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憶

睜開眼, 看見青色的帷幔,也看見……熟悉的人。  那些她不想見的人……

長映從外面跑進來,身上還穿着朝服, 顯然是剛得到消息就趕了過來。  額間冒出細汗,眼角一片濕紅, 說話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喑啞,“姐姐,你終于醒了……”

阿松想出聲,但是努力嘗試後發現, 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一旁年邁的大夫替她把完脈, 躬身對長映道:“大人,夫人能夠醒來, 已然無性命之憂。只是……只是就算以後痊愈了, 身子也會比旁人弱一些。還有, 不知夫人以前是否習過武?”

“對, 姐姐以前武功很好。”

“唉……夫人這一摔呀, 身上骨頭筋脈碎的七七八八, 雖然老朽盡力接了回來,但是以後再也無法拿刀執劍了。”

“你的意思是……姐姐沒有武功了, 而且再也習不了武了?”

“可以這樣理解。”

他怔忡, 喃喃道:“好……挺好的,沒有武功挺好的,這樣就不能丢下我一個人遠走高飛了,永遠待在我身邊……挺好的……”

自此以後, 阿松就算沒有金籠鎖住也飛不出去了, 她的翅膀,已經完全折斷了。

在床上躺了月餘, 終有一日,她能開口說話了。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誰?”

正在給她喂藥的長映怔住了,“姐姐,你說什麽?”

“你是誰?”

“姐姐,你失憶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說出這兩句話,眼神是那般澄澈。

長映端藥的手有輕微的顫抖,勺子舀起深色的藥汁遞到她唇邊,“姐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呀。只是被奸人所害,墜下懸崖,失了記憶,也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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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她輕輕的笑,有一種懵懂天真的感覺,“原來你是我的夫君。”

夫君二字從她口中說出,他只覺得心頭一顫,碗都有些拿不穩。  溫柔的将她擁入懷中,于耳邊輕聲道:“是的,我是你夫君……”

阿松覺得自己的謊言實在沒什麽說服力,可他卻似乎信了,。  在她耳邊低聲的話是那般鄭重其事,就好像這都是事實。

既然他不拆穿,她自然也不會先行暴露。  畢竟有着這個身份在,行事會方便很多。

墜崖的那一刻,眼睜睜看着利箭離弦,射向師父他們……  那麽多箭,那麽冰冷的利器,能洞穿身上每一寸肌膚,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  可她卻還是存着希冀,希望師父他們都沒有死……

又在床上躺了幾日,她實在躺不下去了。  由侍女扶着在院裏稍微走了走。

服侍她的就是之前看守她的兩名侍女。  只是與之前相較,她們變得更加穩重也更加沉默。  而且她們的臉上還刻着字,顯眼的醜陋的字。

阿松問起過這刺青的由來。  她們說這是對犯錯之人的刑罰,之前看守不利,故受此刑。

阿松驀然明白了。  之前二師兄帶自己逃出金籠,長映将過錯歸咎于她們。  望着那青色的字體,她心裏有些難受。

閑着無事的時候,就找她二人談話,從個人習性到家庭背景。  盡管她們努力避開敏感話題,但是阿松還是從這些話中得到關鍵信息。

她們的親人在長映手中,所以才會受其要挾,聽命于他。  難怪呢,之前阿松還奇怪她們武功這麽好,為什麽要聽從手無縛雞之力人的調遣,原來不是屈服于強權,而是屈服于血緣親情。  如果能找到她們親人并解救出來,她們是不是就不用再受困于此?

經過數月的休養,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底子變差了許多,只要稍微被風吹一吹就會咳嗽個不停。  每當她咳嗽的時候,兩名侍女都會異常緊張。  阿松明白她們心中的顧慮,所以盡量不站在風口,就算想咳嗽也努力抑住。

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屋裏,沒有金籠,沒有鐐铐。  可是就算是普通的房間,對此時的她而言,也與牢籠無異。

随着一聲響,門突然被人撞開,濃厚酒氣撲面而來。  侍女們拔劍以待,警惕的看着倒進來的人。

白衣青衫,森冷面具,一手執酒壇,另一手……自腕處便被切斷,纏着厚厚的布帶,但是隐隐透出血跡。

他一雙朦胧醉眼望向阿松。  不知為何,她能從那雙眼睛中看出濃烈恨意。

他說:“為什麽你沒死?他死了……為什麽你沒死?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越說到後面情緒越激動,像是要撲上來撕咬她。  兩名侍女直接将這醉酒之人推遠了幾丈,他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摔倒之後又掙紮着爬起來,繼續撲向阿松,侍女們幹脆動手将他打了出去。  他醉得意識不清,哪裏是她們的對手,直接被扔在門外。  壇子碎了,酒水灑了滿身。

他放棄了掙紮,直接躺在地上。  喃喃道:“他死了呀……死的那樣慘……生前那麽愛美的一個人,屍身卻血肉模糊……可是他死時仍緊緊護住你,為什麽?憑什麽?”

阿松自然知道他所言之人是誰。  雖然已經預料了二師兄的結局,但是真正聽到這個結果,心中還是不由一震。  無盡的酸楚泛了上來……

她讨厭他是真的,怨恨他是真的。  可是他死了,因他難過也是真的……

她的二師兄呀,從小就對她很壞,欺負她騙她取笑她,可是每到關鍵時刻都會為自己出頭。  幼年時搶了自己的雞蛋和湯圓,瞧她哭了便會偷偷送旁的東西來補償。  她與旁人起争執時,不論是非對錯都是無理由站在她這一邊的。

可是,師父師弟死了……因為她,因為長映,也因為二師兄。

二師兄之所以敢慷慨赴死,是因為認定長映與他性情一樣,都是孤注一擲的人。  他猜測的是正确的,她墜崖,長映就真的下狠手。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怨他。

他一向玩世不恭,游戲人間。不曾想,到了生死關頭還這麽敢賭。  拿師父師弟的命開玩笑,拿她的命開玩笑,更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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