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區別 怎麽會有這樣叫人心疼又柔軟的姑娘
夕陽在香山的一角上挂着,整個香山都紅了起來,含玉向後瞧了瞧,覺得身後像是燒起了一團火焰,紅彤彤的好看,她靠坐在車轅上,随着馬蹄的噠噠聲起伏。
馬車裏的聲音聽得并不清楚,只簾子微微晃動的時候能聽見主子銀鈴般的笑聲,她不由得心中贊嘆。
主子爺剛來的時候分明滿身陰冷,拒人于千裏之外,見了主子立刻就變了。
胤禛很忙,忙着差事,又忙着兄弟間的事情,皇上叱責了八阿哥,又為的幾個兒子的不順從心力交瘁,他做事情難免束手束腳,滿身疲累。
然而此刻,他将明嫣抱在懷裏,她摟着他的脖頸,歡快的同他分享着自己的快樂,瑣碎的叫他覺得溫暖。
他便托着她纖細的腰肢,面色柔和的聽着。
“…….我從小到大身邊都沒有這樣的長輩,今日多虧了老太太,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在寒風裏站多久,還帶着我在寺裏轉了一圈,又同我講了好多事情,我覺得,覺得很歡喜…..”
她白淨的臉蛋上洋溢着奪目的光澤,把子頭上的寶石珠花熠熠生輝,襯的她明豔無雙。
真好看。
賞心悅目的叫人心情舒暢。
為的這份舒暢,胤禛也願意多寵着她些。
揉捏着她的手,漫聲同她說話:“喜歡就好。”
她卻一雙眼亮晶晶的仔細的看着他,竟然像只貓兒一樣用那柔軟的面頰在他臉上蹭來蹭去的撒嬌,坐在他的腿上摟着他的脖子撒嬌。
胤禛喉頭動了動,眼底裏帶着淡淡的無奈的笑意,捏了捏她滑嫩的臉蛋:“好好說話。”
她便膩在他的身上道:“聽說老太太的娘家兄弟被家裏人瞧不起,戶部一個筆帖式的小官也行,可就是沒人願意為她奔走,我覺得她也挺可憐的……”
她的聲音嬌軟甜糯,修長漂亮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兒,俏麗的面龐上帶着希冀的光,仰頭瞧着他,胤禛差點脫口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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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钴祿氏的人還算不錯,既然明嫣喜歡,他不介意為了她高興做了這件小事。
可他垂了眸,投下濃重的陰影,說話的聲音缥缈又清冷:“不行。”
懷裏的人兒立刻就僵住了,定定的瞧了他一眼,明亮的眼底裏滿滿的慌亂和無措,攥着手裏的帕子,甚至白了一張小臉,顯見是吓着了。
胤禛沒來由的嘆息了一聲。
他原不過是想逗着她玩玩,誰知道她膽子這般小,小的叫他覺得愧疚。
他不得不盡力緩和了聲音,伸出大手撫摸着她的脊背道:“怕什麽?”
她一下子紅了眼眶,擡頭瞧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細聲細氣的道:“怕您不要我了。”
她垂着頭,白皙的脖頸脆弱又美好,在光線昏暗的午後,在噠噠的馬蹄聲中,仿佛一剎那就開進了他的心底裏,長出一朵美麗的花。
怎麽會有這樣叫人心疼又柔軟的姑娘,将他的冷酷悉數化作了繞指柔,叫他沒來由的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
他一把将人摟在了懷裏,低沉的道:“怎麽會?”
她委屈的摟住了他勁瘦的腰身,眷戀的蹭了蹭他的心口,一直酸軟到了胤禛的心頭。
他把人一直送回了什剎海。
屋子裏到處都是她學寫的字,從生澀到熟稔,她都學的認真又迅速,以至于胤禛覺得驚訝又自豪,好像自己這個老師也非常不錯。
他站在大案前手把手的教着她寫了幾個字,又帶着她念了幾首唐詩,她認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叫他訝然又生出了幾絲欣賞。
在他的指導下,他的小姑娘越來越有韻味了,每一處都是他喜歡的模樣。
弘昀身子不好,李氏早早的叫人請了胤禛,胤禛陪着明嫣用了晚膳才走。
胤禛回了王府,夜裏還是宿在了李氏那裏。
為的一個二阿哥,李氏雖然遭了罪,可也算風頭無兩。
琉璃從東邊的寒香院經過的時候,院內燈火通明,聽說二格格,二阿哥三阿哥都在裏頭陪着。
王爺清冷,但待兒女卻格外上心。
到底還是生個自己的孩子好。
前頭有人經過,琉璃不敢耽擱,低着頭加快了腳步。
晴岚花韻齋裏只點了兩盞燈,侍候的下人都沒有,屋子裏黑洞洞的像是個魔窟,生病的雅柔躺在床上又陷入了頻繁的噩夢,夢中那總是善良清雅的婉柔這一次惡狠狠的瞧着她,怨毒的道:“該還回來了!”
她陡然驚醒。
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她驚駭了轉過了頭,直到瞧見了琉璃才松了一口氣。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渾身酸痛粘膩,晚膳還沒有人送過來,屋子裏冰冰涼涼的沒有人氣,同之前的受寵簡直是天壤之別。
要想洗澡沐浴自然更不可能。
連下人都翻着白眼看她,何況是那些人!
這樣的生活雅柔一天也過不下去!
她握緊了雙手,指甲掐進了皮肉裏,鮮血一滴滴的落下來,面上的神色猙獰可怖,琉璃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雅柔閉了閉眼,轉頭看向了琉璃:“大太太怎麽說?”
琉璃抿了抿嘴,小聲道:“大太太說只有一百兩,最近店鋪的生意不景氣…..”
雅柔驚詫的睜大了眼,等回過神來,憤怒的将小幾上的茶碗都推到了地上,恨聲道:“她竟然如此?!”
光是先前太太的嫁妝就是萬貫家財,更何況後頭的大爺還有許多積攢,竟然只能拿出一百兩?!
一百兩的銀子夠做什麽?
她怎麽去收買胤禛身邊的那些人替她說話将她早早的放出去?!
大太太難道忘記了自己一個小門小戶是怎麽進的三品大員的府宅的?還不是她!都是她的功勞!
現下懷了身孕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沒那麽容易!
琉璃不敢擡頭,過了一會才小聲道:“今日奴婢回去還聽說了一件事。”
“什麽事?”
“說是老太太去香山寺上香,碰上了王爺的外室,相談甚歡,還說王爺親自去接了那個外室。”
雅柔皺起了眉頭,将這話在心頭翻滾了一遍,頓時嫉妒又恨,在仔細品咂,立刻就覺察出了深深的危機感。
那些人是什麽樣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若不然婉柔也走不到那一步。
一個受寵的外室,一個被禁足的側室,她們或許更容易選擇那個受寵的人!
這個外室!
她跟十四透了話,時至今日也沒有聽見什麽動靜,福晉知道了也沒見作為,沒想到這個外室竟然主動找上了門,先踏足了她的地盤!
好!很好!
虎落平陽被犬欺!
她深深的閉上了眼。
冷風從窗戶吹進來,琉璃忙去關起來,花瓶裏的花兒枯萎了她,她也一并拿了下來扔在了角落裏。
過了好一會,雅柔才緩緩的睜開了眼,低沉的道:“叫咱們的人把什剎海的人盯緊了,過兩日再去把劉氏請過來。”
劉氏不過是個侍妾,身份卑微,然而卻得了王爺幾日的寵愛,在府宅中有一席之地,受過雅柔的恩惠,到是對雅柔言聽計從。
她雖然不方便,卻可以叫別人動作一二。
一個外室也敢在她面前現眼,她動一動手指也會叫這個賤人灰飛煙滅!
明嫣歪在榻上,漫不經心的瞧了一眼手上的壽宴請帖,又擡頭瞧了瞧王嬷嬷。
從小就侍候着祖母,她額娘還在的時候王嬷嬷待她還算不錯,原書中該是好好的活着壽終正寝的人,前兩年生病說沒就沒,她卻一點不對都沒有察覺。
她扶着額頭,輕聲細語的道:“今兒外頭吹了風,請容我歪着跟您說話。”
王嬷嬷瞧着美人兒大氣也不敢出,聽她如此說,忙道:“不敢!不敢!”
明嫣便問了幾句老太太又問了馬氏,王嬷嬷道:“差幾個好點的侍候的人,聽說已經尋到了幾個,怕是這幾日就會送上門。”
明嫣點頭道:“聽說前頭的太太沒了不到兩年,為的什麽?”
王嬷嬷一頓,瞧了一眼那燈火下朦朦胧胧的美人,想了想,先嘆息了一聲:“說起來也是命不好,先太太從前身子一直不錯,誰知道那兩年忽然就迷上了兩個道婆,隔三差五的叫往家裏說話,聽說還喜歡喝什麽神仙水,奴才們也沒見過也不過聽了一嘴,誰知道後來忽然就病了,說沒就沒。”
明嫣垂着眸,乍然想起來這事情。
那幾年額娘确實格外迷戀外面的兩個道婆,可是那時候她天真爛漫根本不會多想,甚至連那些人是哪裏的都不知道。
王嬷嬷這樣說,是不是因為額娘的去世跟這些事情是有關系的?
她垂着眸,心裏紛亂,嘴角卻帶着淺淺的微笑,吩咐含玉道:“帶着嬷嬷下去喝茶,替我招待好了,千萬不要怠慢。”
含玉應是。
屋子裏的人都退了下去,明嫣舒展着身子仰躺在軟塌上,身下的狐貍皮毛柔軟又溫暖。
如果不出意外,雅柔應該也知道她跟鈕钴祿家中搭上的事情了,定然也該出手了。
她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微笑着閉上了眼。
芳菲坐在櫃臺的後頭,店鋪裏人來人往,生意格外的好,她學着賬房先生撥動着算盤,夥計跑到了她的跟前,緊張道:“掌櫃的,對面開了一家跟咱們一模一樣的鋪子!”
芳菲眼一瞪,登時站了起來向外走,遠遠就瞧見了門口的少年,穿着大紅袍意氣奮發,瞧見她出來,咧嘴向她笑着道:“真巧!”
又是莫洛!
這家夥竟然已如此手段報複!
芳菲獰笑了一聲,拳頭已經伸了出去!
莫洛躺在地上仰面瞧着天,覺得任重道遠的悲涼,往後若是娶了她,難道要天天挨打?!
燭火跳躍,福晉替胤禛散了頭發,拿着象牙梳子一下一下通着頭發,語氣裏帶着家常式的溫暖:
“給蕙寧的幾個人家,您覺得哪家好。”
“江西布政使建源家的大阿哥莫洛不錯。”
福晉笑起來,難得的真心實意:“您跟我看到一起去了,不必要什麽世家大族,頂要的是家裏風氣要好,建源自己雖不在京城,可只有一個正室,阿姆魯氏一族多不提倡納妾,門風淳樸敦厚,蕙寧又是個不知事的,嫁過去正好!”
胤禛提起女兒也是高興的,問福晉道:“你跟建源的太太可見過了?”
“說過幾次,她倒也喜歡咱們蕙寧,這就更難得,過幾日我辦個宴席,露個口風,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她這輩子別無所求,只求女兒嫁個真心實意過日子的好男兒,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行!
福晉是難得高興的,胤禛也替她高興。
又閉上了眼,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福晉目光晦澀不明,深看了胤禛兩眼,在夜晚的燭火中,落寞的嘆息。
王爺對她竟然無趣到了如此地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