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不如我們直接結婚?”…… (1)
蘇嫱覺得,自己已經近乎低聲下氣。
接到姚成瑞的威脅消息時,她思緒混亂,不甘心被姚成瑞牽着鼻子走,心想若是照片放出來也好。
一旦曝光那些照片,在外人眼中,關睿就會被和她捆綁在一起,她病态地覺得,這對她來說也并非全然是壞事。
她沒料到,姚成瑞聯系的媒體這樣謹慎,刻意模糊了關睿的身份,那些拍到他臉的照片一張都沒有出現。
只留下她一個人在輿論的暴風眼裏承受一切。
這幾天她已經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被網絡上那些人罵,被自己的經紀團隊譴責,被公司處分……
恰恰在這個時候,她又在微博上看到關睿和路南溪那條熱搜。
視頻裏,他抱着路南溪,仿佛懷抱什麽珍寶,他步履沉穩,小心地保護着懷裏的人,而路南溪将臉埋在他胸口,兩個人那樣親密。
她想不通,在她還身陷囹圄的時候,關睿怎麽能和路南溪這樣公然秀恩愛呢?他好像都忘了她的處境。
緊跟着,關睿又用寰亞的官微發話,雖然沒有點明路南溪的身份,但“未婚妻”三個字以及那種護短的語氣足以擊垮她。
看到那些網友紛紛表示多麽羨慕路南溪,她有種被全世界遺忘的感覺,不,這比遺忘更糟糕,因為姚成瑞放出自己之前被打後的就醫證明,她的微博和超話下面風向已經變了,罵她的人比維護她的人都多,她還在持續地掉粉,以前維護她的粉絲也有回頭罵她的。
她終于看清楚,關睿幫她,不過是順手為之,當他真的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時候,原來不是默默出點錢或者打幾通電話,而是這樣——高調,大膽,無所忌憚地将戀情公之于衆,絲毫不掩飾他對那個人的寵愛和包容。
她不明白,他怎麽能對她這麽殘忍呢?
于她,關睿的關心和幫助曾經就是她險些溺死時的一根浮木,雖然他們從未在一起,但她一直認定他們對彼此而言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他們像是毫無關系卻又緊密相連的,她交男朋友會選擇他的影子,他會關注她的每一部作品,為她鋪平所有的路……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他的注意力好像都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了。
還是一個長相與她相似的女人,她曾經一度非常篤定,以為他只是和她一樣,在尋找一個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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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能喜歡上那個替代品呢?
她接受不了,她拼命地想要挽留些什麽,不惜對他示弱。
很久,她聽到關睿低沉的嗓音又傳過來。
“底氣是要自己給的,而不是靠別人,很抱歉,我不會再見你,姚成瑞那邊你自己去處理吧。”
蘇嫱面色一陣陣地發白,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是……因為路南溪嗎?”
“其實早就應該這樣,蘇嫱,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事發之後寰亞就已經做了賠償,後來這些年我盡力幫你,于公于私我都已經不欠你什麽了,我們都抓着過去不放,對彼此有什麽好處?”他頓了頓,“你要真想康複,只吃藥是不行的,你得學會放下。”
“失去了家的人是我!”蘇嫱忽然崩潰,有些歇斯底裏,“你沒資格站着說話不腰疼,都是因為寰亞,都是因為你……你們只是資本家,不拿底下的人當人看,但我沒有家了,我爸爸媽媽都沒有了,別說寰亞給了我賠償金,就是給我幾千億,我的家也回不來了!”
關睿靜靜地聽着她哭喊。
蘇嫱吼完,哭泣聲起,“你不能對我這麽殘忍的……關睿,你不能這樣……”
關睿心情有些沉重,擡眼遠眺,天空被夜色侵襲,黑沉沉的。
蘇嫱還在哭,哭得說不出話。
他還是打斷了她,他說:“對不起,但一切到此為止了,姚成瑞的事情,只能祝你好運。”
說完,他直接挂了電話。
他沒有立刻回屋子裏,而是在露臺站了會兒,很想抽煙,但手頭沒有,回屋子裏取又太過刻意,索性作罷。
不多時,玻璃門被敲了下,關睿轉過身,路南溪已經拉開玻璃門。
她瘸着一只腳,斜靠着牆壁,問他:“飯好了,奶奶都已經過去了,你電話打完了嗎?”
“嗯,我們也過去吧。”他朝她走了兩步,見她單腳跳着轉身,他忽然從後面摟住她的腰。
路南溪有些意外,“你幹嘛啊?”
他手在她腰間緊了緊,忽然叫她一聲:“南溪。”
路南溪覺得莫名其妙,“什麽事?”
“沒事,我只是覺得……”他笑了下,“我運氣好。”
路南溪還是一頭霧水。
他松開她,不過只是一瞬,很快又将她打橫抱起來,往餐廳走。
老太太和劉英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關睿将路南溪抱到餐廳放在椅子上。
路南溪羞得不敢擡頭,耳根都紅透了,老太太和劉英只是兩臉姨媽笑。
路南溪自己在家的時候,會單腳跳着行動,關睿在的情況下,多半是不讓她這樣蹦來蹦去的,怕她會摔跤,所以晚上他還是把人抱進浴室,看她洗漱。
路南溪刷完牙,別別扭扭小聲說:“我……我想洗澡。”
醫生叮囑她頭三天冰敷,不要碰熱水,加上她手肘有外傷,所以這兩天一直是拿毛巾擦身,但今天她有點兒忍不住了。
關睿想了想,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房間的浴室裏。
他的浴室有個很大的按摩浴缸,他握着她小腿往浴缸邊沿一架,自覺做了妥善安排,“那你就這麽洗,我給你放水。”
路南溪一臉無語。
要不是她腳疼,她就直接踢人了,這個姿勢實在太不雅了。
她穿着裙子,因為這個動作,腿露出一大截,關睿視線往她裙底掃,“我幫你脫衣服?”
他說完,自己覺得口幹舌燥,喉結滾了下。
路南溪臉發燙,“不用。”
她有預感,要他幫忙洗澡會更折騰。
他湊近她,在明明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裏,與她耳語,不過兩句,路南溪立刻一臉羞惱地去捂他的嘴。
他被捂住嘴,眼底笑意卻傾瀉出來,盯她幾秒,忽然就在她掌心輕輕吻了一下。
路南溪像是被燙到似的,趕緊收回手。
“放心,你傷沒好,”他看着她的眼睛,認真承諾:“我有分寸。”
路南溪推拒不過,最後,關睿還是幫她。
浴室燈光明亮,她思緒被帶回那一晚,有些害羞,幹脆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關睿覺得她這樣特別可愛,他忍不住地在她手背親吻了幾下。
路南溪以為他可能會做點什麽,但他真的如同他承諾的那樣,為她套上睡裙之後就将她抱着送回了她的房間。
然而,當他在床上放下她時,還是忍不住地吻了吻她的嘴唇。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呼吸急促。
關睿平複過呼吸,拿來毛巾為她敷腳,現在已經可以熱敷了,他用熱水打濕毛巾擰幹,蓋在她腳踝腫起的地方,又隔着毛巾輕柔摩挲着。
……
路南溪回到江城之後,路萬成給她打電話打得更加頻繁。
路萬成已經看到她被關睿抱着的那些照片,對于她即将成為關家少奶奶這件事深信不疑,所以路南溪幾次推三阻四,他也沒像從前那樣立刻發飙,而是賣着可憐,不斷地跟路南溪算賬說他又還了多少利息,家裏已經幾乎要開不了鍋雲雲。
路南溪惡毒地想,開不了鍋正好,餓死曲春芳和曲倩倩。
她照例打馬虎眼,就等着路萬成被逼上絕路。
蘇嫱和姚成瑞的風波,又過了三四天才在網上歸于沉寂,偶爾還有些人提起,不過是些稀稀拉拉的聲音,維護蘇嫱的人也又站了出來,至于是不是水軍,沒人能判斷。
路南溪沒有再過問,她不想壞了自己的心情,已經做了要訂婚的決定,她就想做好眼前的事情,這幾天她接觸最多的是何念薇,主要是商量一些有關于訂婚儀式的細節。
不過,某天何念薇離開之前,她還是問了何念薇,關睿有沒有投資蘇嫱的新項目。
何念薇如實回答:“本來是要投的,不過前天和我交代說不投了,這個新項目的洽談本來也還沒到簽合同那一步,所以我就直接回絕了蘇嫱的經紀人那邊。”
路南溪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何念薇走了之後,她想,關睿答應她的事情還是有去做的。
她的腳腕依舊是腫的,比之之前已經好了太多,現在可以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只是關睿還是不放心,晚上她洗漱,他都跟前跟後地扶着她。
她走得慢,洗漱也就磨磨蹭蹭,結束之後她松了口氣,躺在床上任關睿拿毛巾為她敷腳踝。
她盯着天花板,忽然冒出一句:“關睿,你不要騙我。”
關睿一怔,擡眸睇向她的臉。
“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承諾,不要欺騙我,這個很重要,有些事我能包容原諒,但有些事不行,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騙。”
關睿微微蹙眉,“我騙過你?”
他也許沒有欺騙她,但有關于蘇嫱的事,她認為他是有所隐瞞的,這是她的直覺。
她并不相信,蘇嫱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在遇事醉酒的時候會絲毫不避嫌,非要一個曾經的老同學,現在的投資人來陪,最關鍵的是,還是個異性。
至于為什麽隐瞞,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追究,但他既然隐瞞,必然有原因,并且,因為他的刻意回避,這個原因就更值得深究。
等老太太安心走完最後一程,她從路萬成那裏要回那塊地,她或許會選擇刨根問底,不惜同他撕破臉皮,但不是現在。
關睿給她敷完腳,并沒離開,他洗過手在她身邊躺下,将她摟在懷裏問:“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
路南溪想,這也不叫胡思亂想,不過是未雨綢缪罷了,生活給她太多失望,所以她習慣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這樣真有個萬一,她也可以從容面對,不至于慌亂無措。
她悶悶道:“沒有,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她患得患失,很嚴重,這讓她有些厭惡自己,好像眼睜睜看着自己陷進去,明明知曉一切卻又無能為力,不斷提醒自己依舊沒用。
而關睿發覺,路南溪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也許是原生家庭的畸形環境使然,她自己是個小騙子,也并不容易相信別人。
他低頭,吻從她的額頭,鼻尖往下,又含着她的唇瓣細細描摹,再開口時聲線變得嘶啞:“不如我們直接結婚?”
路南溪本來被親得有些暈暈乎乎的,但聽到這句話,瞬間清醒,她睜大眼看着他,“你……你胡說什麽呢?”
滿打滿算,他們認識也沒多久,訂婚是為了安慰老太太,結婚她完全沒想過。
關睿也覺得這樣提起太草率,路南溪還是個小姑娘,他應該給她一個像模像樣的求婚的,而不是這樣稀裏糊塗地問一句。
他默了兩秒,又親她的臉,“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一些,不要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受到驚吓,影響心情,我不是你爸和付承澤那樣的人。”
路南溪輕易地被感動了,心底暖暖的,她抱住他的腰,往他懷裏鑽。
抛卻那些糟心事看,關睿這個男人,真是讓她很難抵抗,不熟悉的時候他雖然刻薄,但當他做了在一起這個決定以後,他對她就一直很溫柔很包容。
關睿抱着她,手指梳理着她的頭發,安靜片刻,深吸口氣低下頭貼近她耳邊,輕輕開口:“我知道個辦法,不會碰到你受傷的地方。”
路南溪反應幾秒,臉騰地一下紅了,她腦子短路,反應出一句:“我不信。”
關睿不由莞爾,一邊俯身吻下去,一邊動手,很快證明給她看。
後來,他抱着她去洗澡。
路南溪脾氣很臭,嫌他剛才動作重,她沖着他重重拍水洩憤。
關睿臉上被濺了水,也沒惱火,他擦了把臉,“你是不是想試試在浴缸?我覺得也可以。”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路南溪不敢再拍水,她趴在浴缸邊緣,想了想,“我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剛才……”
她臉又紅了,小聲說:“你以前真沒有過女人?我怎麽不信呢。”
他笑着将她抱到懷裏,“想誇我就直說。”
路南溪說:“不要臉。”
他上手為她擦洗身體,一邊似不經意地開口:“你和付承澤交往過,而且聽你的意思,分手時間不長不短,應該也不是早戀的性質了,但我親你那天,你說是初吻。”
路南溪一愣,以為他不信,立刻就說:“真的是!我和他在一起是大學,但是時間特別短……還不到一個月,就……”她頓了頓,“就拉過手。”
她好像很急于對他證明自己。
他拉着她的手,語氣低柔:“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說,只要是你告訴我的,我就會無條件信,我希望你也能多信任我一點。”
路南溪抿唇,隔了幾秒別開臉,逃避了這個話題,“我不想洗了。”
關睿沒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他也沒指望三言兩語換來她的信任,這種事急不來,還是得慢慢來。
他和路南溪的關系,本來走的就不是正常路子,他想,以後他們還有漫長的一輩子,可以互相了解,建立信任。
從浴室離開,這一晚他沒送她回她房間,而是留她在自己的床上,抱着她睡了。
只是到了半夜,他卻被噩夢驚醒過來。
夢中還是高中那天的情景,寰亞門口大堆鬧事的人,蘇嫱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一群人對他推搡拉扯,一個女人從臺階上滾下去撞到石柱,血從頭部湧出來……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不知道為什麽時隔這麽久又夢到。
或許是因為白天接到蘇嫱的電話。
電話裏,蘇嫱告訴他說,她已經私下同姚成瑞溝通,用一千萬解決了問題。
他看了一眼,姚成瑞的微博果然已經安靜下來,可能是因為順利拿到錢,也沒了什麽做網紅的心思,不再和網友互動,也沒有任何新動向,之前微博裏有關于蘇嫱的那些內容都已經删掉了,就好像那麽大的輿論風暴沒出現過似的。
對于蘇嫱這樣的頂流演員來說,一千萬其實不算什麽,但是名譽受到的損害是無法估量的,這件事始終還是對她的事業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她已經因此失去了幾個通告,之前她本來想要轉型,如今也很迷茫,一時無法決斷。
她在電話裏同他說:“我已經聽你的話和姚成瑞私了了……你覺得我還要不要轉型做導演?其實我自己沒有主意,只是圈內很多人都說,女演員的演藝生涯其實沒有那麽長,我也沒法一輩子拍戲,從臺前轉幕後是最好的路,所以我就想要嘗試,為以後做些計劃。”
關睿沉默幾秒才開口:“這種決定只能你自己拿主意,沒人能對你的人生負責任。”
蘇嫱沉默許久,語氣難掩失望,“就不能以朋友身份給我建議嗎?”
“你我還是不要再聯系了,”他語氣近乎無情,“無論你以後是做導演還是演員,你的新項目我都不會再投資,如今你的投資人不差我一個,你我的關系,其實沒必要做什麽朋友,我相信你也不缺朋友。”
蘇嫱好半天沒說話。
她聽從他的話,對姚成瑞那個人渣低頭,解決了問題,然後抱着一絲期望打電話給他,是想要和他聊聊的。
她想告訴他,她會很乖,會聽他的話,他們還是像從前一樣好不好,或許有時可以見面,像朋友那樣聊聊天。
母親還在醫院躺着,她心裏這個坎兒其實一直也沒過去,但又不願意放開他,這很矛盾,她卻無法控制自己。
然而,他直接說:“挂了。”
這通電話就這樣被挂斷。
挂掉電話的瞬間,關睿有一種釋然的感覺,這麽多年過去,他終于下定決心放過自己,擺脫這個以內疚為名的牢籠,向前看。
可糟糕的夢境好像總在暗示他什麽似的。
懷裏的人還睡得很沉,關睿輕手輕腳地放開她,想要下床去抽支煙。
然而,身子一動,才發現,睡夢中的路南溪,手還抓着他睡衣一角。
她迷迷糊糊地動了下,手卻沒有放開,又無意識地往他胸口蹭了蹭。
關睿感覺,自己一顆心,好像要化成水。
噩夢中的情景,都已經很遠很遠。
他改變了主意,重新摟住懷裏的人,在她頭發上落下一個吻,然後閉上雙眼。
……
訂婚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近了,路南溪最近賦閑,除了路萬成的事情也就剩下訂婚這點兒事可操心。
關睿那邊早就已經提供了所有需要邀請的賓客名單,路南溪粗略掃過一眼,大都是商界政界名流,其中不乏有一些,她不認識也曾經在網絡和電視裏見過的名人,她本來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和這些人有交集,突進這些人居然要來參加她的訂婚典禮。
反觀她的名單,就格外簡潔了,藝星那邊的同事有幾個,大學同學有幾個,路萬成的名字寫上去又被她劃掉。
她盯着那個名字發愣之際,來了一通林源的電話。
林源打電話是為了通知她,寰亞的廣告素材片審過了。
路南溪是第一回 參與這種類型的工作,之前看林源的态度,本來她以為拍的那堆素材很垃圾,但如今過了,她難免沾沾自喜:“太好了,我真是個天才,随便拍拍就過了。”
林源語氣涼涼的:“我估計是關總想要讓你安心養傷和準備訂婚的事情,所以一擲千金讨你歡心,這個項目結束并不代表你現在具備拍攝商業宣傳視頻的經驗。”
林源非常擅長潑冷水,路南溪早已習慣,“源哥,素材片過了,對你,對大家也是好事,不用再跑卞城一回,你難道不開心?”
林源默了幾秒,“我還有件事和你說。”
他這麽鄭重,路南溪有些愣,“什麽事?”
“這個八百萬的合同已經足夠你履行完在藝星的合約,今年剩下的幾個月你可以選擇解約。”
路南溪傻眼,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我為什麽要解約?”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她是沒多熱愛這份工作,但目前也沒計劃好不做模特以後要做什麽,林源不至于看她工作敷衍就想趕她走吧?
“是這樣的,”林源斟酌了一下說辭,“我有個朋友,是獨立服裝設計師,在巴黎做工作室,她最近要注冊自己的公司,還打算成立自己的模特團隊,她需要幾個東方面孔,之前她看過你的素材片,對你有些興趣。”
路南溪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源哥,你人還在藝星,這麽介紹藝星的模特去你朋友那裏,不太厚道吧。”
林源說:“不去就算了,我要挂……”
“別,我沒說不去,”她趕緊追問:“公司打算注冊在哪裏,模特團隊常駐地呢?”
“公司目前沒計劃具體地址,但肯定是在法國,模特大多時間應該是在巴黎,要跟時裝周,會經常出差,不過後期會轉到亞洲這邊,回國也是有可能的。”
路南溪猶豫了下,“我這都要訂婚了……”
“我也只是一問,”頓了頓,林源又說:“是她很想要幾個中國模特,又正好看到你,就希望你去,我雖然認識的模特不少,但願意放棄國內一切跟到那邊去跑的人卻不多,所以順帶一問。”
“噢,”路南溪拒絕了人,有些過意不去,“那我回頭看看我認識的模特裏面有沒有願意跑那麽遠的。”
林源“嗯”了一聲。
“對了源哥,我訂婚你來嗎?”她掃了一眼茶幾上的名單又問。
“得看工作安排。”
“那我回頭給你發個請柬,你有時間就過來玩啊。”
林源應下來,但挂斷電話以後,路南溪想,這個人八成只是客套一句,來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她是看到關家的那幾頁賓客名單有點壓力,畢竟她就是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名字都寫上去也沒多少,裏面會來的人她就更沒把握。
關睿的交際圈比她大很多,這是當然的,他結交的人也是非富即貴,她仰躺在沙發上,半晌将自己那張名單扣在臉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這一晚關睿有應酬,回來得比平時晚一點,身上還帶了些酒氣。
路南溪非常嫌棄,不讓他幫忙扶她洗漱,他只能先去洗澡。
路南溪自己一瘸一拐洗完,回到卧室,發現關睿正坐在她床頭看她的名單。
名單上路萬成被寫了兩次,也劃掉兩次。
關睿說:“你爸也不是不能來。”
“算了,”路南溪不大有精神,“他以前就一門心思攀附權貴,真來參加訂婚儀式,八成會将這當成結交權貴的交友平臺。”
關睿看出她情緒不高,問:“怎麽又不高興?”
路南溪搖頭,“沒有。”
她是覺得,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卑,會顯得很軟弱,再說她的出身本來如此,也沒法跟他比較。
兩人在她床上躺下,她往他懷裏鑽,聽見他說:“何助理今天和我說,Cindy那邊衣服已經做好了,明天我讓她送家裏,你試試看有沒有什麽需要調整的。”
聽到裙子做好,她精神起來,“你看了照片沒?我之前看過半成品,一定會很漂亮。”
關睿笑了,在她額頭親了下,“你喜歡就行。”
“對了,”他想起什麽來,“我這幾天也要抽空去拿我訂婚儀式用的禮服,還有奶奶的定制也已經做出來了。”
路南溪腦袋歪了下,“你的禮服還要做?”
“不然訂婚的時候我裸奔麽?”他有些無語,“你滿腦子都是你的裙子。”
路南溪确實滿腦子裙子,衣帽間裏男人的高定西裝那麽多,她以為他随便穿一件就可以,現在想想确實是她缺心眼,她仰着臉親他的下巴,拍了個馬屁,“不是,我就是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定不定制的根本無所謂。”
關睿實在想笑,工作一天的一身疲憊好像也一掃而空,話鋒一轉,問起她:“路萬成那邊現在什麽情況?”
“今天沒有給我打電話,”路南溪想起,“我看也不能再一直拖了,明後天得跟他見個面,探探他的口風,按理說,他現在也快要狗急跳牆。”
“需要我陪你嗎?”
她搖搖頭,笑了,“你已經幫我很多了,現在問題應該不大,我想自己解決,你還是好好上你的班吧,不然誰給我買裙子?”
看她挺有信心,關睿便也沒再多問。
路南溪确實算是很有信心,然而翌日,事情發展卻不是她想象的那麽順利。
路萬成給她打來電話,語氣和之前不太一樣,不那麽着急,只是問她有沒有接洽到願意買地的人。
她照例說還沒有,得再等等。
路萬成說:“我這邊有個意向買主,今天要見面談,我報價八百萬對方也沒還價,我看是誠心想要這塊地,你那邊可得緊着點了。”
路南溪萬萬沒想到,還有傻子願意出八百萬買那塊地,她愣了好半天。
路萬成還在說話:“不管我這頭談沒談成,這塊地已經談到八百萬這個價格,不能再往下降……”
路南溪直接打斷他,“是誰要買?”
“還沒見人,對方派助理過來的,有點神秘,今天下午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路南溪死活想不到會是誰這個時候來壞她好事,她攥着手機的手指越來越緊,竭力讓語氣平靜,“今天下午你去和對方談嗎?那一起吧,我看看這個買主。”
路萬成有點警惕,“你不是要來壞事吧?”
“怎麽可能呢,”她違心辯解:“我就是好奇。”
路萬成并不信,在他看來,路南溪賣地要抽三百萬,肯定不想他自己賣地,如果他自己賣出去了,那三百萬就成了冤枉錢,他是怎麽也要要回來一些的,所以他拒絕了她的提議,“我先談,成不成還另說呢,你就別來了。”
路萬成非常堅決,路南溪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提防着,挂斷電話以後,她氣得想跺腳。
但是腳有傷,沒舍得跺。
她考慮再三,最後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出門,打了輛車往路家去。
出租車上,她冷靜了一點,直接和司機談妥包車,在路家小區門外臨時停靠點苦等了足足三個小時,見路萬成開車出門,她立刻跟上。
咖啡廳距離路家很遠,在西郊鬧市區以外,是個消費很高以至于人都很少的咖啡廳,這個路段最大好處是沒有停車管控,出租車停在咖啡廳門外左側,路南溪眯起眼,視線跟着路萬成進去,眼睜睜透過玻璃牆看到路萬成進了包廂。
她繼續耐着性子等,中途手機接了個電話,是何念薇打來的。
何念薇要送Cindy做好的裙子給她,她這會兒一個頭兩個大,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裙子,她說:“明天再送吧,或者你拿給關睿,讓他幫我帶回來,我現在有點事。”
她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何念薇不好問,便答應下來。
挂斷電話之後又是漫長的等待,終于,路萬成從咖啡廳裏出來了。
這時距離她到咖啡廳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她坐到腿麻,趕緊舉起手機,朝着路萬成那個方向調焦,想要看清楚一點。
和路萬成一同走出來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路南溪确定沒見過,女的則比較奇怪。
那女人穿着雪紡連衣裙,皮膚很白,臉也小,還被大大的墨鏡和口罩遮去大半。
這麽熱的天戴口罩,莫非有病?她想到這裏,腦中浮現個可能——除了有病,還有一種人,會在外出時候将自己的臉嚴密遮擋。
有熱度的藝人。
她立刻就想到蘇嫱,但又覺得不可能,沒有理由。
可轉瞬,她意識到,也并非沒有可能。
她讓關睿斬斷了給蘇嫱後續的投資,關睿和蘇嫱過去的關系不一般,而她是關睿的未婚妻,蘇嫱不可能對她沒有意見……她背脊發冷,恍惚地看着路萬成一臉谄媚地送那對男女離開。
不知過去多久,駕駛座上的司機先忍不住出了聲:“姑娘,你跟的那個人從停車場開車出來了,還跟不跟?”
路南溪猛然回神,擡眼望,路萬成的車子也已經從咖啡廳前面的停車場開出,她搖頭,“不……不跟了。”
她給司機付款之後下了車,掏出手機給路萬成打電話。
路萬成在開車,所以接電話的速度略慢,好一陣子那頭才傳來聲音:“喂?”
路南溪開門見山問:“你的新買主是蘇嫱?”
路萬成壓根沒意識到自己之前被跟蹤,愣了下,“你怎麽知道?”
下午四點多了,路南溪站在街道邊,陽光下,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眼看着她就要得到那塊地了,半路殺出個蘇嫱。
她深吸口氣,“蘇嫱是真心想買?”
“我感覺誠意很足,”路萬成語氣有點興奮,“今天我帶圖紙,給她講得很清楚,已經約好過幾天抽時間去實地看看。”
“她是個女明星,不做投資的,”路南溪還想阻攔,試圖勸說:“你仔細打聽一下就知道,她以前沒有涉足過影視以外的任何投資,怎麽會忽然跟你買地,你不覺得奇怪嗎?”
路萬成聽見這話就不高興了,“人家有錢想買,我管人家以前買沒買過,就算她買了去放着做荒地,我賺到錢不就行了?我還管她那麽多?”
路南溪咬咬唇,“我認識蘇嫱,這個人……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別等吃了虧再後悔。”
她又開始信口胡謅,試圖忽悠路萬成,但這回路萬成顯然因為和蘇嫱談得不錯被鼓勵到,語氣很穩:“我知道你是惦記着你那三百萬,要是這塊地順利賣到八百萬,就不是你的功勞了,不過你放心,你嫁的是關家,我也不會一毛不拔,你退我兩百萬,一百萬做你的嫁妝,我也算仁至義盡。”
路南溪無聲冷笑。
仁至義盡,虧路萬成也有臉說得出口。
這三百萬她不可能這時候吐出來,她也不想和路萬成進行無意義的争吵,“這件事回頭再說吧,我還有點事,先挂了。”
挂斷電話,她坐在馬路旁綠化帶的木椅上,絞盡腦汁地想,還能有什麽辦法。
眼前最現成的一個選擇就是,找關睿。
但那讓她覺得自己非常沒用,關睿已經為她做了很多,給她鋪路鋪到這裏了,她都沒法搞定。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問題在于,她開了這個口,關睿必定要去找蘇嫱。
他之前承諾不給蘇嫱投資,他做到了,他還承諾了不會再見蘇嫱,難道現在她還要為了這點她家的破事,要他再去和蘇嫱交涉?
她遲遲做不了決定,打車回去之後還是滿腔煩躁。
關睿這天有應酬,回來得特別晚,且一身酒氣。
路南溪在沙發上等到十二點,等來這樣一個酒鬼,她頓時沒了同他說話的心思,哪怕他看起來還算清醒。
他在她旁邊坐下,抽掉領帶就攬過她肩頭,低頭親她。
她嫌棄地将人推開,“洗洗早點睡吧,一身酒臭。”
“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