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帝】
隊伍猶如長龍,站的人腿酸腰漲。
好容易排到了他們面前,守城的士兵一伸手,洛英愣住了。
“什麽?”
洛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了看身旁的人,手裏都拎着半吊錢瞬間明白。陪着笑:“官爺,我跟弟弟是來投親的。路上遇到盜賊,身上一文錢都沒了。您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往後我日夜都給您燒高香......”
話還沒說完呢,士兵拿起手中□□,狠狠的在地上一怼,揚起一串塵土:
“媽拉個巴子的,沒錢滾開,廢求這麽多話做什麽。下一個!”
洛英還要去求他,卻被小房子給拽住了。
“拿這個給秦冕看。”
他從手中甩出一物,拍在了士兵面前的桌上。
士兵還沒反應過來,怒罵:“媽了個巴子的,我們将軍名字也是你這個小兔崽子能胡亂叫的。小心老子......”
他被小房子的眼神給吓住了。
那孩子眼中氣勢銳不可當,周身一股不容置疑的貴氣,讓他瞬間就氣短下來:
“這位,這位小公子,不知您高姓?”
洛英看出門道了。
看樣子小房子家在應天勢力還挺大,這小士兵明顯的害怕了。
她跳出來高聲道:“他姓房,房家唯一的嫡子!”
士兵有些納悶,整個京城,沒聽說有個姓房的新貴啊。
小房子擡了擡下巴:“你只管把此物交給秦冕,他見了之後就明白了。而且,他還會重重的賞你。”
士兵半信半疑,不過應天府半城貴人,關系錯綜複雜,沒準真有自己不認識冒犯的。
他畢恭畢敬将兩人請到一旁:“那就勞煩小公子多等等了,我去去就來。”
士兵走後,他們往城牆邊靠了靠。洛英向他豎起大拇哥,贊道:“沒想到你家這麽厲害,一報名號他就吓的立馬去找那個将軍了。不過,你當真認識将軍?”
将軍一詞,她還是從前在戲文裏聽過呢。
小房子點了點頭:“他是我表哥。”
“乖乖!将軍是你表哥?”
小房子拉着她的手,不再是前幾日撒嬌模樣,低語囑咐:“一會兒不管來了何人,你都要緊緊跟着我,知道嗎?”
“知道知道。”洛英沒察覺話外之意,忙不疊點頭,笑道:“整個應天府我只認識你一人,再說,我還指望你幫我找弟弟呢。”
小房子沒有回答,他垂着眼眸,好像在思考什麽。
雖然覺得奇怪,不過洛英還是被這座皇城給吸引。
站在高大古樸的城門外,看着長龍似的人群。洛英覺得有意思極了,只是在城外就這麽多人,還不知裏頭是什麽光景呢。
這麽一想,就對裏頭更好奇了。
索性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突然,一陣沉悶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聽上去數量非同一般。洛英梗着脖子向遠處張望,并沒有看到意料到的塵土飛揚。反而人群發出尖叫,轉頭一看,原來是城內湧出許多持槍衛兵。他們将□□橫在胸前,粗魯的驅趕着百姓。
洛英傻眼了。
百姓們猶如驚恐之鳥,被驅趕的分散在兩旁足夠安全的位置後,噗噗通通全都跪了下來。将腦袋紮在地上,不敢擡起。
緊跟着,從城門內跑出一對騎兵,他們滿身甲胄,□□皆是精良戰馬,快速的包圍成一個圈。為首的一人環視四周後,突然身上一凜。快速從馬上跳下,快步跑到洛英跟前。噗通一聲跪下:
“臣秦冕,接駕來遲,望吾皇降罪。”
周圍騎兵紛紛跪下,摘掉頭上護甲,朗聲道:“臣等接駕來遲,望吾皇降罪!”
洛英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她不過是個農村女娃娃,怎麽突然變成皇帝了。難道說,她爹是偷跑出來的皇帝?
不對啊,自古以來,也沒聽說過女人能當皇帝的啊。
難道是他們瘋了?要不就是自己傻。
正當她腦子快要打結時,小房子從身後慢慢走了出來。
他雙手負在伸手,龍騰虎步的,在距離秦冕還有幾步之時停了下來。
一開口,雖然還是軟軟的音色,卻充滿不容忽視的威嚴:
“愛卿請起。”
眼看衆人站起身後,小房子,不,應該是叫他小皇帝——方瑾接着道:
“朕此次北巡,本是微服私訪。愛卿又何罪之有,不知太後,母後一切可安康?”
秦冕抱拳:“回聖上,太皇太後與太後聖體安康,除了每日思念聖上,其餘一切皆好。”
“那便好,若是因為朕,讓兩位受驚,那麽朕可就是天下第一不孝了。”
他一揮手,氣度萬千:“擺駕,回宮。”
秦冕一揮手,擡着龍攆的太監連忙邁着小碎步跑了過來,為首之人含着熱淚,跪着叫了聲皇上後,連忙攙扶着方瑾上轎。
“對了。”
方瑾側耳在老太監耳邊說了幾句話,那老太監連連點頭。一揮手,轎攆擡起,慢慢向城內走去。
洛英覺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場大戲。
皇上?将軍?
她慢慢的擡起自己的手,仿佛不敢相信。
就是這只手,掐過皇上的臉蛋子?
他會怎麽收拾自己?
砍了?掰斷?還是把肉一片片削下來,讓她終身豎着兩根骨頭棍棍。
“姑娘。”
“姑娘?”
一連兩聲,洛英才回過神。
她眼神茫然,臉上呆滞,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姑娘。”
張大伴兒笑的滿臉和善,陰柔的聲音帶着明顯的讨好:“皇上說,這一路姑娘有功了。他還記得答應您的事呢,眼下勞煩您先随他進宮,剩下的事啊,一件件都會替您辦好的。”
對啊!
洛英如夢初醒,她這次是來找弟弟的。要是小房子就是皇上,那豈不是更容易了。
福兮禍兮,洛英瞬間又高興起來。
由于事先沒有準備兩頂攆子,張大伴兒對秦冕耳語幾句後,這位年輕俊朗的将軍自動讓出駿馬,把缰繩交到了他的手上。
張大伴兒樂不颠兒的走過來,對洛英恭敬無比:“姑娘上馬吧。”
騎馬?
洛英望着這個明顯比阿花高出好些,也格外壯實的家夥,心裏又是新奇又是膽怯。沒法子,這一會兒的功夫變數太多,她已經懵的找不着北了。
不過,她還是聽話的騎了上去。
然而悲劇發生了。
那馬突然像是驚了似的,一個嘶鳴後擡起前面兩只蹄子,懸在半空不住揮舞,好像在抗議什麽。
洛英幸好還沒上去,不過也着實摔了個屁蹲兒。
她這邊剛哎喲一聲,張大伴兒連忙去攙扶,關心備至:“姑娘沒事吧,都怪老奴,都怪老奴。”
張大伴兒不住的扇自己嘴巴子,清脆的響聲吓了洛英一跳,連忙伸手攔住:
“老人家,我沒事的,是我自己沒看清楚,不管您的事。”
張大伴兒服侍了三代帝王,今年已經是花甲之年了。這數月以來的擔驚受怕,方才接到消息後又從皇宮一路颠簸跑來。這會兒臉上挂滿疲憊,洛英一看就想到了村子裏年邁的老人,哪裏忍心?
張大伴兒顫顫巍巍站起來,沖着不遠處秦冕恭敬道:“将軍,還是您來吧。”
此時的秦冕一手抱着頭盔,一手持着腰間劍柄。聽了張大伴兒這話,大步流星上前,輕輕撫摸着馬兒的鬃毛,在它耳邊低語數句。
起先,馬兒從鼻孔裏噴出一串響鼻,好像在不滿什麽。不過随着秦冕手上輕柔和嘴裏嘀咕,終于慢慢低下了頭。
秦冕擡頭看她:“好了,上馬吧。”
洛英奇怪極了,好奇這馬是不是當真能聽懂人話。試探的挎上馬背,果真,這馬兒極度乖巧,任憑她坐在自己背上。
秦冕在馬兒脖子上摩挲幾下,聲音很是溫柔:“要聽話,一會兒就可以回來了。”
得到馬兒親切的貼面回應後,才将手中缰繩交到張大伴兒的手中。語氣恢複從前冰冷:“墨離就勞煩張大伴兒了。”
“哪裏的話,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這墨離是秦将軍的寶貝。您盡管放心,老奴一定會仔細牽引的。”
秦冕點點頭,看也不看洛英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洛英看着男人寬厚的背影重新回到隊伍中,似乎在對他們指揮着什麽,秦冕的手指了一下北邊的位置。她好奇急了:“他真的是小房子的表哥嗎?”
“小房子?”
看張大伴兒疑惑,她連忙解釋:“哦,就是皇上,他之前告訴我自己姓房,行五,叫五郎。我那會兒不知道他是皇上,就自作主張叫了小房子。這一路上,也就叫習慣了。”
張大伴兒哦了一聲後,笑道:“天家姓方,皇上說姓房也對。那個時候,肯定是希望姑娘能保護他吧。至于行五,皇上前面,的确還有四位皇子。只不過夭的夭,走的走,都沒了。”
看洛英看齊,張大伴兒連忙解釋:“秦将軍的母親,是當今太皇太後的親生女兒,人稱平蘭長公主。這麽算起來,皇上這一聲表哥,卻也沒叫錯。”
“原來如此。”
洛英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原來小房子也沒騙我,除了身份之外,他說的都是真的。”
張大伴兒牽着缰繩的手頓了頓,很快,恢複笑容,溫和的聲音問道:
“還不知姑娘和皇上,是怎麽認識的?”
洛英心裏哪有那些個彎彎繞,順口就把破廟裏的事多了一遍。
不過這回,她多了個心眼,沒說他們把那刀疤臉毒死的事。而是改成刀疤臉醉死後他們奮力掙脫逃了出來,一路南下,來到應天。
“多兇險吶。”
張大伴兒啧啧搖頭,突然問:“姑娘的弟弟,當真是被太監給買走了?”
洛英連忙點頭:“小房,哦,皇上說了,他會幫我找太監,問我弟弟的下落。”
張大伴兒一下子就笑了:
“姑娘若是對老奴放心,這件事,就交由老奴去辦了。老奴不才,勝在年紀活的久些。那些個孩子們多少也會給我些面子,處理這些事,也更加容易些。”
洛英這才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兒。
張大伴兒的頭發花白,眉毛也夾雜着白色。可整個下巴唇邊,都是光溜溜的,一點毛發都沒有。
“你是?”
張大伴兒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幹脆承認:“老奴八歲進宮伺候武皇帝,後又把先皇帶大。先皇天恩,賜了個二品的名頭。其實,就是個殘缺不全的人罷了。孩子們懂事,皇上賞臉,姑娘這件事,老奴定會盡心盡力。”
洛英目瞪口呆。
媽呀,今兒見了皇上不算,還看了将軍,這會兒,竟是連太監頭子也看到了。那下一刻,下一刻會有什麽。
她對這一次的皇宮之旅,突然就産生了濃烈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