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英雄小鎮（22） (1)
蔣璎從小臉盲症就很嚴重， 他能看出一個人的美醜，也能看清人臉，但他過目即忘。
他只能通過體型、衣着、聲音和其他特征記住一個人。
為了讓蔣璎能分清家長， 他父親在手臂上紋了紋身， 母親常年紮麻花辮。
如果他媽哪天換了發型，他爸穿了長袖， 那他就找不到爸媽了。
自己的缺點太容易被人利用，蔣璎一直在極力隐藏這件事。除了他爸媽， 沒人知道他臉盲。
蔣璎以為小時候追在路人身後喊媽媽， 哭鬧着讓路人抱他， 是他人生中最尴尬的事。
沒想到長大後， 他還能牽錯孩子。
蔣璎抓着小npc喊了半天小秦，一低頭發現孩子手裏沒有刨冰，他才意識到自己抓錯了。
被陌生人抓走， 小npc也不哭鬧。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臉。
他家大人也很好說話，沒把蔣璎當人販子，還很紳士地問他：“小姐，需不需要我們幫你找孩子？”
被人看錯性別，又跟幼年金大腿走散，蔣璎現在很煩躁。
蔣璎跟秦霍相處時間不長，滿打滿算也才三天。
他最初選擇抱養秦霍，也只是抱着養金大腿的心态。
但男孩乖巧懂事， 對世界充滿好奇。他如此鮮活可愛， 蔣璎實在沒辦法将他當成一個工具人。
因為生長環境特殊，蔣璎為了活下去， 就必須時刻對身邊的人， 抱有極強的警惕心理。
秦霍是個四歲小孩， 又小又單純。每次蔣璎給他零食，他都會露出驚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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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從未吃過這些東西，看着就讓人心疼。
蔣璎覺得孩子總不會害他，在跟秦霍相處時，他一直高度緊張的情緒，便會不自覺放松下來。
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
在原地喊了好幾聲小秦，也沒聽到孩子回複，蔣璎變得更加焦慮。
這裏這麽多npc，那孩子會不會被別人抱走了？
小鎮居民腦子都不正常，萬一秦霍被帶走做成寵物狗、或者割掉腦袋做成人頭串串……
他被人傷害的時候，會不會害怕地喊‘哥哥’，一邊哭一邊期盼他能過去保護他。
蔣璎越想越不安。
他深吸口氣，緊咬住下唇，開始沿着來時的路往回找。
秦霍就站在孩子堆裏，和蔣璎之間不過幾米遠的距離。
眼看着蔣璎一臉焦急地從他面前走過，他茫然地歪歪頭。
經過他身邊時，蔣璎還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他們四目相對，秦霍正要喊哥哥，那人又轉過頭開始四處找小秦。
秦霍：？
他思索兩秒，低頭看向手中的刨冰紙碗。
站在他身前的女孩把刨冰碗擋住了，秦霍往左挪了幾步，将紙碗露出來。
沒過一會，沿路找孩子的蔣璎再次從他面前經過。
秦霍看見男人先是盯着他的衣服看了幾秒，又低頭看看他的刨冰碗。
最後像是終于确定了什麽，男人漂亮精致的臉上露出笑意，快步走過來一把抱住他。
蔣璎先是上下摸摸他的身體，确定孩子沒有受傷，他長松口氣，開始冷着臉教訓他。
“我喊你那麽多遍，你怎麽不吭聲。這裏人這麽多，萬一走丢了怎麽辦。下回跟緊我，記住了麽？”
秦霍點點頭，順從地靠在蔣璎懷裏。
經過剛剛的觀察，他确定心中的猜想。
蔣璎記不清人臉，他可能是個臉盲。
看出男人眉眼中隐藏的緊張，秦霍踮起腳，擡手拍拍蔣璎的後背，“沒事的，我不會走丢。”
他頓了頓，小聲道：“丢了也沒關系。”
蔣璎沒吭聲，只是将他抱得更緊。
為了防止再發生這種意外，蔣璎領秦霍進入飾品店，給他買了個手工制作的紅繩手鏈。
以後再碰到一堆孩子同時出現的情況，他就可以通過手鏈，在小孩堆裏找出秦霍。
蔣璎用的是死老板的錢，花起來一點都不心疼。
他給秦霍買的手鏈很貴，也很精致。
紅繩中間夾雜着彩色細線，下面還挂着一只小木頭豬。走路的時候小豬會來回搖晃，看着很可愛。
蔣璎付錢時，秦霍站在他旁邊扒拉木頭小豬，眼睛逐漸變得明亮。
這是他第一次戴小飾品，之前他手腕上只戴過又冷又硬的鐵鏈。
蔣璎正在思索，突然感覺大腿被人抱了一下。
他低下頭，男孩正抓住他的褲子，仰頭笑着看他：“蔣璎，謝謝你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
男孩平時也經常笑，但笑的都很腼腆拘謹，這還是蔣璎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麽開心。
蔣璎愣了幾秒，擡手敲敲他的腦袋：“不能直呼大名，這樣不禮貌。你還喜歡哪個，我再給你買。”
男孩沒吭聲，只是沖着他笑，還主動跟他貼了貼臉。
搞得蔣璎原本煩躁的心情，也莫名好起來。
他思索一陣，也買了個和秦霍同款的手鏈。
在秦霍心裏，這是友情的象征。
在蔣璎眼中，這是親子手鏈。
等以後有機會，他再買個親子裝。
————
一直逛到淩晨一點，蔣璎也沒找到隐藏劇情。
商業街的人流明顯減少，再待下去沒什麽意義，他準備去別的地方找找看。
蔣璎正要翻看地圖規劃路線，街道盡頭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
大批的路人慌張逃竄，商業街瞬間一片混亂。
見npc們都往附近店鋪裏擠，蔣璎第一時間抱起秦霍，躲進一旁的冷飲店。
除了他以外，店裏還有兩個女店員。
她們從櫃臺後面跑出來，讓最後三名路人進來後，便鎖上玻璃門，開始玩了命地拉卷簾門。
等大門關上，又有人跑去關燈。
随着啪的一聲響，店內頓時陷入黑暗。
店員和路人都躲到櫃臺後面，其中一個女店員見蔣璎沒進來，連忙用力拽拽他的衣擺。
蔣璎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他猶豫一瞬，選擇相信女店員。他抱着男孩鑽進去，和npc們擠在一起。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商業街，就變成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太過混亂，蔣璎什麽危險都沒看見。
他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女店員：“發生什麽事了？”
女店員正要開口回答，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貓叫。
緊接着，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路邊響起卷簾門被捶打抓撓的聲響。
聽叫聲，應該是貓頭人身怪物。
可蔣璎記得白天npc們見到貓頭怪物時，明明沒有感到懼怕。
【咔噠咔噠——】
【咔噠——】
細微的響動在左側出現，蔣璎轉頭看去。
借着外面路燈的光線，他隐約看見一只人頭串串，從冷飲店的窗口爬過。
最後一顆人頭在經過窗口時，往裏面看了一眼。
蔣璎往角落裏躲了躲，避開人頭視線。
等附近的動靜小了些，女店員才湊到蔣璎耳邊小聲解釋：“這是狩獵季，看來今年的狩獵季又提前了。”
蔣璎沒聽懂，低聲問她：“我剛剛搬進小鎮，不懂這些，狩獵季是什麽意思？”
經過刻意壓低，他的聲音變得輕柔富有磁性，女店員聽得耳尖微微泛紅。
“是小鎮的傳統，每隔一段時間，寵物養殖基地就會把他們最新培育的物種，投放到小鎮裏來。”
女店員豎着耳朵聽了一陣，确定沒有怪物注意到他們。
“那些動物會撕咬鎮民，抓捕吃掉看見的所有活人。等天亮之後，再由寵物養殖基地集體回收，送回基地內部，這就是狩獵季。”
蔣璎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個問號。
“你們就這麽讓它們吃？鎮長不管嗎？警察呢？”
女店員比他還迷茫：“為什麽要管？”
跟她溝通令人頭痛，蔣璎嘆口氣換了個問題。
“那既然明知道狩獵季臨近，出門就會被怪物吃掉，你們為什麽還要出來吃宵夜。”
“怪物吃我，和我吃宵夜之間，有什麽矛盾的地方？”
蔣璎：……
算了，腦回路差別太大，他聽不懂她的話。
就在這時，遠處忽的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随後便被撕咬吞食聲淹沒。
骨頭被牙齒咬碎的聲音，聽得人渾身不适。
蔣璎指着卷簾門：“小鎮前段時間剛說要處理野狗傷人事件，怎麽現在動物咬人，你們就不管了？”
“平時當然不能放任動物咬人，但這是狩獵季。在這個時候動物可以随便傷人，這是傳統。”
她拍拍蔣璎後背，輕聲安慰他：“沒事的，只要我們躲在這裏，不被它們看見，天亮後就安全了。”
蔣璎不理解，他沒辦法跟瘋子溝通。
這幫被詛咒的鎮民，有時候看着和正常人沒區別，有時候瘋的不行。
比起瘋子精神病，他們更像是認知出了問題。
而且從狩獵季這件事上也能看出，他們腦回路發生變異，是人為造成的結果。
有人在利用精神詛咒，給鎮上的居民灌輸錯誤的認知。即使這個認知本身存在邏輯問題，也沒有任何影響。
因為小鎮籠罩在詛咒之內，鎮民腦子本來就渾渾噩噩，他們很好控制。
參加狩獵季的怪物，都是寵物養殖基地培育出的新品種。那個基地光明正大地做人體。試驗，同時又有明顯高于小鎮的科技力量。
這座小鎮之所以變成人間地獄，寵物養殖基地就算不是幕後主使，也脫不了幹系。
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趴在他懷中的男孩，突然探頭看向冷飲店後門。
察覺到他的動作，蔣璎警惕地轉過身。
原本緊閉的後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一條縫。
在蔣璎的注視下，一條蒼白的手臂從門縫中伸出來。
一只兩只三只，整整十幾只毫無血色的手扒住後門，将後門徹底推開。
一個細長枯瘦的怪物，從外面爬進來。
它渾身慘白，身體兩側長滿密密麻麻的手臂。在手臂最上端，長着無數只眼睛。
乍一看，那怪物就像是由人體零件拼成的蜈蚣。
但随着它徹底進入屋內，蔣璎看見它長着蟲子的腦袋。
這又是一個由人和動物拼接成的怪物。
怪物巨大的口器裏，還叼着一個人。那人只剩上身露在外面，他雙手來回揮舞，正在拼命掙紮。
怪物似乎是被激怒了。
它擡起兩條慘白的手臂，抓住男人的手腕，向兩側用力拉扯。
男人手臂很快就被拉到極限，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随後啪的幾聲響，男人的手臂被它拽斷。
怪物将他拆成零件，一點點塞進嘴裏咀嚼。鮮血順着它的手臂滑落，砸在地上發出陣陣輕響。
就像是深夜裏，沒有擰緊的水龍頭，在不斷地往下滴水。
冷飲店內的人怔怔地看着這一幕，誰都不敢吭聲。
早在怪物進來的時候，蔣璎就抱着秦霍偷偷挪到窗戶下面，随時準備翻窗逃跑。
怪物吃完人，又轉頭看向擠在一起的npc們。
它手臂上的眼睛轉動幾下，最後對準一名顧客。
數條手臂瘋狂爬動，怪物眨眼間便爬到了顧客身邊。
它一把掐住男人的脖頸，将他提到半空。一邊伸出幾只手抓住抱住他的腿用力往下拽，将他撕成兩段。
慘叫聲在冷飲店內回蕩，剩下的npc再也沒辦法壓制心中給的恐懼，驚恐地尖叫起來。
其他怪物聽到動靜，也紛紛從後門湧入。
本就不大的冷飲店，頓時變得極為擁擠。
哭喊聲撕咬聲交雜在一起，蔣璎緊咬着下唇，身體抑制不住地輕輕顫抖。
靠在他懷中的秦霍，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他勾住蔣璎僵硬的脖頸，安撫地蹭蹭他的臉頰。
趁着怪物們忙着進食，蔣璎猛地打開窗戶，縱身一躍挑出窗外。
街道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長相扭曲的怪物。
幾只貓頭人身怪物聽到蔣璎落地的聲響，立刻嘶吼着向他沖來。
蔣璎神色一凜，他一手緊緊抱住男孩，一手拔出喵喵槍。
他熟稔地扣動扳機連開數槍，子彈飛射而出，準确擊爆幾個怪物的頭顱。
貓頭碎開的同時，幾只黑色的機械蟲，随着鮮血飛濺而出。
在夜幕的掩護下，向蔣璎身上飛去。
縮在他懷中的秦霍扭過頭，冷冷地看向機械蟲。
随着他眼眸變成金黃色的蛇瞳，幾只機械蟲在半空碎成粉末，随風飄散消失不見。
這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兩秒鐘，環境太過昏暗，蔣璎沒有注意到。
狩獵季尚未進入高潮，還有大批大批的怪物湧入商業街。
蔣璎算是看出來了。
狩獵季的活動範圍僅限商業街，只要他這幾天晚上都不來這，就不會遇到危險。
這就是線索鏈斷層的後果。
沒有其他玩家跟他交流信息，他能獲得的線索有限，不知道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
做掉貓頭怪物，蔣璎閃身躲進一條小胡同，準備抄小路跑回便利店。
黑夜籠罩下的小巷深邃而悠長，狹小昏暗的環境，讓他本就被刺激到的神經，變得更加緊繃。
即便周圍如此嘈雜，蔣璎依舊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狂跳。
進入游戲以來，他還是頭一回這麽恐懼。
倒不是怪物長的多可怕、殺人手段有多殘忍，而是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是這麽多怪物的對手。
不知跑了多久，蔣璎隐隐看見小巷深處站着一個穿着長裙的女人。
女人長發披散垂到腰間，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蔣璎回頭看了身後一眼，确定怪物群沒有追來，他靠着牆壁微微喘息。
喘息聲和腳步聲驚動了女人，在他的注視下，女人緩緩轉過身。
借着微弱的燈光，蔣璎看見她皮膚上，長滿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孔。
女人沒有五官，她的臉也和身體一樣，布滿了漆黑的小孔。
一只只機械蟲從她面部的黑孔裏鑽出，就像是從蜂窩裏飛出的蜜蜂。
她扭動着脖頸，邁步踉踉跄跄地向蔣璎走來。随着她的走動，越來越多蟲子從她身上鑽出。将她本就被黑孔覆蓋的雙腿，變得更加可怖。
蔣璎再也沒忍住，臉色一白，扶着牆壁開始幹嘔。
秦霍表情也不怎麽好看。
他私闖過一些新手副本，也曾被扔進很多副本裏做訓練，但他從沒見過難度這麽高的新人本。
依照他的經驗來看，這副本剛開始的難度是正常的。
奇怪的鎮民，詭異的習俗，這是初級副本标配。
玩家只需要在鎮民手中存活下來，弄清小鎮背後隐藏的故事，就算完美通關。
而怪物滿地跑，是中級副本才會出現的配置。
秦霍眉頭緊鎖，靠在蔣璎肩頭沉思。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參加游戲的玩家不屬于同一陣營。
其中一方陣營的玩家為了完成陣營任務，或者殺死其他陣營玩家，選擇将游戲內隐藏的怪物放出來，提升副本難度。
蔣璎再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早晚會死在副本裏。
秦霍在想，他該怎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将一些信息透露給蔣璎。
————
在秦霍暗中幫助下，蔣璎花了點時間幹掉那堆機械蟲。
趁着巷子裏沒有其他怪物，蔣璎戴上手套抽出小刀，把渾身長滿黑孔的女怪物拆成零件，想看看她體內到底有什麽。
和他預想的不同，女怪物體內并沒有數不盡的蟲子。
她血肉和內髒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具空殼，內部塞滿了機械零件。
就像人頭串串一樣。
蔣璎在她頭顱內，發現一個類似于監控器的裝置。
看到裝置，他下意識打開聯盟大廳app，上面果然多出數條好感度提示。
看着滿屏的消息提醒，蔣璎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叫什麽狩獵季，名字取的倒是好聽。
說白了就是讓怪物獵殺鎮民，給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來一場血腥殘忍的表演。
不過蔣璎有一點想不通。
那些人平日偷窺他們時，都會使用更隐秘的方式，而不是監控器。
那他們為什麽還要在怪物身上，安裝這些玩意。
就像是在故意裝給鎮子裏的人看。
在金屬裝置後面，隐約能看見一個金色的、形似太陽的小标志。
蔣璎原本以為所有怪物都跟女人一樣，是披着人皮的半智能機器人。
等他偷偷撿了一個貓頭怪物屍體，拖到小巷中拆分後，他才發現事情并不絕對。
貓頭人身怪物內部沒有高科技痕跡，它更像是生物變異後的産物。
他翻來覆去找了半天，也沒在貓頭怪物身上，找到小太陽形狀的标志。
蔣璎搞不懂那個太陽标志，到底代表什麽含義。
明明都是寵物養殖基地放出來怪物，為什麽有的有标志，有的沒有。
有幾只長相扭曲的怪物，被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吸引過來。
情況緊急，蔣璎沒再多留，抱着孩子快步跑出商業街。
離開狩獵季範圍，周圍就變得安靜下來。
所有怪物都集中在那一片區域，小鎮其他地方是安全的。
從這裏到便利店還有一段距離，蔣璎走到公園附近的長椅旁，坐在上面休息。
回想着剛剛看到的女人，他忽然想起在‘我命油我’提供的筆記上，看過的相關信息。
‘我命油我’扮演的角色記憶有問題，他會通過記日記，記錄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他加夜班回家，路上看見幾個怪人在挖坑。
他們稱想要挖出地道，從地下逃出小鎮。
沒過幾天，怪人們就死了，日記本上是這麽描述他們的屍體的。
【身上到處都是窟窿，像是蜂窩煤】
蔣璎見到的女人，樣子跟怪人的屍體很像。
想到這裏，他轉頭看向四周。
他無意間解鎖的隐藏劇情，會不會跟那些奇怪的人有關。
蔣璎邊沉思，邊揉揉男孩的腦袋，讓他先靠在自己身上睡覺。
秦霍沒吭聲，靜靜歪頭看向蔣璎。
如今副本難度，已經嚴重超出蔣璎的能力範圍。
他能看出蔣璎平靜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恐懼和疲憊。
蔣璎還在思索，該去哪找那些奇怪的人。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眼皮越來越沉，一股強烈的困意湧上心頭，讓他險些直接昏睡過去。
強打起精神，蔣璎敲敲秦霍的腦袋警告道：“小秦，不許對我用技能。”
男孩低下頭，在他耳邊小聲解釋：“哥哥，你很累，你該好好休息。”
蔣璎冰冷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他無奈地嘆口氣，“我沒生你的氣，不用擔心我。我熬過今晚，明天下午會好好睡一覺。”
“今晚睡也行的，我會保護你，在哪睡都可以。”
聽到出他語氣中的關心，蔣璎緊繃的神經不自覺放松下來。
他親親男孩柔軟的小臉，将他摟進懷中輕輕蹭了蹭。
“那小秦今晚一定要休息好，等我明天下午睡覺的時候，你可要保護好我。”
秦霍沒再堅持，只是微微點頭。
在他漫長的生命中，蔣璎是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雖然他的朋友，天天惦記當他爸爸。
但秦霍不會讓蔣璎死在這，他會保護他。
————
商業街是不能再去了，小鎮居民正在那邊和怪物們玩游戲，給那群變态偷窺狂表演舞臺劇。
抱着熟睡的男孩，蔣璎在小鎮來回亂逛，試圖找到日記中描述的怪人。
可惜那些怪人今晚沒有出來。
清晨五點，溫暖的陽光升起穿過雲層，照亮這座小鎮。
商業街所在的方向隐隐傳來機器轟鳴聲，應該是寵物研究基地的人，在回收參加狩獵季的怪物。
蔣璎沒過去圍觀，他怕那幫人順手把他也回收了。
昨晚在商業街逛了那麽久，蔣璎也零零散散搜集到一些線索。
三天後，小鎮會開始一年一度的英雄評選。
為了成為所謂的英雄，鎮民們決定屠殺流浪狗，甚至可能做出更惡劣的事。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三天，游戲會迎來一波劇情高潮。本就不正常的鎮民，會變得更加瘋狂。
蔣璎考慮暫時關閉便利店，免得被鎮民堵在店內圍攻。
寵物養殖基地售出的動物身上，藏有機械蟲。小拉就是從那裏出來的，他身上估計也有。
蔣璎沒想過要殺死小拉。
他準備回去好好研究，看看能不能将小拉身上的機械蟲弄出來。
除此之外，蔣璎還從幾個路人的對話中，聽到一些特別的消息。
他們說豆豆，是小鎮最邪惡最惡心的人。豆豆腦子有問題，他身上有傳染病。
他一直在學校裏散播恐慌言論，說這個小鎮是假的，要他們快點跑。
蔣璎記得豆豆，他很早就注意到那是個身份特殊的npc，只是沒找到機會接觸。
路人将豆豆當成飯後談資，沒有說太多，蔣璎決定從‘我愛物理’身上下手。
再次回到老板所在的小區，已經是上午八點。
小拉換好便利店的工作服，正準備下去開店。見他帶着孩子回來，立刻紅着臉迎上來。
蔣璎眨眨眼睛，示意小拉安靜。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卧室，将熟睡的男孩放到床上。
就算這孩子是未來的金大腿，他現在也才四歲，不該跟着他一起熬通宵。
昨晚蔣璎過得很累。
男孩發現他的異常後，又是跟他貼臉，又是幫他揉眉心，讓他心情好了很多。
蔣璎俯身在男孩額頭上落下一枚輕吻，幫他蓋好被子，起身離開卧室。
要是他以後的孩子，也能跟秦霍一樣可愛就好了。
要是秦霍能做他一輩子的兒子，那他做夢都能笑醒。
在卧室門關上的瞬間，一直在裝睡的秦霍，緩緩睜開眼睛。
确定蔣璎已經走遠，他爬下床，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偷偷往外看。
紮着高馬尾的漂亮男人，正在跟小拉聊天。
他們聊了昨晚在商業街遇到的事，蔣璎告訴小拉從現在開始不要出門，他會給他帶吃的回來。
之後他擡手示意小拉坐下，自己戴上手套，開始研究小拉的狗耳朵。
秦霍圍觀一陣，發現蔣璎是在尋找小拉身上的機械蟲。
他微微張開嘴，發出嘶嘶的聲響。這聲音人類聽不見，機械蟲卻能接收到。
幾秒鐘後，兩只機械蟲信號被他幹擾，搖搖晃晃地從小拉尾巴裏鑽出來。
蔣璎對着機械蟲連開幾槍，将它們打得粉碎。小拉捂住尾巴，一臉的驚恐。
确定小拉身上再沒有機械蟲，秦霍合上卧室門，重新回到床上。
他想等蔣璎過來，他好纏着蔣璎睡。
但那人似乎在忙，沒時間過來陪他。
秦霍擡起手臂，盯着手鏈上搖搖晃晃的小木頭豬出神。
————
到了中午十二點，蔣璎也沒等到‘我愛物理’的回複。
又等了幾分鐘，蔣璎決定再發條消息。
A：【昨晚商業街開展狩獵季的事情，你知道麽。】
A：【這是現場的圖片，我當時正好在現場。】
蔣璎将拍攝的幾張怪物圖片，通過私聊窗口發過去。
那邊沒有回複。
A：【我們該好好聊聊了，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從某些渠道，得知你和‘我命油我’的軟件圖标是一樣的，你們屬于同一陣營，而我屬于另一個陣營。】
A：【你可能是出于謹慎考慮，拒絕跟我溝通。也可能是被人誤導，誤以為陣營之間相互對立。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們雖然陣營不同，但任務并不沖突。】
他将自己推測出的游戲玩法發過去，試圖讓對方明白，這是合作游戲。
那邊依舊保持沉默。
蔣璎煩躁地揉揉眉心，【附近頻道少了一個人，你也看得到。最新死去的玩家不是‘夏夏’，是‘我命油我’。】
A：【我們之前交換過情報，之後一直保持聯系，他前天晚上被貓頭人身怪物吃了。】
過了半晌，蔣璎終于收到一條回複。
我愛物理：【有人跟我說，這是對抗賽。】
A：【從未在附近頻道露過面的玩家說的？】
我愛物理：【嗯，從我進入游戲開始，他就聯系我了。他說他是老玩家，負責帶新人。我和‘我命油我’跟他屬于同一個陣營，他只帶我們。】
我愛物理：【因為我、我命油我和他，都有一個陣營任務，尋找‘強精神藥劑’。他說除了我們三個，其他人都隸屬于未來聯盟陣營。我在游戲第一天問過‘小小笑’，也私下問過‘五折特價’，他們都不知道陣營任務，所以我相信他關于陣營的說法。】
蔣璎摩挲着手機，蹙眉看着屏幕上的字。
強精神藥劑，小拉跟他提過這個東西。每當他精神出現異常，快要将自己當成真正的狗時，寵物養殖基地都會給他注射這種藥劑。
這藥劑聽上去，似乎可以抑制詛咒對人的影響。
蔣璎終于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了。
和他猜想的一樣，第七名玩家确實是老玩家，但他并不是無法聯系新人玩家，而是只聯系了兩個人。
雖然‘我愛物理’沒有明說，蔣璎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老玩家不僅沒告訴他游戲是合作模式，還騙他說這是對抗賽。利用他對死亡的恐懼，哄騙他舉報‘小小笑’，讓她被送去正義處決。
所以在處決儀式上，‘我愛物理’才會那麽緊張，全程不停地推眼鏡。
因為他很清楚，那個玩家是他害死的。
老玩家給他們一個承諾，說他們屬于同一陣營，只要給他做事，他就不會讓他們死在這裏。
‘我命油我’出事前，曾跟他提到過，他要去幫大佬做件事，做完大佬就會把他領到安全區。
‘我愛物理’當時還很羨慕。
現在‘我命油我’的死，證實老玩家說的話都是放屁。
老玩家沒有兌現承諾，反而在利用完‘我命油我’後，就把他殺了。
蔣璎覺得‘我愛物理’說話很奇怪。
他對老玩家的實力有種莫名的信任，還堅信貓頭人身怪物，就是老玩家放過去的。
蔣璎問出心底的疑惑，那邊很快給出回複。
我愛物理：【因為他扮演的角色是鎮長，他的權力極大，鎮上所有居民都聽他指揮。同時他這個角色，跟鎮子外圍的寵物養殖基地關系不錯。他給我們郵寄了‘強精神藥劑’，游戲開始幾個小時，我們便完成了陣營任務。】
我愛物理：【至于貓頭人身怪物……我曾經跟他視過頻，我聽見他家有貓叫聲，見過那種怪物。】
A：【所以是他驅使他家貓，殺死‘我命油我’？】
我愛物理：【是的。】
蔣璎眉頭緊鎖，忍不住抽出一根煙點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繼續問他：【不對，既然你們一個陣營，他沒必要利用完‘我命油我’，就直接把他做掉。】
我愛物理：【可能是怕我們洩密。】
‘我命油我’的死，給‘我愛物理’敲響警鐘。
為了活下去，蔣璎問什麽他就說什麽，特別的老實。
估計是覺得蔣璎能從貓頭怪物手下逃脫，還能在狩獵季上來去自如，那他肯定是個大佬。
現在大佬表露出合作的意向，‘我愛物理’死死地抓住橄榄枝，試圖找到一條生路。
蔣璎沒想到這件事會這麽複雜。
他告訴他最近三天小鎮會陷入混亂，讓他減少外出，盡量待在學校裏，或者找機會請病假。
切出聊天頁面，蔣璎叼着煙陷入沉思。
按照‘我愛物理’的說法，扮演鎮長的老玩家讓他去燒毀學校倉庫裏的舊報紙。又讓他這個做老師的，帶頭排擠npc豆豆，讓那孩子徹底被孤立。
‘我愛物理’留了個心眼，燒報紙之前，偷偷拍了上面的內容。
蔣璎翻看着他發來的報紙圖片。
從時間來看，這些是五六十年前的老報紙，也就是災後70年左右。
蔣璎将所有報紙的內容做了總結，并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出來。
【一對夫妻當街吃掉自己的孩子，并在街上無差別傷人；一名公交車司機縱火，燒死車內所有乘客；暴力案件頻發，政府警力嚴重不足。】
【經過調查，專家找到詛咒源頭，将它命名為‘精神異常-雕像’】
【詛咒‘精神異常-雕像’的出現，已經引起大規模社會恐慌。多個地區居民出現集體幻覺，政府暫未找到有效阻止詛咒擴散的辦法。】
【強精神藥劑的研發，将改變人類被詛咒控制的命運，和平指日可待。】
【經調查，精神等級為S級及以上的民衆，可以免疫詛咒。達到A級別的民衆，在注射過強精神藥劑後，可以永久免疫詛咒。低于A級，需多次注射藥劑。】
報紙上的內容，看上去都很正常。
這個游戲世界突然出現一種詛咒，人們團結起來，積極尋找解除詛咒的辦法。
為了更好的應對挑戰，他們還弄出了可以測試精神力等級的機器。
所有民衆都去測試精神力，精神力低的，可以分到更多的強精神藥劑，确保他們不會失控。
精神力高的、能免疫詛咒的，則加入軍隊，尋找徹底消除詛咒的辦法，抓捕拯救失控的民衆。
這就是舊報紙上的全部內容，蔣璎吐出一口煙霧，指尖輕敲着桌面。
最後一篇報紙的時間，是災後80年，現在是災後134年。
這54年間，這個游戲世界也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