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人雙目相對,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打破對峙的是幾步之外電梯間開門的聲音。戚容從電梯裏走出,看見杵在門口的傅沛令和薄熒,腳步一頓,眼中露出一抹狐疑。

“戚阿姨,這是我在順璟的同學。”薄熒揚起微笑:“他有事找我,我能讓他進來說話嗎?”

戚容看了眼傅沛令,笑道:“當然了,快進去吧。”

傅沛令看着兩人疏離禮貌的互動,神色有了一絲變化。

“進來吧。”薄熒輕聲說,讓開了門。

傅沛令進屋後,薄熒把他帶進了卧室。

等薄熒關上房門後,傅沛令馬上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前。

“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為什麽不在事情發生後馬上和我聯系?!”

薄熒沒有掙紮,她擡着頭,忽然對他露出動人微笑,在傅沛令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往後一縮,反而緊緊握住了傅沛令的手。

最初,傅沛令沒有理解到薄熒的意思,眼裏還露着狐疑,但是僅僅幾秒後,這抹狐疑就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猛地拿起薄熒的手攤開來看,數條暗紅色的疤痕和幾個小孔狀的紅腫傷口在白皙的手掌上觸目驚心,傅沛令的表情在瞬間又痛又怒地扭曲了。

像是氧氣稀薄似的,他連着抽了幾口粗氣,然後才顫抖着說道:“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傅沛令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牙縫裏被用力碾壓了一遍,他死死地盯在薄熒受傷的手掌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正在不自覺地哆嗦。

“阿令,你看新聞報道了嗎?”薄熒忽然笑着說道:“犯人就是一直給我送花的花店員工,因為他每天都給我送花,所以我們誰都沒有想到。”

她的笑純真美麗,就像是陽光下毫無瑕疵的水晶,閃爍着攝人心魄的光彩。

“你……那天為什麽沒有馬上聯系我?”傅沛令握緊了她的手,眼中翻湧的痛苦逐漸融化了臉上的冷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和我聯系——”

“阿令……”薄熒看着他,臉上的微笑漸漸歸于平靜:“這些天你等我了嗎?”

“……我一直都在等你。”傅沛令說。

“我也一直在等你……那一天,我也一樣在等你。”薄熒目光平靜地看着他,語氣輕柔:“在一棟寂靜的空房子裏,等一個不會出現的人,你應該最清楚這種痛苦吧?”

傅沛令的臉痛苦地扭曲了。

“我為你找了很多借口來解釋你為什麽來得越來越少。”

“薄熒……”

“但其實我都知道,我知道真正的原因。”薄熒看着他,用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說道:“因為我和你的游戲機、冰球棍一樣,成了同等級的東西。你想玩游戲機了,就拿出來玩一玩,想打冰球了,就去冰球場——你需要人陪了,就來見見我。”

傅沛令的臉上首次露出了慌張,和他的愧疚混在一起,讓薄熒罕見地想起了半年前在他生日派對上的那一晚,從酒精和憤怒中清醒過來的他。

“不是的……薄熒,我從來沒有那麽想過,你不要這麽想——”

傅沛令試着去握她的手,就像半年前一樣,他握住了她的手,但是這一次,薄熒遵從內心,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就像他曾做過的那樣。

“你知道嗎,在我心中,你曾經是一個英雄,英勇地将我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我相信你,依靠你,直到最後關頭,我都在期待你突然出現,像被潑水那次一樣,将我救出噩夢。”

“我不知道……你沒有給我打電話……”傅沛令痛苦不已地說道。

“你原本可以知道的——因為我給你打過電話,我曾在第一聲門鈴響起後馬上給你打了電話。”看着傅沛令突然愣住的表情,薄熒忽然笑了起來:“可是電話是徐俏接的。”

她的笑像一把尖刀,尖銳地捅進傅沛令胸口。

“……她沒有告訴我。”傅沛令神色苦澀。

“阿令,那時候我真的好怕。”薄熒的聲音輕柔得像是一片蟬翼,這片蟬翼比刀子更鋒利,一刀一刀溫柔地割在傅沛令痙攣不已的心髒上:“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着一遍又一遍地求她把電話給你,可是她告訴我你不能接電話——她告訴我,你已經睡了,讓我明天再打給你。”

“不!我沒有——!”傅沛令驚怒交加,立即否定,他快速地将那天晚上為什麽會和徐俏在一起的原因說了一遍,但是薄熒只是面無波動地看着他,就像他說的只是一個拙劣的謊言。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傅沛令目帶哀色地懇求道。

“事到如今,我相不相信,還有意義嗎?”薄熒靜靜地看着他:“新聞報道上應該沒有細節吧?”

“那天晚上,他送來的是一束深紅薔薇,像紅寶石一樣鮮紅美麗,在我簽收花束的時候,他忽然告訴我,深紅薔薇的花語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害怕極了,後退着将薔薇砸到他的臉上,我試圖在手機上報警,但是他打掉了我的手機,将我按在地上——”

“夠了!”

薄熒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似地插在傅沛令心上,一刀接一刀,直到他身體裏再也容納不下新增的痛苦,他大吼一聲,打斷了薄熒的話。

他的眼中閃着淚光。

不可一世的他在薄熒的面前含上了眼淚。

“薄熒……”傅沛令只說了她的名字,眼淚就從發紅的眼眶中默默流了出來。他猛地一低頭,用力擦拭眼中的淚水。

擦掉淚水後,傅沛令擡起頭來,朝薄熒大步走了一步:

“薄熒,你相信我,我和徐俏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從今以後我和她連朋友都不是,我不會再讓你留在家裏等我,我們什麽地方都一起去,我玩游戲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書,我去賽車的時候,我就叫上塗鳴他們,讓他們幫我照看你——”

“傅沛令,接受現實吧,”薄熒無動于衷地看着他:“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我們分手吧。”

“不,你不要說氣話……”傅沛令的眼裏盛滿痛苦的乞求:“你要怎麽才願意原諒我?”

在薄熒的印象裏,傅沛令從來不會做委曲求全的事,如果被人拒絕,橫眉冷對地諷刺後轉身離開才是他的性格。

但是現在他變了,變得會為了她退讓,會為了挽留她而低聲下氣地說出道歉的話語。他已經将毫無防備的心房送上,只待薄熒将他的感情化為匕首,用他的感情,刺穿他的心髒。

薄熒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會,走回窗邊的書桌,拿起桌上一只乳白色的精致鋼筆,平靜地對上傅沛令的視線:“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傅沛令怔怔地看着她。

薄熒在傅沛令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将鋼筆用力向外擲去,扔出鋼筆後,她回過頭來,對着傅沛令露出一個溫柔卻殘酷的微笑。

“就像這只永遠找不回的鋼筆一樣,你也永遠找不回屬于你的那個薄熒了。”

傅沛令臉色發白,幾秒後,回過神來的他突然向外沖去。

薄熒沒有攔他,很快她就聽到了防盜門扉被用力推開、撞在牆壁上的聲音。

那一整晚,傅沛令都在樓下尋找那只鋼筆,天色暗了又亮,他沒有注意,手指因為翻找草叢而被劃破了幾條口子,他也沒有察覺。

傅沛令只是着魔般地,拼命尋找着那只乳白色的鋼筆。

他還記得自己買下這只鋼筆的情景,他在所有鋼筆裏一眼看中這只有着浮雕線條的乳白色鋼筆,因為這只鋼筆最美麗,最溫柔,就像薄熒一樣,一眼就擊中了他的心靈。

他來來回回地找啊,卻始終找不到那只鋼筆。

到底去哪兒了呢?

他是在什麽時候丢失了鋼筆,又是在什麽時候丢失了薄熒呢?

這個問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他永遠找不到那只鋼筆,就像他永遠也找不回那個薄熒。

他失去了她,早在他察覺以前,他就永遠地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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