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他又親了親她的臉,“你今…… (1)

将關睿從回憶中扯出來的,是手機的震動。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路南溪的號碼,他按下靜音放回去,擡眼看蘇嫱,依舊沒有坐下談的意思,只說:“不是寰亞搶走我,我從小就是被作為寰亞的接班人培養的,當年你在寰亞門口見到我也不是偶然,我父親說以後我也要面對類似的情況,應該盡早積累經驗,他讓我參與了那次危機公關的所有會議,包括你們鬧事那天,也是他讓我去看,去歷練。”

蘇嫱不可置信,“所以在你眼裏,我們就是小醜嗎?用來讓你練手?”

關睿覺得,同她很難溝通,他語氣有些硬:“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寰亞門口的那天,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畢生難忘。

蘇嫱從前聽說他是有錢人,也會自卑,但自卑也分等級,在那天到達頂級。

十七歲的關睿穿得幹幹淨淨的,站在那裏,被保镖護着,而她呢。

她和鬧事的那些人站在一起,她手裏還拉着橫幅的一角,旁邊是她媽媽,媽媽在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控訴着寰亞的罪行。

其實現在想想,那個工程出問題的是中層,底層用命來買單,和高層的關系并不大,寰亞的高管大多都未必知道下面為了揩油如何操作。

更別說,那時候還沒有進入管理層的關睿。

但是他們的目的是要更多的賠償款,找中層是沒用的,只能鬧到總部來,看不到關正航人,有人眼尖地指向關睿。

“那是寰亞老總的兒子!讓他給個說法!”

“對啊,不然就要他償命!”

幾個人一哄而上,卻被保镖阻隔,近不了關睿的身。

一片混亂中,蘇嫱只覺得荒唐。

在學校時,等級并不那麽分明,但在這裏就不同了,關睿看起來高高在上,不僅如此,他還代表着寰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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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寰亞,在她和母親心裏,就是害死父親的元兇。

她恍恍惚惚,被人群推擠,腳步踉跄摔倒在地上,十分狼狽,手被什麽人踩到,疼得她眼淚一下子滾出來。

關睿瞥見,明知那時自己不該有動作,卻還是忍不住,掙脫保镖的防護牆,奮力在人群中辟出路來,想要去扶她一把。

混亂中,蘇嫱聽見他似乎是喊了她的名字,她擡頭,他挨了鬧事的人幾拳才湊到她跟前,手堪堪觸到她衣袖,卻被她旁邊的人抽了一耳光。

是她媽媽,媽媽正在聲嘶力竭地哭叫:“你們這些王八蛋,我要你們償命!”

關睿面色晦暗,衣領也被她媽媽揪住,周圍的人一哄而上,更多的拳頭和巴掌雨點一樣落下來……

蘇嫱哭着喊別打了,但是她的聲音太微弱,被徹底淹沒在各種聲讨的聲音裏面。

保镖沖了過來,為護着關睿,不得不将那些鬧事的人一一拉開。

有的掙紮得厲害,就不得不動手,蘇嫱的媽媽是其中的一個,她死活不肯放開關睿的衣領。

後來,蘇嫱也忘了拉扯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她淚眼朦胧中,看到媽媽的身體從寰亞總部的臺階上滾了下去。

媽媽摔倒後,頭撞到了石柱,血一下子湧出來,周圍響起尖叫。

但是蘇嫱沒有叫,她根本回不過神,她坐在地上,呆呆愣愣。

關睿衣服被扯得淩亂不堪,臉上還是巴掌印,卻立刻俯身半蹲下去,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時明明很吵,她卻清楚聽見他的聲音。

他說,別看。

這也是蘇嫱始終無法忘記他的原因,後來這麽多年過去,她始終記得這個當初在她耳邊的聲音。

混亂之中,他的溫柔刻在了她心裏,後來她再也找不到這樣一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她在娛樂圈的路,比別人順很多,她和她的經紀人都清楚,這是因為關睿在為她保駕護航,讓她少走了很多彎路。

曾經,經紀人也想讓他們在一起,她冷淡地說不可能。

是不可能,她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日的難堪,那是一種奇恥大辱的感覺,關睿就是見證者。

很多時候她深思,希望自己生命裏沒有關睿這個人,如果這樣,混亂的那一天裏,就沒有那樣一個少年明明可以獨善其身卻還是挨着打沖過來想要扶起她,媽媽就不能扯着他的衣領鬧,也不會在和保镖的拉扯中滾下臺階撞到頭。

更重要的是,她媽媽因為腦損傷,成了植物人,一睡不醒直至今天。

最後寰亞還是理所應當地賠了更多的錢,但是錢對她來說,已經只是個數字了。

她家破人亡,被送去親戚家裏,親戚圖的就是賠償款。

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好過,那段日子她想不起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再後來,就是她的生日。

她當着那些朋友和同學的面,絲毫沒有留情,将所有情緒盡數發洩在關睿身上。

最後,他好像是被她打到麻木了,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任由她打罵。

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

她打累了,坐在KTV包廂的沙發上喘着氣,眼淚肆意地流,視線全然模糊,她聽見他問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以後我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你會高興一點嗎?”

蘇嫱只是哭。

她想,這輩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高興了。

看到關睿她不會高興,他消失了她也不會高興。

關睿開始考慮轉學,但轉學這種事畢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在第二天對父母提出來,還沒來得及商量,這個晚上,蘇嫱就用刀片割了自己的手腕。

消息第三天在校園裏傳開。

割脈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蘇嫱所知道的有限,血流了不少,靜脈也被傷到了,一度生命垂危,卻沒死。

她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有親戚過來幫她辦理了轉學手續,她直接被送到了外地的親戚家。

關睿後來打聽過她的消息,那一年的高考,她憑借之前的底子,還是考上了大學,只是和最初設想要去的最高學府不同,那只是一所很普通的綜合性大學。

大一結束以後,她通過申請,轉入本校的影視學院,所有學分要從頭開始修。

蘇嫱身子往後,靠住了沙發靠墊,回想着自己的選擇,笑着對關睿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做演員嗎?大一的時候上選修課,我認識了一個影視學院的朋友,她告訴我,做演員就是體驗人生百态,各種各樣的喜怒哀樂,我就問她,那是不是多演一些開心的角色,就會真的覺得高興……”

“她說,如果我是個好演員,會代入,自然會體驗到角色的感受,當時我就想,我要做演員,專門演那些很開心的角色,要有很多人愛的那種……這樣,我是不是就會高興一些?”

關睿無言以對。

他希望她過得好,這一點,這麽多年并沒有變過。

曾經在他眼裏,蘇嫱是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她學習好,是老師的寵兒,長得很漂亮,學校裏有流裏流氣的男生對着她吹口哨的時候,她會紅着臉加快腳步跑掉,很害怕的樣子。後來他們一起出去,她和女生們聊到高興的地方,也會抿着嘴笑,眼底有清澈的光。

他曾經,真是是想要保護她。

但他護不了。

這些年,他為她在娛樂圈鋪路,已經成為習慣,別說她現在打算做導演拍文藝片,就算她突發奇想放棄演藝事業,想要跨領域做其他什麽行業,他也會無條件支持。

但做這些只是為讓她高興,他的想法是,她的人生已經很不順遂,不該再因為事業而發愁,他從未期待過什麽回報,或者從頭再來的契機——其實他們都清楚,發生了這些事,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了。

何況,她一直視寰亞為奪去自己父母的敵人,而他現在是寰亞的掌權人,曾經愛接手寰亞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對于她來說或多或少算是一種背叛。

他很難說清楚這是什麽感覺,歉疚是有一些,憐憫也有一些,最初那種單純的心動和美好卻随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消磨殆盡。

回想起來多少有些悵然,但他是個男人,沒有那麽多的時間會去傷春悲秋,他只會努力做到能為她做的。

蘇嫱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很久,瑣碎的,都是過去這些年她的生活。

可關睿還在保持着距離,站在靠門的那邊,一直沒有坐下。

距離感被他拉得很明顯。

蘇嫱又開始喝酒,他蹙眉過去,從她手中奪過酒瓶,“不要再喝了,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我住的酒店周圍都是記者,我不能回去。”她苦笑了下,“其實我沒想過走到這一步,命運真神奇,我做演員只是為了體驗一下開心的感覺,結果卻變成這樣,受人矚目。”

“我安排你去我家的酒店,”關睿替她做了決定:“今晚先休息,明天起來聯系你的經紀人确定一下善後的方案,你不是還打算拍電影?難道想要毀在這裏?”

蘇嫱不說話了,只盯着他看,眼神有幾分哀怨。

在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熱鬧,哪怕是她身邊的經紀人,也在斥責她,只有他……還在關心她的以後。

面對這樣一個人,要放手談何容易?

……

送蘇嫱去酒店并不算順利。

酒精作用下她腿軟得厲害,才被他扶起便一個踉跄,險些摔下去。

關睿伸手抓她另一只手,動作別扭,“你能不能自己走?”

蘇嫱渾身酒氣,擡眼看他,兩個人距離極其近,她看到他蹙緊的眉,心口一片凄涼,她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

她也不是沒有自尊的,相反,在他面前,她尤其看重自己的尊嚴,她希望母親出事的那一天是她最後一次在他面前丢臉,所以後來多年,他不聯系她,給她投資,她卻也不主動聯系他。

但後來她還是丢人了——之前電話裏被拒絕是一回,眼看今天又要變成第二回 。

她知道,她還是被路南溪的出現刺激到了。

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相信,關睿找了個與她樣貌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并真的愛上那女人,她想,他應該和她一樣,他怎麽能若無其事喜歡別人呢?他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黑洞裏。

她努力直起身,聲音冷了些:“……我自己走吧。”

關睿并不堅持,放開了她。

路上,關睿打電話給酒店安排了一下,到酒店之後直接從前臺拿房卡,帶蘇嫱上樓。

安排的是個套房,蘇嫱進門之後先去洗了把臉,人也清醒了些,從洗手間出來,她看到關睿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來。

關睿收起手機,睇向她,“清醒了嗎?”

蘇嫱手在太陽穴揉了揉,“今天麻煩你了,是我喝多失态。”

“只堵住媒體的口是不夠的,姚成瑞那邊還在不斷有動作,你得和他交涉一下,确定他想要什麽,再看有沒有可能做交易,”關睿語氣不疾不徐,和她分析情況:“如果能花錢解決最好,就怕他是非要綁定你炒作,這件事你明天最好就去辦,有什麽困難告訴我。”

他頓了下,“媒體那邊我也會想辦法。”

蘇嫱沒說謝謝,她眼底還是紅血絲,慢慢靠住沙發背,側着臉,一瞬不瞬盯着他,“睿……”

關睿皺眉,她卻輕笑:“我一直管姚成瑞叫做‘瑞’,感覺好像你在身邊,姚成瑞沒有說謊造謠,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确實會打他,把他想象成你,就能肆無忌憚。”

關睿沉默幾秒,“你最近有看心理醫生嗎?”

“會定期看,不過這麽多年了也治不好,抗抑郁藥物吃到開始脫發都沒有用,我覺得還是頭發比較重要。”

“你得吃藥。”

蘇嫱鼻子一酸,別開臉,“別拿那種眼神看我,反正也不是要命的病。”

關睿安靜了片刻,“我得走了……”他停了下,“蘇嫱,以後我還是會幫你,但是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和南溪即将訂婚,我想好好珍惜她。”

蘇嫱視線回到他臉上,緊盯着他雙眼,“你愛她嗎?”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愛是什麽,但現在,她是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

蘇嫱忽然就笑了。

她和他之間有那樣滿目瘡痍的一段過去,卻沒有一句像樣的告白,她和他都沒有說過。

她感到,他要将她一個人留在過去這個黑洞裏了。

哪怕他知道她病得很重,哪怕她将所有軟弱展現給他,都沒有用,他還是要走,有一個人讓他看到了外面的好風景。

她卻還想要一個同伴。

她閉上眼,疲憊地道:“你走吧。”

關睿真的離開了,很快,房間裏又變得靜悄悄。

這種死一樣的沉寂是她非常熟悉的,可此刻卻令她難以忍受,她開始胡亂地砸東西,砸到精疲力竭。

最後她坐在地上,哭出了聲。

手機在旁邊連續震動幾下,她許久才擦幹眼淚拿起看。

微信裏是幾張姚成瑞發過來的照片,照片內,她帶着口罩帽子,只能看到小半張臉,被關睿帶着一起進了酒店,連拍了十幾張。

姚成瑞:沒想到吧,我讓狗仔跟着你,現在你劈腿的證據确鑿,才分手多久,你就迫不及待跟男人開房?

姚成瑞:明晚之前,我要一千萬,看不到錢,你就等着繼續上熱搜吧。

姚成瑞:或者你想跟我複合也可以,其實我已經習慣你,你有沒有想過,那男人能讓你随便打?蘇嫱,除了我,你再找不到這樣的男人了。

蘇嫱氣得将手機砸在牆上。

姚成瑞和關睿根本沒法比,姚成瑞是個無賴。

在一起以後,蘇嫱也不記得自己已經在姚成瑞身上貼過多少錢,姚成瑞嗜賭,成天和她要錢。

但姚成瑞有一張和關睿幾分相似的臉,除此之外最大的好處是,姚成瑞願意挨她的打,被她打傷了也不會一直生氣,反而會倒過來哄她。

她本以為,她掏錢打人,錢貨兩訖,再次見到關睿,她決定脫離這段畸形的關系,姚成瑞卻不願意了。

姚成瑞開口就要一千萬,她怎麽可能給。

她冷靜之後又撿起手機,屏幕裂了縫但勉強還能用,她去看微博,發現姚成瑞現在真的有意做網紅,在爆料她的同時,他将頭像換成了他的照片,居然有人吃瓜到一半開始在底下吹他的顏值。

他這是要榨取她所能利用的所有價值。

她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給姚成瑞回複信息。

……

翌日,關睿讓何念薇着手聯系各家媒體,處理有關于蘇嫱的新聞。

蘇嫱團隊也在同時間有了動作,熱搜在半天時間內被壓了下去。

讨論是還有,熱度卻明顯降下去了。

路南溪中午吃飯的時候拿出手機想要繼續吃瓜,發現讨論的人明顯少了很多。

楊彤還在微信上同她讨論這個驚天大瓜。

楊彤:蘇嫱團隊肯定做了危機公關了。

路南溪:那肯定,多少人指望着蘇嫱吃飯呢,總不能讓一個前男友把大家都拖下水。

楊彤:但我感覺這事兒不會輕易過去。

路南溪感覺,她和楊彤真是非常八卦,但她還是發:主要還是看那個姚成瑞吧,要是高定那男人,這事兒應該就算是結束了。

楊彤:說到姚成瑞,他換頭像了。

路南溪并不關心姚成瑞的頭像,但很快,楊彤直接截圖發了過來。

楊彤:不是我說,你仔細看,這男的的鼻梁,下巴這裏,輪廓是不是還挺像關先生的?

路南溪拿着手機看了一陣。

不得不承認,确實有那麽點像。

她心裏莫名不太舒服。

楊彤:現在吹姚成瑞顏值的也有不少,搞不好,這男的是看自己長相有點資本,打算借着蘇嫱的事兒幹脆出道做網紅,如果那樣,以後還有戲看,他現在裝得像個被家暴的小可憐,真是個心機boy。

路南溪又看了看姚成瑞的照片,越來越煩躁。

她在心裏用之前的老一套安慰自己——不可能的,關睿和蘇嫱高中同學,要有什麽早就有了,等不到現在。

關睿對她好跟蘇嫱肯定也沒關系,又不是他主動找她來的,是她找上他,還給他設局的。

在心裏反複将這些默念了幾遍,她才放下手機,收拾起飯盒去工作。

拍攝到晚上七點結束,一夥人在外面吃過飯才回酒店。

路南溪不大有精神,進酒店前廳時低頭看手機,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她擰眉不悅地擡頭,卻愣住了。

關睿站在她面前,正低頭看着她。

“你……你怎麽來了?”她過分驚訝,圓睜着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身邊幾個同事善意地起哄,有人說:“關先生肯定是來看你的呀……”

路南溪臉一紅。

她只覺,關睿并非這樣膩歪的人,她拉住他的手,沖幾個同事說:“你們先上去吧。”

同事們很有眼色,都進了電梯。

林源在最後,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路南溪一眼。

路南溪不好意思地拉着關睿又往旁邊走了一點,“你怎麽會在這裏,來出差的嗎?”

路南溪要拍的就是寰亞新盤的宣傳資料,仔細想想,他為了工作出現在這裏也很好理解。

但是他搖了搖頭,“就是你同事說的那樣。”

哪樣?她想了下,反應過來。

他是來看她的。

她心跳有點快,努力将唇角壓下去,“你行李呢,開好房間沒有?”

“酒店沒房間了。”

她猶疑地看着他,“我不信,你不是住總統套房的人嗎?這裏标間,大床房,套房,總統套,總有空的。”

關睿認輸,“我想去你房間。”

“……”

他一老實,她反而沒話說了。

關睿行李不多,只有一個單肩背包。

也許是因為出門,他今天穿得很休閑,兩個人進了電梯,路南溪上下打量,忽地開口:“感覺你一下子年輕了幾歲。”

好像個才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看起來斯文又儒雅。

他瞥她,“之前我看着很老?”

路南溪笑了下,但對視時,她注意到,他眼底有些紅血絲。

可能是舟車勞頓太過疲累,她并沒太在意。

因為寰亞傭金給得充足,這次她一個人住大床房,進門之後,考慮到他才坐過飛機,她讓他先去洗澡。

關睿聽了她的安排,在浴室裏,他混沌的思緒一點一點歸于平靜。

蘇嫱的出現會擾亂他的心緒,可能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太過于慘烈了,以前他甚至不大願意提及這個人的名字,昨晚見到她,談及過去,那些糾纏過他很久的黑色回憶好像又潮水一般将他席卷。

蘇嫱母親出事的那天,他奮力想要去扶蘇嫱,卻被一群人圍着打,但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這個。

是蘇嫱的母親撞到石柱,血流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大片。

他怕蘇嫱看到,捂住了她的眼睛,但他卻看得特別清楚。

摧殘了蘇嫱心神的畫面,也曾經一度是他的夢魇,那段時間他失眠很嚴重,何玉差點帶他去做心理咨詢,但他拒絕了,他不認為自己有那麽脆弱。

後來蘇嫱的媽媽再也無法醒來,寰亞派人去慰問,他跟着去過一次,在醫院裏,他看到蒼白病态的女人躺在床上,生命靠輸液和各種儀器來維持。

他覺得那非常殘忍,他都覺得殘忍,蘇嫱要如何接受?

那時他也不過十七,眼看着寰亞的公關團隊在事後采取各種辦法壓制輿論,想要息事寧人,他問關正航,難道成功是這樣的,要用別人的不幸做代價?

他鑽了牛角尖,關正航有理跟他說不通,意外不是天天有,為了避免,寰亞以後只能加大施工監管力度,采取措施,這是他們能做的,關正航告訴他,他也要學會這些。

心太軟的人,做不了掌權者,後來,他也确實變得理智,只是午夜夢回,蘇嫱偶爾會出現在夢境裏,對他總是拳腳相加,又打又罵,如同多年前她生日的那天,她媽媽頭頂是個血窟窿,就站在她身後,看着他們。

昨晚送完蘇嫱,他前半夜失眠,後半夜又夢見當時的情景,他和蘇嫱立場不同,加上他是個男人,情緒崩潰是不至于,可再醒來就有種空落落的恍惚感。

這個早晨,他非常希望路南溪在他身邊。

但是她不在。

他以最快速度趕完比較緊急的工作,又吩咐人去協助處理蘇嫱的事,然後也沒帶助理,自己坐上飛機,來到卞城。

直到看到路南溪,他才覺得安心。

他從浴室出去,只圍着一條一次行浴巾。

路南溪可能是工作太累,已經倒在床上迷迷糊糊。

聽見聲音,她擡擡眼皮,“關睿……”

他“嗯”了一聲,走過去在床邊坐下。

“你吃飯了沒?”

“不餓。”

“奶奶還好嗎?”

“聽說今天喝了蛋□□還要喝牛奶,說是你說的,必須要喝牛奶才能增重。”

路南溪稍微清醒了一點,笑了下,“那你得說說她,高蛋白的東西現在吃太多她腸胃不一定受得了,既然喝了蛋□□就別勉強自己喝牛奶了。”

“嗯,我和她說了。”他最後擦了兩把頭發,上床在她旁邊躺下。

他們都是側躺,面對面,他手指勾住她的頭發問:“工作很累?我給你們的時間很長,沒必要趕這麽緊吧。”

“源哥講究工作效率……”她話說得慢吞吞的,“再說,這一天住宿什麽的,差旅費這麽多,公司肯定心疼啊,所以要趕進度。”

“早知道應該在合約裏面加一條,不準過度壓榨模特,讓模特加班。”

路南溪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雖然是個玩笑,也讓她高興,她說:“那可不行,這次也是學習經驗的好機會,我最近每天被源哥洗腦,不想紅的模特不是好模特。”

“不是想做米蟲嗎?女人真是善變,”他湊近,慢慢地親吻她的臉,聲音沉了點,“我倒是希望你做我家的米蟲,不喜歡工作就回家,我養你,給你買裙子。”

她被親得有點癢,稍微躲了下,眼底笑意淡了點,“我有時候會想,我要是很紅……比方說,像蘇嫱那樣,也就有錢了,會不會除了奶奶以外你的其他家人也能接納我。”

“蘇嫱”兩個字出現得很突然,關睿怔了幾秒,旋即擰眉,“你不需要和任何人去比,除了我你也沒必要在意別人是否接納你,南溪,我要和誰在一起是我說了算的,他們不重要,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才讓自己辛苦,那完全沒有必要。”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愣了幾秒之後,點頭“嗯”了聲,又往他懷裏拱了拱,将這個略微嚴肅的話題岔開:“你來找我,我很開心。”

他手擡起她下巴就吻下去。

這是個濕漉漉的吻,她努力地回應着他,但感受到他的觸碰,她卻又不太淡定,推開了他的手,慌慌張張地坐起身。

“我……我一身汗,我得洗個澡,不然你先睡吧?”

她小臉紅撲撲的,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就下床往浴室跑。

他不禁失笑。

……

路南溪在浴室裏一邊洗澡一邊走神,才想起,似乎也忘了問他一句,蘇嫱那邊的情況。

不過剛才那種氛圍裏再提其他人未免掃興,她洗完澡穿上睡裙出去,房間裏安安靜靜,開着一盞昏黃的小壁燈,關睿躺在床上阖着雙眸,呼吸勻長。

“關睿?”她試探着叫了聲。

他好像睡着了,她走過去,在床邊俯身,這時才留意到,他眼底還有一片青黑。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她猜想他工作也累,加上奶奶的事情,他精神壓力可能也不小,她心底生出幾分心疼,慢慢湊近,輕輕地親了下他的嘴唇。

後退時擡眼,卻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關睿靜靜看着她,也不說話。

她臉一下子漲紅,“你,你沒睡啊……”

她要起身,卻被他拉住手腕,“你剛剛在做什麽?”

她單手捂住臉,偷親被發現,她別扭死了。

她要側身躲避他視線,卻被他用力一拉,整個人都倒在了床上。

她驚呼一聲,跟着眼前一暗,是男人的身體覆上來,他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你怎麽那麽容易害羞?”

她不敢看他,垂着眼,咬着自己嘴唇,“你……我叫你,你還不答應,你就是故意……”

“我可不知道你會搞偷襲。”

路南溪說不出話,渾身都燒起來。

他低下頭又去吻她,這一次親得很急,狂風驟雨一般,侵蝕着她僅存的一點理智。

睡裙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路南溪視線不敢往下,因為他的浴巾也不見了。

她被揉得渾身發軟,他唇舌所到之處,血液都在沸騰,她沉浸在仿佛醉酒一樣的微醺裏,并沒有抗拒。

酒店的安全措施是現成的,直接被他拿過來。

她疼的時候,他就咬着她的耳朵溫柔誘哄,一點點吻掉她的眼淚。

她忍不住出聲,他就更用力。

事後他抱着她去洗澡,再回到床上,已經到淩晨。

床上一片狼藉,一半還是濕漉漉的,另一半不大的空間裏,擠着困倦的兩個人,睡意來得自然而然。

……

翌日早,路南溪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

她一個激靈,立刻就在床頭櫃上摸到自己的手機,按掉鬧鐘,趕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關睿。

他也被吵醒了,神色困頓地抱緊她,聲音沙啞:“再睡會兒。”

路南溪縮在他懷裏,不敢有太大動作,只是臉又悄悄地紅了。

頭一回和人這樣親密無間,她多少還是有些不适應。

沒過幾分鐘,她的手機裏微信提示音又響起。

還不是響一次,是一次又一次。

關睿臉色不大好看,皺眉睜開眼,路南溪趕緊撈到自己手機,按了靜音,也沒顧上看,對關睿說:“可能是源哥喊我去拍攝,我得起床了,你繼續睡吧……”

她話音未落,他将她摟回去,沉了口氣才問:“還要去工作,身體不難受?”

她确實不太好受,畢竟是初次,但又難以啓齒,想起昨夜的瘋狂,她現在心底也在暗暗後悔,不該随着他折騰那麽久的。

她說:“可是拍攝進度……”

“我和他們談,今天放你們整個團隊的假,這次來卞城的所有差旅費我給你們公司報賬,”他又親了親她的臉,“你今天需要休息。”

于是,他們在床上又磨蹭了一個多小時。

快九點的時候再醒過來,兩個人都睡不着了,路南溪看着床上的血跡只覺得尴尬,她打算拿去浴室自己動手洗,被關睿攔下。

“酒店客房服務會收拾。”

“丢臉死了……”她紅着臉嘀咕着,還是抱着床單往浴室走。

關睿嘆了口氣,沒辦法地從她懷裏拿走床單,“我來洗。”

他走進浴室才發覺自己被她帶到溝裏去了,為什麽要洗?他直接扔到了垃圾桶,出來告訴她問題解決了:“還是賠床單吧。”

路南溪沒有接話,她正站在床邊看自己手機,他走過去問:“你早餐想吃什麽?我來點餐。”

路南溪還是沒說話,她盯着手機,仿佛石化,面色微微發白。

“怎麽了?”他察覺她臉色不對。

她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大夢初醒似的擡頭看他。

“你前天晚上,和蘇嫱在一起?”

關睿聞言愣住,隔了幾秒才問:“你怎麽知道?”

她其實不知道,她是猜的。

但現在她知道了。

路南溪面色呆滞,楊彤給她發來蘇嫱最新的熱搜,昨晚有個營銷號爆料,蘇嫱和姚成瑞分手确實是劈腿,蘇嫱在前天晚上輿論發酵的時候已經耐不住寂寞地跟那個男人去了酒店。

爆料附有照片,不知道對方是否顧忌關睿身份,又或者說要針對的對象不是他,并沒有拍清楚他的臉。

僅憑男人的身材,衣着,以及那輛車牌被打碼的黑色勞斯萊斯去判斷是他其實多少有些缺乏實據,只是路南溪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不知道為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這是直覺。

現在被證實了。

路南溪不說話,關睿臉同她解釋:“她出事了,在酒吧喝醉,我不過是去送她到酒店。”

“她喝醉了為什麽要你送?她一個大影後,她的經紀人呢,助理呢?”

關睿無法解釋,他極其厭惡提到和蘇嫱的那段過去,而且這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他說:“這樣,你冷靜一下,我會和你解釋,你先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的?”

路南溪将手機扔在床上,“你自己看微博。”

她渾身發冷,腦子都是空白的。

她經歷過兩次背叛,都是刻骨銘心,路萬成背叛她和餘岫,付承澤也背叛她。

她其實不該再信男人,她曾經在心底裏和自己說好對關睿只是利用就好。

但她卻失控了。

她覺得頭暈,一切都不真實,月退心的酸軟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她是怎樣接納他,那不僅僅是身體,對她來說,那是完完全全的信賴和依靠。

可才多久過去,她好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她思想不受控,立刻就想到蘇嫱和她争一條裙子的那天,他說兩個人搶一條裙子很幼稚,她也覺那樣争奪得不大好看,但現在她開始懷疑。

或許,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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