這番只顧自己,不顧他了。
安陽如何不懂他話中意思,卻依然擡手将人阻攔着,急急道:“天已亮了,你得……你該去衙門了。”
哪有白日幹這檔子事的。
若被人知道了,她安陽還要臉了。
安陽咬牙推搡着。
顧青山卻擡手,一手握住了她兩只手扣于掌心,道:“時辰還早。”
安陽又咬牙道:“她們……她們就在外頭。”
顧青山道:“我心中有數。”
話一落,便一手握着安陽一只手,置于頭頂,他結實有力的掌心将她的手腕釘在了頭頂,而後埋頭湊過來親她的臉,輕輕搗、鼓了起來。
床帏輕輕晃動。
顧青山動作極輕,不曾大力,輕輕淺動,淺嘗辄止。
然而許是方才二人之間的說話聲輕輕的飄到了屋子外頭,又許是二人的動靜,又許是這日這麽晚了,顧青山還未曾起來,紫黛等人覺得有異,不由時不時湊到門口查看。
腳步聲一湊近,瞬間,安陽大驚,只覺得自己明晃晃的在外人,在世人面前做着羞恥勾當般,如同脫光了衣裳示人般,也如同在……偷情般,當即羞恥得方寸大亂,不由大力心慌掙紮了起來。
她一掙紮,他便倒抽氣一口。
只覺得魂兒都被她給絞、斷了似的。
一時,繃緊了肌肉,咬緊了牙關。
她也咬着唇兒,忽而忍不住嗚咽一聲,他擡手捂住她的唇。
兩人紛紛僵持不動,大氣不敢出一下。
然而這檔口,越是不動,卻越發覺得渾身被鑽入了一千只一萬只蟲子在啃咬般。
不多時,二人竟雙雙顫抖了起來。
渾身已是大汗淋漓。
“好似聽到了郡主的聲音,你聽到了麽?”
屋子外頭,紫黛與人說着話,邊說着,邊側耳在門口,細細聽了動靜。
跑腿的桃酥清脆脆道:“沒有啊,紫黛姐姐是不是聽岔了?”
紫黛道:“難道真是聽錯了麽?”
一時收起了耳朵,沖着桃酥等人吩咐道:“大人一會兒也該起了,且先将院子灑掃了,讓廚房将熱水送來吧。”
桃酥立馬領命去了。
紫黛也終于走遠去張羅院裏的事兒了。
紫黛方一走遠,屋內的安陽便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當即嗚咽一聲,渾身哆嗦着一口狠咬在了顧青山肩上。
顧青山亦是渾身冒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咬牙發力了起來。
一番溫柔細雨後,顧青山終于魇足了,心滿意足的起了身,下了榻。
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充沛感。
穿好衣服後,他叫人送了水,卻将人布置在外,親自抱着安陽入了浴房,夫妻二人前後洗漱一番,顧青山破天荒的叫了早膳,這日留在無恙居用了膳。
無恙居的侍女們,都已然察覺出了不同,紛紛擠眉弄眼。
不想,早膳剛擺上時,來了位不速之客。
“郡主,你起了沒,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一大早的,天才剛亮了,姜明月便吭哧吭哧來混吃混喝了。
無他,老太君吃素,她陪老太君在寒山寺一并吃了整整倆月的素,好不容易回府後,北苑給她備用的食物雖多了些葷腥,可大早上的依然還是素口的,原本大半年下來,也七七八八湊合習慣了。
可自打半月前,來安陽這裏“找茬”,意外撞見了無恙居精美的吃食後,藏在姜明月身體深處的深深肉,欲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她要吃肉,嗷嗚,她要吃肉。
于是,一睜眼,便馬不停蹄往無恙居奔了。
卻不想,這日,她那一慣勤勉不懈的無憂哥哥竟也在,姜明月頓時臉皮更厚了,恨不得嗷嗷叫嚣着立馬開飯。
顧青山見姜明月哈喇子都快要流出來了,一時無語凝噎,他也鮮少在無恙居用飯,這才想起這日竟還是有一回,一時,眉頭一挑,淡淡吩咐道:“給她也擺雙筷子罷。”
姜明月卻簡直比他還要熟門熟路,一落座,便開始麻溜報菜單道:“蝦仁餃,今兒個有沒有蝦仁餃,對了,對了,還有水晶馄饨,還有芙蓉酥,燙皮春卷,還有冰鎮豆腐花——”
姜明月一邊報一邊恨不得流出口水來。
無他,安陽郡主這兒的吃食,全部精致可口,都是她的最愛,甚至好些她吃都沒吃過,就拿一道水晶馄饨來說吧,旁處的馄饨都是大大一碗,厚厚的皮,癟癟的餡兒,可安陽郡主這兒的水晶馄饨,皮兒薄得宛若蟬翼,餡兒不厚,卻也不薄,小小的一枚,入口即化,一入嘴,恨不能将舌兒都一并給吞進去。
關鍵是,她每一碟只有三個,三個馄饨還沒來得及盡興,便順着喉嚨滑進肚子裏了。
姜明月還巴巴想吃來着,然而安陽郡主的侍女們卻說,每碗只有三個,因食材稀缺,每十日才供奉一回,再想吃,便得等到十日後了。
因為郡主的廚子是宮裏來的禦廚。
每十日的菜譜都不能重疊。
故而,光是為了這一口馄饨,姜明月都嘴饞巴巴盼了十日,更甭提旁的了。
卻不想,早膳方一上上來,上的第一道是蝦仁餃,姜明月雙眼亮晶晶的,還未來得及動筷子,對面的無憂哥哥竟先一步,主動将第一只蝦仁餃夾着放入了安陽的碟子裏。
一大早的,便當着她的面撒起了狗糧。
忽而覺得眼前的美食,都沒有那麽香了。
郡主被人伺候習慣了,只面不改色的夾起小口小口食用了起來。
她動作優雅,并沒有因為是丈夫的“侍奉”便受寵若驚,只泰然處之般優雅進食。
夫妻二人用膳時都沒有說話。
不過,敏銳的姜明月卻隐隐察覺出二人之間的相處好似與以往有些不同。
具體哪處不同,她也說不上來,橫豎,是不同了。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今日的郡主比往日更要奪目光彩了些,臉紅撲撲的,白裏透紅,比紅蘋果還好看,像是擦了這世上最美的胭脂,只覺得往日裏安陽郡主渾身像是鍍了一層金光似的,簡直閃瞎人的眼,今日,卻覺得這枚光芒柔和了幾分,卻更要閃耀了幾分。
姜明月眼珠子滴溜溜直亂轉着,直到,不多時,忽令她發現了稀奇的一幕,一時,指着安陽的脖頸道:“呀,郡主,你這無恙居怕不是遭了蟲子,不幹淨罷,你瞧,你脖子上是不是被蟲子咬了,怎麽紅了一大片!”
姜明月一臉詫異的說着。
邊說還邊一臉好奇的起了身,想要關切般過去親自查看。
安陽卻不明所以,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
然而她的視線被遮擋住了,什麽也看不到。
一旁的顧青山順勢看了去,瞥見到安陽脖子上的那片紅梅時,雙眼瞬間幽暗,下一刻瞬間緩過了神來,立馬擡手伸過去,将安陽一側衣襟拉攏緊了,緊緊遮住了那枚潮紅,這才低咳了一聲,沖着姜明月淡淡道:“坐回去。”
姜明月還想再湊。
顧青山板起了臉。
姜明月立馬縮了回去,嘴裏小聲嘀咕道:“哼,又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有什麽不能看的。”
話一落,安陽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姜明月嘴裏的遭了蟲子以及見不得人的東西是什麽意思,瞬間,臉驟然陣陣開了裂,她好不容易端起的郡主威儀,險些在這一刻徹底破了功。
一時,一個惡狠狠地眼神直徑朝着身側剜了去。
忍了一整個早上的火氣,終于忍不住要一簇一簇往外冒了。
顧青山察覺到屋內氣溫緩緩上升,一時摸了摸鼻子,半晌,只“殷勤”般,再度舉起筷子,夾了一枚蝦仁餃放在了安陽的碟子裏。
敢問上蒼,不知,這個,可降火否?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