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英雄小鎮（33）
英雄評選結束後， 小鎮重新恢複平靜。
因為環衛工人都被拆成了零件，小鎮沒人清理。
于是第二天一早，熱情善良的鎮民們， 就自發出門清理街道上的血污， 讓小鎮重新恢複整潔。
此時距離游戲結束，還有三天時間。
蔣璎站在窗邊， 看着幾個鎮民用鏟子，将滿地的碎肉鏟起來， 放進身邊的大麻袋裏。
剛開始他以為， 他們是打算将碎肉打包帶走， 運到某個地方集中處理。
但沒過多久， 他發現自己搞錯了。
到了中午飯點，其中一個鎮民打了通電話，叫來一輛面包車。
他從車裏擡出一個燒烤架， 在馬路邊架好。
将上午清理出來的碎肉，用清水仔細洗幹淨後，幾個人坐在路邊開始喝啤酒吃燒烤。
聚餐的人有點多，麻袋裏的肉沒夠吃。
他們又去路上撿了一些斷手斷腳，洗洗繼續烤了吃。烤的時候，還沒忘了撒孜然和辣椒面。
蔣璎：……
他現在懷疑他們這幾天吃的速凍水餃，可能不是豬肉白菜餡的。
還好英雄評選那陣，這條街上撞死不少人。不然他都擔心這群人就地取材， 從食客裏随機挑選一名幸運食材。
蔣璎所在這棟樓， 也死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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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吃完燒烤，又過來清理居民樓裏的人體零件。
其中一個人敲了敲蔣璎家的房門， 隔着門友好地問他：“有人在麽？你家有沒有死人， 需不需要我們幫忙處理？”
見沒人應答， 他又喊道：“你們家的門壞了，情況可以說是，慘不忍睹。要不要換個新的？這附近應該還有沒壞的防盜門，我們可以幫你卸下來，按在你家門上。”
蔣璎沒吭聲。
見一直沒人開門，男人敲了幾下門後，就跟朋友一起去清理隔壁房間內的屍體了。
隔着房門，蔣璎隐約能聽見幾人的交談聲。
“誰這麽不道德，把東西扔門口，我踩了一腳差點摔倒！”
“這是……肺？晚上可以吃夫妻肺片。”
“應該不行，這家主人好像單身獨居。”
蔣璎：？
後續又陸陸續續有一些居民，加入自覺加入小鎮淨化活動。
小鎮清理活動進行了兩天，在第八天傍晚，小鎮重新恢複整潔。
期間小區物業還開展了上門修門的服務，給蔣璎免費換了個新的防盜門。
蔣璎時不時會站在窗邊，圍觀下面的npc。
親眼看着他們将滿是血污的街道，清洗到一塵不染幹幹淨淨。
就仿佛前幾日的血腥。屠。殺，從未出現過。
倒數第二天，廣播裏再次傳來鎮長的聲音。
他宣布小鎮清理活動到此結束，英雄祝福儀式将在本日晚9時開始。
【這是英雄小鎮一年一度的盛大慶典，這裏有美妙動聽的歌曲、性感魅惑的舞蹈、物美價廉的商品和盛典特供美食！最重要的是，這裏有小鎮最偉大最正直的英雄！】
【請所有鎮民準時到場。】
【本次活動強制參加，我們會派小鎮的特別巡警，在小鎮內進行巡邏，确保全員到場。】
他話音未落，背景裏響起幾聲詭異的貓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廣播聲響起時，蔣璎正在跟物業理論。
便利店老板被蔣璎塞進了冰箱裏，因為他太久沒出現，引起了物業的懷疑。
在英雄評選過程中，被殺的只剩兩人的物業團隊，特意過來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聽完他們的問題，蔣璎解釋道，“我是他新招的店員，我剛剛帶着孩子搬進小鎮。我沒有房子，老板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們父子。”
抱着蔣璎大。腿，躲在他身後探頭往外看的男孩，配合地點點頭。
蔣璎面露悲傷的神情：“老板他為英雄的誕生，奉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不想讓他在外面發爛發臭，就将他放在冰箱裏保存。”
“他現在就在冷凍層裏凍着，你們要看看麽？”
兩名工作人員面面相觑，在看見冰箱裏的碎屍後，他們徹底打消疑慮，就對蔣璎的話深信不疑。
送走工作人員，蔣璎砰的一聲關上門。
一直躲在卧室裏的夏詩寧，神色複雜地走了出來。
她看看地上的碎屍，又看看正在揉腦袋的蔣璎，遲疑地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麽，我怎麽沒聽懂。”
“很正常，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反正他們信了。”
随口說完，蔣璎打開聯盟大廳app，看了看自己的詛咒等級。
确定還是中度後，他松了口氣。
可能因為這段時間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又看到了太多血腥的畫面，導致詛咒對蔣璎的影響變強，他時不時會覺得頭痛惡心。
這不是好兆頭。
晚上九點就要跟老玩家正面剛了，如果他到時候掉鏈子，老玩家多半會殺死夏詩寧、小拉和秦霍。
再活捉他，送給外面的超人類做禮物。
為了壓制‘精神異常’，蔣璎從背包裏翻出一個強精神藥劑，挽起袖子給自己注射。
夏詩寧見狀，連忙開口阻攔：“你不是說強精神藥劑會導致記憶出現問題麽？”
蔣璎随口道：“少量注射沒有影響，我精神等級太低，只有D。我能感覺到我身上的詛咒快升級了，我必須來幾針。”
秦霍趴在他後背上，歪頭看着他的動作。
他發現蔣璎注射藥劑的手法非常娴熟，就好像在進入游戲前，他經常會往自己體內注射某種藥劑。
秦霍腦海裏忽然飄過一個詭異的念頭。
在他小時候，實驗室的人每天都會給他注射藥劑。他的兩條手臂上，總是布滿密密麻麻的針孔。
他在想蔣璎會不會也和他一樣，也曾對針孔充滿恐懼。
等蔣璎打完針，秦霍摟住他的脖頸，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
他們真的很像。
童年都遭遇過痛苦，都頻繁注射藥劑，而且還同時屬于未來聯盟陣營。
雖然一個是玩家，一個是實驗體。
秦霍覺得兩人能有緣到這種程度，他和蔣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朋友。
————
注射完藥劑，蔣璎狀态好了很多。
關好門窗敲定完最終計劃後，他開始哄孩子玩。
夏詩寧很緊張，她沒能端住自己的高冷範，在屋內來回踱步。
溜達幾圈，夏詩寧叫住正在玩騎大馬的蔣璎，問出她最在意的問題。
“鎮長為什麽不直接派人過來，将我們抓起來？這樣不是更快更方便麽？”
蔣璎放下渾身僵硬的秦霍，随口回答道：“他綜合評分和我差不多，至少在他看來，我和他應該能打平手。你覺得他派誰過來，有能力活捉我？”
夏詩寧想了想：“一定要活捉？”
“老玩家支配小鎮npc的權力，是超人類給他的。對超人類來說他只是個用着順手的傀儡，換掉影響也不大。”
蔣璎頓了頓，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鎮子外面有一個超人類特別喜歡我，他非我不可。我在他心裏，肯定比鎮長要重要。要是鎮長把我弄死了，超人類多半會收走他的管理權。”
“被收走權力，鎮長再沒辦法指揮鎮裏的npc。他家裏那群貓頭人身怪物，會第一時間将他撕成碎片。當然這也不絕對，我死後超人類不一定會拿鎮長撒氣，但鎮長不敢拿命去賭。”
新手村裏npc等級都不如他，不用槍掃射，很難抓住他，但用槍又容易出人命。怪物的實力比他強，可怪物不好控制。
超人類想要的是活蹦亂跳的蔣璎，不是被啃的缺胳膊少腿，半死不活的蔣璎。
英雄祝福活動強制參與，廣播裏響起的貓叫聲，就是給玩家的警告。
他通過廣播，給剩下的三名玩家出了一道單選題。
A：不參加儀式，有極大概率被怪物吃掉。
B：參加儀式，有極大概率掉進設置好的陷阱。
超人類全程注視着小鎮內的一切，鎮長這麽做，是想将自己摘出去。
如果蔣璎選擇A，被怪物弄死。
那和鎮長也沒關系，他又沒派怪物殺蔣璎。他只是按照規矩，命令怪物巡視小鎮，是蔣璎自己找死。
要是蔣璎選擇B，他就用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将他活捉再弄死其他玩家。
鎮長的小算盤打的嘩嘩響，他巴不得蔣璎選A，給他省去不少麻煩。
蔣璎垂眸思索一陣。
他綜合評分是B，夏詩寧和小拉是C。
秦霍只有四歲，但他掌握了兩個技能。而且很乖很懂事，絕對不會拖後腿。
小鎮是新手副本，刨除掉怪物後，npc們綜合實力都不超過D。
陣容差距擺在這，只要雕像不蘇醒，不跑出來搗亂，這局穩贏。
想到這裏，蔣璎眉頭微微蹙起。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雕像蘇醒這件事，是‘我愛物理’從豆豆口中問出來的。而豆豆是固定npc，每天都會出現在小鎮的中學裏。
既然如此，扮演鎮長的老玩家，會不會也知道這件事？
嘶，他不會想把雕像搞醒吧？
————
八點四十五分，蔣璎背着背包，來到中央廣場。
英雄雕像右側，搭了一個華麗的舞臺。
舞臺上放着熱唱的歌曲，幾名性感的女舞者，正在上面跳着街舞。
舞臺對面是一排攤位。
因為招牌外觀統一，攤位種類繁多卻不顯淩亂。
舞臺和攤位之間留出一大片區域，裏面擺着金屬制成的可移動簡易看臺，這是專門準備的觀衆席。
蔣璎來得早，慶典還沒開始。
他先繞着舞臺逛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
慶典攤位上也沒看見可疑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好東西。
蔣璎去射擊攤和飛镖游戲前玩了兩把，拿到了一只發條青蛙，和會唱歌的毛絨小熊玩具。
他将東西都塞進背包裏，準備送給秦霍。
又在飾品攤位上，買了兩盒頭繩。自己一盒，夏詩寧一盒。
這裏還有小拉一直想要的護腕。
在挑選護腕的時候，蔣璎無聲地嘆了口氣。
雖然當初救小拉只是順手，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小拉老實真誠，很适合做朋友。
如果小拉不是npc……
蔣璎搖搖頭，将這件事抛到腦後。
他将護腕揣進口袋裏，就當是給小拉的離別禮物。
随着時間走到晚上九點整，舞臺上熱鬧的歌舞聲停止。
正在攤位之間穿梭的鎮民們，聚集到廣場中央，在觀衆席上有序坐好。
蔣璎坐在最後一排，往下掃視一圈。
今天到場的鎮民，明顯比第一天的正義處決要少很多。看得出英雄評選這幾天，死了不少人。
夏詩寧發來新消息，蔣璎邊吃雪糕邊看手機。
A：【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夏夏：【我們已經摸清廣播室，和鎮長辦公室的具體位置了。你兒子真是小天才，剛剛小拉沒來得及收尾巴，差點被人發現。他反應比我都快，直接把小拉的尾巴拽走，沒讓樓裏巡邏的保安人員看見。】
蔣璎抿着唇，驕傲地挑挑眉。
有人誇他兒子是天才。
夏夏：【我的天，他居然還有技能。他隔着鐵門，把監控室裏值班的npc催眠了，現在監控室被我們掌控了！璎哥，你兒子好棒，我也想要這麽好的小孩。】
蔣璎心情忽然低落。
他突然想起秦霍不是他生的，是他撿的，早晚要還給孩子父母。
這不是永久角色，是體驗卡。
原本蔣璎将秦霍交給兩個狗狗人，是想着老玩家多半将陷阱布置在了中央廣場上。鎮長主要針對提防的目标，也是他這個B級玩家。
他将佬佬鈴交給夏詩寧後，秦霍跟着那兩人行動，比跟在他身邊更加安全。
但跟夏詩寧聊了一陣，蔣璎越看越覺得情況不太對。
那兩個人雖然都是C級，潛入技能卻菜得一塌糊塗。
監控要男孩提醒，尾巴要男孩幫忙拽。遇到視線死角裏的敵人，也是男孩率先發出預警。
秦霍跟在他們身邊，就像王者帶兩個笨比。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天才’二字，可以解釋得通的了。
疑心在蔣璎心中升起兩秒，又快速消失。
管他呢。
孩子那麽喜歡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每天都要靠在他懷裏睡覺。
他們的感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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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零三分，蔣璎收到‘夏夏’的私信。
夏夏：【鎮長和他的秘書離開大樓，他們會在兩分鐘內到達中央廣場。】
蔣璎給夏詩寧回了個ok。
他下午聯系了‘我愛物理’，但是沒人回應。
估計是被老玩家抓起來了。
蔣璎還在沉思，前方的人群忽然響起一陣熱烈的呼喊聲。
他擡頭看去，兩男一女走到中央雕像前，為首的中年男人站到臺子上，輕輕敲了敲麥克風。
緊接着，附近的大音響裏傳出蔣璎熟悉的聲音。
“先生們女士們晚上好，我是你們的鎮長，歡迎各位來參加今天的英雄祝福儀式。”
蔣璎幾口吃完雪糕，暗中握緊腰間的槍，随時準備戰鬥。
但老玩家什麽都沒做。
他很認真地進行了一大段冗長的演講，聽得人昏昏欲睡。
演講結束，他又将另一個男人叫上來，開始給觀衆們介紹新小鎮英雄的英雄事跡。
蔣璎心裏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他指尖煩躁地敲擊着槍托，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中央雕像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都錯覺，雕像原本模糊的五官，似乎比第一天見時，清晰了許多。
不管老玩家在打什麽主意，蔣璎都不能再等了。
與此同時，躲在廣播室裏的夏詩寧，接到了蔣璎發來的消息。
A：【雕像似乎要醒了，情況有變，快做準備。】
夏詩寧連忙掏出佬佬鈴，将小鎮內所有喇叭都打開。
在蔣璎觀察局勢，掐準時間發出‘動手’兩個字後，一陣悠揚悅耳的鈴聲，從小鎮街道各個廣播中傳出，将整座小鎮籠罩其中。
聲音中蘊含的精神攻擊‘安眠’，讓整座小鎮陷入沉睡。
聽演講的鎮民們紛紛閉上眼睛，臺上的老玩家踉跄兩步，艱難地扶住演講臺。
他擡起頭，詫異地看向四周，目光最終落在蔣璎身上。
男人精神等級明顯比鎮民要高。
他雖然身體遲鈍，意識模糊，卻沒有立刻陷入昏迷。
蔣璎舉起槍，眯起眼睛瞄準鎮長的頭顱。
兩人對視的瞬間，鎮長突然輕笑一聲：“手上有這麽好的道具，我猜的沒錯，你果然不是新玩家。”
蔣璎總覺得讓他再叭叭下去，會出什麽變故。
他沒等鎮長說完，直接扣動扳機。
子彈飛射而出，鎮長身子一歪躲過子彈。
蔣璎正在想老玩家到底設置了什麽陷阱。
就在這時，他看見鎮長從懷裏掏出一枚銅哨，用力吹了幾下。
随即他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他在寵物養殖基地看到過雕像的詳細資料。
‘詛咒·精神異常-雕像’只會在人多的地方出現，周圍生物死亡後，它就會移動到其他位置。
他從豆豆那裏，了解到一個信息。
他懷疑雕像其實是有生命的，是需要進食的。
雕像很可能以生物的精力、生命或者精神等東西為食。
食物充足時，它陷入沉睡。一旦食物匮乏，它就會蘇醒。
現在小鎮裏所有居民都集中在中央廣場，他的貓頭怪物可以快速屠。殺所有鎮民。
等鎮民死光，他就用早已安裝在機械蟲裏的自毀裝置，炸死小鎮內游蕩的怪物。
雖然寵物養殖基地的人和流浪狗，他沒辦法弄死，但這些人已經不足以留住雕像。
雕像蘇醒，鎮外的超人類就會忙于抓捕雕像，在場的所有新玩家，都會死在雕像手下。
而他有幾個保命的底牌，自信可以躲過雕像的襲擊。
在0點之後，第十天到來的時候，成功離開小鎮。
吹完哨子，男人等了一陣，沒等到貓頭人身怪物。
他遲疑兩秒，又重新吹了幾下。
蔣璎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一直吹哨。
他略微思索，恍然地開口：“你是在等你的貓嗎？殺死‘我命油我’的那些怪物？”
老玩家沒吭聲，依舊執着地吹着哨。
蔣璎看了眼還在鈴鈴鈴響個不停的廣播，對老玩家勾起唇角。
“你的小貓們現在睡得正香呢，別吹了，現在是玩家的游戲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