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聾子村（2）
雙手捧着那條血肉模糊的小腿， 蔣璎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只剩一條不完整的腿，他看不出這是男嬰還是女嬰， 死前具體多大。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條腿， 總不能把它繼續送回去喂狗。
小賣鋪裏的孩子還在喊着‘璎哥哥’
蔣璎只能先将小腿用毛巾包好，放進浴室的大紅盆裏， 準備晚些再處理。
牽着秦霍從後門進入一樓的小賣鋪，蔣璎看見三個灰頭土臉的男孩， 站在櫃臺收錢的地方。
為首的高個子男孩， 手裏抓着一把豆子， “璎哥哥， 我買點脆皮甜甜豆。”
那豆子應該是按斤進貨，按個數零售的。連個包裝都沒有，蔣璎不知道它具體多少錢。
那孩子翻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紙幣， 放到了櫃臺上。
這不是災後世界的貨幣，蔣璎低頭看了幾眼，認不出這張紙幣代表多少錢。
他沒有立刻拿錢，抱着秦霍假裝哄孩子，餘光暗中觀察幾個男孩。
确定他們表情正常後，他才将錢收起來。同時在心中記住，十顆脆豆子等于一張黃色的小紙幣。
付完錢，男孩們沒有直接離開， 就站在櫃臺前面分豆子。
分到只剩最後一顆時， 為首的男孩将豆子收起來：“這第四顆豆子是我給臭臭留的，就不給你們了。”
他的小夥伴正忙着吃豆子， 聲音含糊不清。
“臭臭又沒有牙， 它咬不動豆子。你要是想給它東西吃， 就去院子裏，摘幾顆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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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男孩将豆子揣起來，“我媽說過，西紅柿貴得很，不能給臭臭吃。我要是敢喂，她就打爛我的屁。股。”
“那喂什麽，臭臭快餓死了。”
“你爹媽會喂的。”
一直在一旁偷聽的蔣璎，狀似随意地道：“臭臭？它要是實在餓得不行，為什麽不把家裏的剩飯喂給它。”
三個男孩停下交流，同時轉過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向蔣璎。
雙方都沒說話，室內靜的可怕。
過了半晌，為首的孩子捂住嘴，側頭給身邊的小夥伴竊竊私語。
他以為自己聲音壓得很低，其實蔣璎都能聽見。
“我媽說的沒錯，這就是個城裏來的大少爺，什麽都不懂。”
“他居然要用剩飯喂臭臭，剩飯明明可以熱熱接着吃，他好敗家。”
“我爹說，他老婆就是被他氣到跳河的。爹說他這種人不适合娶老婆，倒是可以給別人當老婆。”
蔣璎：……
等等，他聽到了什麽。
他們說完蔣璎，又開始自以為很隐蔽地偷看秦霍。
看着男孩幹淨新潮的衣服，白淨細膩的皮膚，幾個孩子臉上露出明顯的羨慕。
在看見他腳上精致的運動鞋後，為首的男孩看了看自己破破爛爛的布鞋，神情逐漸從羨慕轉為了嫉妒。
蔣璎将他們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
等幾個男孩離開，他按住秦霍的肩膀叮囑，讓他不要和npc小朋友玩，他擔心這些孩子會欺負他。
秦霍乖巧地點點頭。
趁着現在沒客人，蔣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準備看看現在的情況。
他原本的大屏智能機，不知何時變成了按鍵式手機。
屏幕特別小，重量還不輕，蔣璎用起來很不習慣。
他拿着手機擺弄半天，終于勉強弄懂它的使用方式。
最初的新鮮勁過後，蔣璎愈發覺得這種年代的副本，對他這個災後世界的人來說，代溝實在太大。
他現在渾身不舒服。
好不容易在新手機裏找到聯盟大廳app，蔣璎在裏面看見一條私信。
夏夏：【璎哥，你用明白手機了麽。我沒看到哪裏可以聯網，我發消息你能不能看到？】
A：【看得到。】
夏夏：【太好了，璎哥，你現在在哪。我在學校裏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你。】
A：【學校？】
夏夏：【昂，我是聾子村小學的語文老師，你是什麽身份？】
回想起系統那句‘小寡夫的鄉村生活’，蔣璎一時語塞。
他猶豫一瞬，回複道：【獨自經營小賣鋪的單親父親，這個身份的妻子好像死于跳河自殺。】
蔣璎不怎麽會用新手機打字，輸入速度很慢。
夏詩寧回得也很慢，看得出她也很吃力。
将消息發出去後，蔣璎忽然想起，在第一個副本裏，他扮演的角色就是單親爸爸。
npc老婆疑似出軌，但是死是活，具體怎麽回事，他到現在都沒弄清楚。
這回也是。
他玩游戲真費老婆。
夏詩寧對他又一次成為單親爸爸表示感嘆，留下一句‘等等璎哥，我先去上課’，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蔣璎切出好友界面，去附近頻道看了看。
上面顯示當前在線人數4人。
除了他和夏詩寧外，還有兩名玩家。
在英雄小鎮游戲裏，蔣璎已經弄清游戲玩法，知道這是團隊合作游戲。
但想到未來聯盟與另外兩個陣營尴尬的關系，他沒有貿然發言。
蔣璎先去陣營頻道裏喊了幾聲，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基本可以确定另外兩個玩家，是其他陣營的人。
————
蔣璎将秦霍留在小賣鋪裏，讓他去玩塑料青蛙，自己站在門口，邊抽煙邊翻看手機。
他的個人界面又一次出現了變化。
【詛咒：退化（輕度）】
【受詛咒影響，你的思想、道德、理智、智力、價值觀、貞操觀等将出現未知變化】
【注：當詛咒達到重度，你将從人類退化成（？？？）】
蔣璎想知道那串問號代表什麽，但這破手機沒辦法觸屏，他扒拉半天也沒能選中。
緩緩吐出一口煙，蔣璎啧了一聲。
又是詛咒，煩死了。
進入游戲前的準備階段，他本來想提升下精神等級。
但翻遍了聯盟商城，只發現兩個符合需求的商品。
一個是以巨蟒的毒液和鱗片為材料，制作的理智藥水。
精神等級在S級以下的玩家，均可服用。服用一瓶，精神力提升一級。
可巨蟒跑路了，理智藥水一直沒有貨。
另一個商品，就是未來聯盟改良版的強精神藥劑。
它不能提高精神力，卻能壓制詛咒和精神攻擊對人的影響。
很适合副本內使用，沒有任何副作用。
當初從蔣璎那裏，收購強精神藥劑的時候，一管給他3積分。
改良完重新上架，漲價到一管30積分。
蔣璎罵罵咧咧地買了兩管。
他打開聯盟生活app，查看個人資産。
買了些雜七雜八的花了不少積分，現在他的積分還剩133。
真不抗花。
蔣璎正低頭沉思，一只粗糙黝黑的大手，忽然伸到他面前。
他往旁邊躲了躲，那只手沒摸到他的手背，轉而去抓他的手腕。
蔣璎叼着煙，冷着臉擡起頭。
他面前站着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碩的男人。
男人皮膚黝黑，卻沒有多少風吹日曬的痕跡，應該不常下地幹活。
今天很熱，他穿着薄背心挽着褲腿，身上沒有任何能藏武器的地方。
蔣璎稍微放松下來。
一個普普通通的D級的npc，對他還構不成威脅。
蔣璎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發現男人小腿上，有一排明顯的牙印。
那是人咬出來的。
只有拼盡全力，狠狠咬下去，才能留下這麽深的痕跡。
察覺到蔣璎的目光，男人故作不經意地繃緊肌肉，顯擺起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這讓蔣璎想起了7013，那個巨蟒通緝犯，在寵物養殖基地抱過他。
那人看着又高又瘦，隐藏在衣服下的身體，卻特別強壯有力。
蔣璎單手夾着煙，吐出一口煙霧。
也不知道7013現在怎麽樣了，希望他沒被未來聯盟抓回去。
從回憶中抽離，蔣璎看了男人一眼，“你要抓我手腕到什麽時候。”
男人咧嘴一笑，“你老婆死了。”
蔣璎嘶了一聲。
這人會不會聊天。
男人沒在意蔣璎陰沉的臉色，繼續自顧自地道：“你火也不會燒，飯也不會做。這幾天是不是一直領着兒子吃泡面？”
“反正你老婆都沒了，不如你跟我結婚，跟我過？我是村長的兒子，你當村長的兒媳婦，以後村子裏沒人敢欺負你。”
蔣璎受不了了。
他掐滅煙頭，用力抽出手腕，“我是男的。”
“我知道。”
“你在發什麽瘋！”
“男的咋了，小牛不就跟老王家的兒子在一起了麽。現在都崇尚自由戀愛，你沒老婆，我覺得你好看，跟你處對象，這不正常？”
“……”
“不過你兒子不能留，他不是我的種。要賣出去或者送走，反正不能留着。你也不用難過，我家養了一只臭臭，我們可以以後再要自己的兒子。”
村長兒子說完，拉起背心擦汗，故意露出腹肌。
蔣璎被他造作的樣子惡心到，本就不佳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
這男的在說什麽。
為什麽每句話他都能聽懂，但組合起來，他就聽不明白。
村長兒子濃眉大眼，長相還算端正。再加上家庭背景不錯，他特別自信。
蔣璎被他的笑容油到。
他強忍着反胃，繞過擋路的男人走回小賣鋪。
聽到外面的動靜，躲在櫃臺後面偷吃軟糖的秦霍，探頭出來看了看。
那人跟進了小賣鋪，正追着蔣璎到處走。
這樣的場景，秦霍經常見到。
在別墅生活的那一周裏，常常有住在附近的人，給蔣璎來獻殷勤。
後來對門鄰居宣布要追求他，那些人才消停下來。
在北方大區，有很多人追求蔣璎。
到了游戲副本，他還是很受歡迎。
念頭剛剛升起，秦霍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些人好像和他不一樣，他們不是想跟蔣璎做朋友。
他們想做他的愛人。
這個npc實力不強，秦霍知道蔣璎自己可以解決，不需要他插手。
蔣璎在思考，村長兒子這麽大一坨，弄死之後自己該往哪裏藏屍？
把後院的狗撐死，也吃不了這麽多肉。
沒過多久，小賣鋪又進來一個老男人。
他是這裏的村長，過來喊兒子回家吃飯。
男人依依不舍地跟着父親離開，臨走前，他轉頭對蔣璎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你城裏來的，也不會生火燒水。這麽長時間不洗澡，是不是挺難受的。”
“萬一哪天你學燒火的時候，把屋子點着了，把你老婆給你留下的小賣鋪燒沒，你還怎麽活？”
他臉上雖然帶着笑，話語中的威脅，卻沒有一絲遮掩。
村長沒有阻止，反而嘟囔了一句：“你要是沒了錢，付不起撈屍費……你老婆的屍體就一輩子都在河裏沉着，啧啧。”
蔣璎站在櫃臺後面，靜靜目送兩人離開。
幾分鐘後，他跟前來買零食的小朋友，旁敲側擊問出村長家的位置。
準備今晚就去燒了村長的房子，幹掉村長的兒子。
————
為了融入這麽副本世界，蔣璎的智能手機，自動變成了小破手機。
他找半天也沒找到拍照功能，只好在記住嬰兒小腿的模樣，将它埋進土裏。
房子裏沒有找到嬰兒的用品，被狗吃掉的不是他家的孩子。
蔣璎準備看店的時候多注意一下，看看能不能從村民的對話中，得到關于嬰屍的一些線索。
他忙着埋嬰兒腿，他抱養的幼年金大。腿，在旁邊幫忙填土。
等蔣璎忙完，男孩仰頭看向他，“哥哥，為什麽那麽多男人喜歡你。”
提到煩心事，蔣璎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道。”
秦霍抱住他的大。腿，“那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都行。”
“你以後會和人結婚？”
蔣璎低下頭，疑惑地看向他：“我又不是不婚主義者，當然會結婚。小秦，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男孩沒回答。
他抓住蔣璎的褲子，低下頭小聲問：“等你結婚之後，我還會是你關系最親密的朋友麽？”
聽了秦霍的話，蔣璎終于确定一件事。
他把男孩當兒子養，男孩把他當朋友處。
無處發洩的父愛壓在心頭，讓他渾身不舒服。
沉默半晌，蔣璎嘆口氣。
他摸摸男孩的腦袋，略帶失落地哄道：“當然，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秦霍垂下眼睑。
明明得到了聽到肯定的回答，他卻依舊覺得不滿足。
就好像他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
下午兩點多，蔣璎跟秦霍吃完面包，開始在家裏翻箱倒櫃地找線索。
他剛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相冊，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蔣璎打開二樓的窗戶，偷偷往下看。
秦霍墊着腳，趴在窗臺上，裝模作樣地湊熱鬧。
一個衣服破破爛爛的男人，在小賣鋪門前的街上跑來跑去，嘴裏不知道在喊些什麽。
他蓬亂的頭發上，粘着樹葉和泥土，精神看上去很不正常。
附近大樹下乘涼的村民，對此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他們邊嗑瓜子，邊對男人指指點點。
等男人跑到蔣璎樓下時，他才聽見男人嘴裏喊的是，“我老婆沒了，我老婆！我女兒，老婆！女兒！我在這！！！”
他缺了一條腿，跑的踉踉跄跄。
小賣鋪前擺了兩個水缸，那男人跑過去掀開蓋子，把腦袋插進水裏，半天沒有将頭擡起來。
緊接着，男人像是忽然犯病一般，手腳來回撲騰，費力地爬進水缸。
他身上很髒，原本清澈的水，立刻變得渾濁。
男人嘴裏一邊喊着老婆閨女，一邊将頭往下沉。
最後将身體全部蜷縮進水缸裏，許久沒有出來。
蔣璎狐疑地看着這一幕。
人呢？
自己把自己淹死了？
他正覺得奇怪，沒過多久，遠處又傳來一陣騷動。
蔣璎扭頭看去。
一個衣服破破爛爛的瘋子，邊一瘸一拐地亂跑，邊喊着老婆孩子。
蔣璎臉盲，記不清人臉，但他耳朵沒問題。
他聽得出這人的聲音，和剛剛鑽進水缸裏的人一模一樣。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回瘋子沒有鑽水缸，只是在附近瘋瘋癫癫地亂跑。
一直在樹下嗑瓜子的大娘，忽的開口道：“劉瘋子！你跑來跑去的，有個啥子勁。這棵樹我瞅着就挺不錯，你要是能把樹撞斷，我就帶你去找你的老婆和娃娃。”
順着npc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蔣璎看見一顆粗壯的老槐樹。
至少需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勉強環抱住。
這用斧頭劈都要劈半天，人怎麽可能撞得斷。
蔣璎還在思索，那劉瘋子一聽到能找到妻女，立刻大喊着沖過去。
他連撞了三四下，額頭被撞得直流血。
另一旁下象棋的兩個老頭，見狀大聲吆喝：“你用臉撞有什麽用，要用頭頂撞。”
劉瘋子對他們露出傻笑，誠懇地點着頭：“謝謝，謝謝你們。”
在蔣璎詫異的目光中，他低下頭，像失控的瘋牛一般，一頭撞向大樹。
這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一聲咔吧的脆響。
那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劉瘋子腦袋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身體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趴在地上再沒了生息。
蔣璎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他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正欲點燃。餘光掃見腿邊的秦霍後，又将煙重新放回去。
劉瘋子死了，其他npc繼續各幹各的。
樹下的大娘們接着嗑瓜子聊天，隔壁的大爺們下着象棋，高喊一聲‘将！’
最後掃一眼劉瘋子的屍體，蔣璎剛想轉身離開，一直安安靜靜的秦霍，忽然拉住他的衣服。
幾分鐘後，街道上再次傳來喊聲。
“老婆！閨女！爸爸在這，爸爸在這！！！老婆，我老婆不見了。我在找我老婆，我老婆不見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蔣璎猛地回過頭。
劉瘋子的屍體還在地上倒着，街道盡頭卻又跑出來一個劉瘋子。
他依舊衣衫褴褛，依舊瘋瘋癫癫。
在路過大槐樹時，他被自己的屍體絆了一下，一頭栽倒下去。
老大爺放下象棋，一邊卷煙一邊嘲諷地看着他：“劉瘋子，你找媳婦呢？”
劉瘋子爬起來，傻呵呵地沖他笑：“我老婆丢了，我女兒也丢了，她們都不見了，我找不到！老婆閨女！”
他說完，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老婆，找我老婆。我三年沒回家，我爸媽想我，我媽媽還在家！我要找老婆和小豆丁，帶着她們回家！”
吵鬧的聲音，引起下棋大爺的不滿。
他指着地上的屍體，不耐煩地道：“你把這堆肉吃了，我就帶你去找老婆。”
劉瘋子開心地笑起來，對他連連鞠躬，“謝謝，謝謝！”
蔣璎迷茫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這一幕。
這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劉瘋子不是死了麽，他屍體還在地上擺着，這人是誰？
他懵逼蹲下身子，看向一直墊着腳，探頭圍觀的男孩：“小秦，你告訴爸爸，剛剛出現的幾個叔叔，長得一樣麽？”
看着一向冷靜強勢的蔣璎，難得露出茫然無措的表情。
秦霍忍不住擡手輕撫着他的臉頰，：“你沒看錯，小璎，是同一個人。”
現在蔣璎腦子很亂，甚至都沒注意到男孩異常的稱呼方式。
他起身重新向外看去。
劉瘋子正拼命撕咬着自己的屍體。
npc村民們放下手中的事，聚過來看熱鬧，對着他指指點點。
“你要把內髒也吃了，不然你媳婦可回不來。”
“繼續吃啊，不一口氣吃完，我答應你的事可就不算數了。”
“骨頭也要吃，咽下去！”
“吃！！！”
“吃！吃！！！”
劉瘋子滿嘴鮮血，大口咀嚼着血肉，還時不時對他們誠懇地道謝。
“謝謝，謝謝你們幫我找老婆孩子，你們都是好警察，我爸媽也會很開心，謝謝！”
這場鬧劇，直到半個多小時後才結束。
劉瘋子沒有吃完屍體，也沒被骨頭噎住。
之所以結束，是周圍的村民看夠了熱鬧，覺得劉瘋子自己吃自己，沒什麽意思。
有人翻出一把剪刀，遞到劉瘋子面前，對他說了一句，‘你老婆在你肚子裏。’
劉瘋子便開心地笑起來，握住剪刀豁開了自己的肚子，“謝謝。”
蔣璎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關上窗戶，靠着牆壁緩緩坐下，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蔣璎倒是沒有害怕，他只是不太舒服。
秦霍摟住他的脖頸，安撫地蹭蹭他的臉頰。
靠在男孩瘦小單薄的胸膛上，蔣璎閉上眼睛，大腦嗡嗡作響。
等外面的笑聲和慘叫聲全都消失，蔣璎才回過神來。
他抱起秦霍去了一樓，确定外面沒人後，他看向門口的水缸。
撥開上面渾濁的污水，能看見缸裏泡着一具屍體。
劉瘋子的屍體。
秦霍捏住袖子，擦拭着蔣璎額頭上的冷汗，小聲安慰他：“不怕不怕，小秦在呢。”
蔣璎抿了抿蒼白的嘴唇，過了半晌，他猶猶豫豫地開口：“我老婆呢？”
秦霍手上動作猛地頓住，他眼神一淩。
以為蔣璎受了刺激，詛咒程度加深，精神出了問題。
他張嘴露出鋒利的毒牙，低頭正要咬蔣璎一口，卻聽到頭頂傳來男人飄忽的聲音。
“劉瘋子每次死亡，都會出現新的劉瘋子。這是不是說明，聾子村裏的人不會真正死亡？”
蔣璎看看缸中的死屍，又看看槐樹下的兩具屍體。
“既然如此，我的妻子怎麽沒有像劉瘋子一樣，跳河自殺後，又死而複生？”
确定蔣璎精神沒問題，秦霍收起尖牙，重新放松下來。
他仰頭回複道，“會不會她其實并沒有死？”
這個答案和蔣璎心中想的一樣。
他正想回小賣鋪，跟夏詩寧說說這邊的情況。
鄉村土路盡頭，卻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
破衣爛衫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跑過來，嘴裏喊着：“老婆！閨女！我來找你們了，老婆！！！”
在經過蔣璎面前時，劉瘋子停下腳步，很有教養地對他點點頭。
“抱歉，耽誤你的時間。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着白體恤牛仔褲的女人，她三十出頭，金色長發燙了大。波浪卷。她身邊還有個小女孩，大概這麽高。”
男人比劃兩下，略帶讨好地鞠了一躬：“她是我的女兒，今年五歲。她梳着單馬尾，穿着一個粉色的公主裙，是我新給她買的。”
在形容妻女外貌特征時，劉瘋子的精神似乎恢複正常。說話不再像之前一樣，含糊不清邏輯混亂。
見蔣璎搖頭，男人雙手合十，對他連道幾聲謝，又踉踉跄跄地跑開。
看着劉瘋子的背影，蔣璎莫名覺得有些不安。
他扮演的角色，也有老婆孩子。
現在他本該‘去世’的老婆，很可能并沒有死，而是失蹤了。
他和這個npc拿的劇本好相似，下一步會不會也輪到他丢孩子？
想到這裏，蔣璎默默抱緊懷裏的男孩。
難怪任務裏有一條要求，是讓孩子平安存活十天。
回到小賣鋪，蔣璎按住秦霍的肩膀，不放心地叮囑：“小秦，這個副本很危險，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離開你，你也要寸步不離地跟着我，記住了嗎？”
男孩仰着小腦袋，乖巧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蔣璎的錯覺，他感覺秦霍現在好像很開心。
蔣璎還沒來得及深究，男孩就撲到他懷裏，踮腳在他耳邊小聲道：“我知道了，小璎。”
蔣璎松了口氣。
等精神放松下來後，蔣璎忽的想起一件事。
他将秦霍從懷裏揪出來，“你剛剛叫我什麽。”
“小璎。”
“我比你大很多，這樣不禮貌。你可以管我叫璎哥哥，哥哥或者爸爸。重來一遍，你叫我什麽？”
“小璎”
兩人對視許久，蔣璎挽起袖子提起男孩，對着他屁 。股比劃。
“我們再來一遍，你該叫我什麽。”
“小璎。”
“重來，叫我什麽？”
被打了下屁。股，秦霍漲紅着臉，梗着脖子道：“小璎。”
蔣璎略帶惆悵地松開手。
完了。
他撿的孩子死活不肯做他兒子，鐵了心要和他做朋友。
雖然合情合理，他也沒損失什麽。
但沒了兒子，父愛無處安放。
蔣璎煩躁地走了幾圈，突然覺得好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