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憂郁的少婦

第十七章憂郁的少婦

楚迎剛剛被打了石膏,傷筋動骨一百天,周岩硯擔心她的膝蓋以後留下疾患,死活不答應讓她出門,楚迎一門心思想給自己的親生父母上柱香,和周岩硯不依不饒地争論了半天後,被周小老板一頓坑蒙拐騙,直接抛棄在醫院裏。

等到周岩硯祭祖回來,周家的車子已經等在醫院外頭了,周岩硯忙裏忙外地給楚迎辦理出院手續,鄭老太太一邊給楚迎戴圍巾一邊唠唠叨叨地叮囑着注意事項,青湖和陳霁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站在鄭老太太身邊,無論老太太說什麽,他們一個出聲附和,一個點頭答應,逗得楚迎咧嘴直笑。

周岩硯從走廊的護士站走出來,迎面遇上手捧鮮花的葉舟。

“葉姐。”周岩硯對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素來敬重,這時候忙出聲問候。

“好看嗎?”葉舟揚揚手上的花束,笑道:“送給迎迎的。”

周岩硯愉快地笑,“好看,謝謝葉姐。”

葉舟将花束抱在胸口上,低頭嗅了下花香,微微揚眉,眼角似笑非笑地瞥着周岩硯,感慨嘆道:“一轉眼,你們都長這麽大了。”

周岩硯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傷春悲秋起來,其實對于吳素琴娘家的這些親朋好友,周岩硯遠沒有楚迎熟悉,他對她們有好感,卻做不到親近。

“你可能不知道,迎迎家出事那一年,原本是要由我媽媽來收養她的,只是那一年正好我懷上了青青,她們幾個姐妹擔心我媽媽照顧不來,這才換了你媽媽來照顧她。”葉舟抱着一束燦爛奪目的鮮花,若有似無地将周岩硯堵在醫院走廊上,嘴上說着輕松自得的閑話,眼裏乍然一閃的光芒卻讓周岩硯毫無防備的內心悚然一驚。

“哦,我聽媽媽說過這件事。”周岩硯謹慎地接過葉舟的話頭,笑道:“所以媽媽才常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葉舟微微笑,末了點點頭,身體一側,讓開一條路。

周岩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局促地笑着越過她身邊。

“呃……”走開兩步遠,周岩硯轉身,看着葉舟懷裏的花束,嘴角一翹,笑道:“葉姐,這花……”

“啊?啊!對哦,要送給迎迎的嘛!呵呵……”葉舟摸摸腦袋,憨厚地笑。

周岩硯站在她面前,暗想自己剛才一定是眼花看錯了。

怎麽會覺得眼前良善可親的葉姐奸邪詭詐呢?

一定是看錯了。

兩個人并排站在楚迎病房門口,周岩硯的手指剛剛碰到房門的把手,身邊的葉舟突然低聲說道:“岩岩,我想我剛才沒把我的意思表達好。”

“什麽?”周岩硯收手,詫異地看着這個性情變化莫測的姐姐。

葉舟笑吟吟擡頭看他,“我的意思是,如果迎迎沒有成為你的妹妹,你是不是就不會和她結婚?”

“嗯?”周岩硯快速轉動腦子,思索片刻後果斷選擇肯定回答,“是這樣的。”

“那也就是說,你和迎迎之所以會結婚,是因為她是你妹妹,”葉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亮,“你其實沒有把迎迎當成你的妻子,在你心裏,不管是妹妹,還是妻子,都不過是一個可以名正言順被你照顧一輩子的女人,周岩硯,迎迎首先是你的妹妹,其次才是你的妻子,她絕對不是你的愛人,對不對?”

“诶?什、什麽?”周岩硯心裏一慌,支吾反駁道:“你、你在胡說什麽啊?”

“撲!”葉舟用花束掩住自己的嘴,低眉歡笑,“我當然是在胡說八道呀。”

“你……”周岩硯猛松一口氣,鼻孔裏噴勃而出的兩道氣流還未冷卻,便直接被葉舟的一句冷笑話硬生生堵了回來。

葉舟緊緊盯着他,笑得詭異,“我剛才确确實實是在胡說八道,但是現在,我卻肯定自己不是胡說八道了。”

周岩硯心神不寧地坐上副駕駛,車窗外,鄭老太太一家正在揮手告別,後排座上架高腿的楚迎趴在車窗上,與一直心存愧疚的青湖小朋友道別。

葉舟站在鄭老太太身後,矜持地微笑着。

周岩硯低頭,暗中翻了個白眼,再擡頭時,已經換上言笑晏晏的模樣,“阿姨,我們走了,有空歡迎你們去f市玩。”

直到車窗滑起,車子使出醫院大門,楚迎這才從後座探出身體,好奇問道:“岩岩,你怎麽了?”

“沒事,被一個大了我很多歲的女人給騙了。”周岩硯郁悶地縮靠在座位上,憤憤不平地閉上眼。

楚迎嘴一張,剛想罵他活該,見他不願多談的模樣,便識趣地閉上嘴,斜靠回椅被上,閑散地往窗外望去。

這一眼望出去,叫她剎那瞪圓眼睛。

醫院外長街一側,一輛黑色小車停靠在路邊,車邊,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正靠在車門邊上,目光炯炯地朝他們的方向望來。

明明是坐在行駛的車子內。

明明是隔着很長的距離。

卻只需要一瞬間的感觸,楚迎便與他溫柔卻銳利的眼對上。

那個人擡起手,寬厚的手掌在空中輕輕揮了揮,繼而慢慢握緊成拳。

楚迎莫名心酸,身子往下猛得一躲,差點滾到車座下。

車子走了兩個多小時這才回到f市,惺忪睡了一覺的楚迎懵懵然張開眼,入眼處,是極其熟悉的一道矮坡,車子慢慢滑上頂坡後,就能看見周家的大門。

“……迎迎?醒醒,我們到家了。”前排位置上,周岩硯的聲音恍惚傳來,楚迎一邊坐直身體,一邊慢慢揉着眼。

透過車窗玻璃,楚迎看到吳素琴微微佝着背,正小步地、蹒跚地向他們的車子跑來,她腳下依然穿着一雙厚軟笨重的棉拖,踩在水泥澆灌的土地上,回響着十六年前噗嗤噗嗤的腳步聲。

周岩硯未等車停穩便着急下車,他推開車門,急得直喊:“媽!別跑!小心摔着!”

楚迎坐在車裏,尚未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神智被突如其來的回憶沖擊得潰不成軍,她用力揉動自己的雙眼,直到雙眼變得通紅刺痛,她依然無法讓自己停止下來。

好像只要把混沌的雙眼揉開,她便能回到初來乍到的那一年。

吳素琴依然是那只輕盈美麗的稚嫩蝴蝶,守着她的甜蜜花園,一世無憂。

周邦民依然強壯健康,他只需要撐起雙臂,就能帶着周岩硯和楚迎一起快活地旋轉。

可是無論楚迎怎麽蹂躏她的雙眼,最後跑到她眼前的,只有越見老态的吳素琴,和已經長大了的周岩硯。

盛開在楚迎生命裏的那唯一的一場童話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落幕。

當周邦民親手将楚迎的手遞入周岩硯手裏的時候,楚迎就已經明白,她所應承下來的所有因果糾纏,都是她在未來必須親自去承當的。

那是她的成人禮。

楚迎在家休養了四天,順帶着也憂郁了四天。

吳素琴和趙老太爺一天三次地在她面前晃蕩,從東家三歲的娃娃才會開口說話八卦到西家媳婦又跟婆婆打架的事情,無奈憂郁的楚迎就是不為所動,吳素琴無奈之下,慫恿趙清持這個僞少女去打聽僞少婦的閨房心事。

僞少女铩羽而歸。

妻子楚迎郁郁寡歡,丈夫周岩硯也好不到哪裏去。

吳素琴一聽說是周岩硯和大客戶的關系沒處理好,導致生意上出了問題,便替兒子着急,有心想讓趙清持疏通一二,趙清持這個悶葫蘆二話不說,直接将矛盾的焦點——大客戶本人請到周家做客。

因此,當邱谷雨雄赳赳氣昂昂跟在趙清持身後邁進周家大門的時候,除了臉色陰晴不定的周岩硯外,毫無準備的楚迎更是氣得直擰趙清持胳膊。

其實趙清持解決問題的思路是最簡單有效的,把敵人帶到自己的領地裏巡視,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家和趙家的親密關系,他邱家遠在x市,在f市想要拿人辦事,多少還是要忌諱着趙家的。商人在商言商,只要周岩硯沒有惹是生非,邱谷雨斷沒有理由對博文教育出手。

至于楚迎氣得卻是趙清持一心經商,在情商上卻無異于低能兒,她忘記了有些人的貪欲并不在權勢與金錢,而在于人。

從趙清持商人的眼光中,看到的是邱谷雨對博文教育産業的打壓。

從楚迎編劇的眼光中,看到的卻是邱谷雨對周岩硯這個人的強烈好奇心。

趙清持孤注一擲的行動無異于引狼入室,偏偏這只在感情上純潔的一塌糊塗的小白兔還十分無辜地看着楚迎。

原本就被自己隐晦的心事攪得寝食難安的楚迎,這回更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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