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螳臂當車

厮殺伴随着兵刃碰撞之聲響徹平陸莊園,昔日安寧的庭院,現在布滿鮮血和火光。

夏真滿臉是血,他一把拉住宋聞野的領口,憤怒道,“是你的人?!”

“怎麽可能是我?”宋聞野焦急的辯解,“就算真是我,我會殺我自己?你看看外面的架勢,是要留活口的樣子?!”

宋聞野越說越急,向承前腳走,後腳這麽一群人就殺過來,若非先前金濤私下調遣來軍隊,這一院子的人都得死。

負責伺候宋聞野的侍女仆人們全被外面突如其來的襲擊吓得不敢動,他們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沒人向前勸阻。

原本守在外面充當守衛的金濤下屬全部撤回平陸莊園內,依托院牆暫時獲得些許喘息。

可外面來襲擊的人太多攻進來只是時間問題。

宋聞野心裏也在打鼓,他希望殺紅眼的夏真還有理智,能聽進去他的話,“我沒那麽蠢。”

“等郎君回來你和他說。”夏真壓抑住翻騰的怒氣,終于松開宋聞野的領子,“去裏面躲着。”他知道宋聞野不會武藝,留在外面也是添亂。

宋聞野看着比他還小很多的夏真嘆了口氣,“天無絕人之路,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人把這房屋的布局圖拿過來。”

“你要做什麽?”夏真警惕的問。

“因地制宜,以巧取勝,就我們這點人,總不能硬拼。”說完宋聞野望了眼窗外,幾十號人躲在內院,有些大膽的仆人侍女正在幫其中的傷者包紮,人人臉上皆是一副絕望的慘相。

說不定真要死在這裏。想到這裏宋聞野感到諷刺,他什麽風浪沒遇見過,無論在寧國還是在北昌,是在努金部還是在永平城,他所到之處,只有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份,就算是那些首領皇帝,在他面前也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

結果死的時候,居然不是主角,不是中心。

宋聞野想想便覺得不甘心,少年時他發誓要大人物,青史留名,威震四方,結果一路走來雖有成就,卻始終見不得光。

“你最好別耍花樣。”想起來宋聞野的另一重身份,夏真決定暫且信他。

仆人很快取來房屋的構造圖,宋聞野一眼掃過去,便發現不同尋常之處。

擡起頭宋聞野問圍過來的仆人們,“你們誰知道這棟房子是什麽時候建成的?”

夏真回答,“十年前。”他曾聽向承說過,平陸莊園為一富商所建造,幾經轉手才到他手裏。

宋聞野眼前一亮,仿佛看到生的曙光,“那就對了,要是這幾年造的,或許會沒有能出去的地方,但要是十年前,那肯定會有能通往外面的密道。”

寧國一統後天下趨于太平,但以前可是兵荒馬亂。大戶人家的宅子裏哪個不預留逃命的後路,不然萬一被山匪亂兵圍了豈不是成鐵桶裏的老鼠?

“但是這棟房子修過。”有個仆人站出來提醒,“沒見哪裏有別的出口。”

“要是能被人輕易看出來,就不該叫密道了。”宋聞野冷靜的反駁。

他思索幾秒又問,“翻修前的圖紙有嗎?”

有個侍女說在向承房裏看過,宋聞野叫其他幾個人陪着她去拿。

這時候外面又傳來聲響,夏真正要出去查看,宋聞野拉住他,“你叫個膽子大的,把大門打開,然後蹲守在門後。”宋聞野來平陸莊園時觀察到前後院之間有一道非常堅固的門。

最初看到宋聞野只覺構造奇怪,如今看來向承怕是設想過被圍的場景。

“你要開門揖盜?”夏真感到不可思議,把大門打開他們豈不是少了一道保障。

“剛剛我沒聽見馬蹄聲,感覺的出賊人雖訓練有素,卻是輕裝簡行。”

“我想他們這樣做應該是要減少動靜,不在路上被發現。”宋聞野一條條的分析,“如此情況下,賊人一定心虛,面對突然打開的門,他們不敢進。”

“過了這麽長時間他們才再次進攻,想必是先前未得知平陸莊園有如此強悍的守衛,因而沒有做好準備。”說到這裏宋聞野打心裏覺得金濤不是沒腦子,只是用的地方和他們不一樣。

“現在咱們把門打開,你們埋伏在暗處,外面的人敢進,你們就關上門放箭,要是他們不敢進來,就等我找到密道大家再一起走。”

覺得有道理的夏真被說服了,換位想想他要是領頭人,看到大門打開只會覺得有詐。

“拿來了。”去拿地圖的侍女喘着氣跑回來。

宋聞野和夏真不再多言,一個去安排,一個接着琢磨平陸莊園的布局圖。

平陸莊園外,一百多號穿着輕巧甲胄的人聚集在門口,他們看着緊閉的大門遲遲不向前。

領頭的是右監門校尉,他和姜家是姻親關系,先前因科舉之事對向承心生不滿,現在可算是讓他抓住時機,親手帶兵要殺了向承。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手下都跟着他,但在他看來一百多號人足夠了。

“大人,門打開了。”一名小兵大喊。

右監門校尉本就因突然出現的守衛而心慌,一看門打開,第一感覺就是有詐。

畢竟誰知道平陸莊園裏有多少個骁勇善戰的守衛?

和右監門校尉想的一樣的士兵還有很多,他們面面相觑,沒有一個敢向前。

士氣一下落便完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聲凄厲的貓叫拉回右監門校尉的心神,他握緊拳頭大喝,“凡先入者,賞十兩黃金!!”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一會便有七八個人套上兩層盔甲小心的摸進去。

門裏的庭院裏除了貓,一個人都沒有。

回去的士兵把這個消息告訴右監門校尉後,他立刻帶人沖了進去。

可這平路莊園的人仿佛憑空蒸發,內外院內皆空空如也,好似這是一棟鬼宅。

“讓他們跑了!”右監門校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莊園裏十有八九有密道,打開門是空城計拖時間。

裏面的人是在賭他們不敢進來!

右監門校尉怒罵幾句向承,馬上命人把這個消息送到城內,同時其他人開始在周圍搜索。

後山宋聞野帶着幾十號男男女女從挂滿蛛網的密道裏鑽出。

所有人皆灰頭土臉,一幅狼狽的樣子,可他們全部面露喜色,看向宋聞野的眼神更是感激。

宋聞野拿到舊圖紙後,不出半刻鐘便确認密道在未翻修前的主屋,更幸運的是那間主屋向承沒有改動,他選擇了廢棄不用,因此也未動裏面本就有的陳設。

就這樣宋聞野帶人在屋子裏大肆翻找一番,終于在床下面找到密道的入口。

“你怎麽知道是在那裏?”擦了擦臉上的灰夏真十分好奇,宋聞野到底是怎麽做到一下子便點出來密道所在之處。

宋聞野扶着石壁喘着氣說,“要不是為方便逃命,誰會把自己睡覺的地方建的背對太陽。”

主屋建設向來是坐北朝南,宋聞野還沒見過坐南朝北。

也難怪向承對那棟房子改都懶得改直接廢棄不用,因為想改只能拆了重新再起一棟。

然而那棟主屋後面便是山林,地道摸着也有年頭,宋聞野認為大概蓋主屋的人正是為這個密道才建的房子。

“你們都藏在這裏,用的樹葉遮蓋好出口,天亮之前不準出聲,要是有人密道裏進來就先跑到山裏躲起來。”宋聞野緩過來點開始囑咐跟出來的仆人,大晚上他不能帶着這群人下山,太明顯了,他準備到城裏叫千機閣的人把這群仆人侍女接走。

仆人一個個頭點的如搗蒜,保證聽從宋聞野安排。

夏真看出宋聞野的用意,心中對的印象好了不少,“我帶人去找郎君和金濤。”

殿後的守衛聽到夏真的話放下心來,他們和金濤的關系非常好,不然也不會過年期間跑到城外兼差。

“讓我回城。”宋聞野沒有選擇和仆人們留下,“或者你找個可靠的人到紅杏坊送信。”

“你自己走吧,我派人護送你。”

夏真很幹脆的答應。

宋聞野楞了一下,這個回答很出乎他的預料,他以為夏真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多謝。”宋聞野雖然驚訝卻沒矯情。

然而到分開前宋聞野還是忍不住問夏真,“你不怕我跑了?”

“不怕,我覺得你會回來。”他說的很肯定,“你要是真要躲,就不該說去紅杏坊送信。”

在夏真看來宋聞野還有一顆仕途之心,故此他認為兩人日後還有若還有機會見面,那可能會是在朝堂之上。

“你來了。”柳倕兒捧着茶杯,沒有擡頭,通過倒影她看到了面色慘白的俞明婵。

“沒想到,柳家和俞家居然會造反。”

這句話柳倕兒說的很輕松,如同在談論與自己無關的事。

俞明婵一言不發,她在來的路上就猜出來,再到這高塔,裏面只有柳倕兒沒有金洬更是證實宮中的戒備和世家有關。

不然向輝不會只把她們兩個關在一起。

“其他的世家出身的宮嫔在哪?”俞明婵坐到柳倕兒旁邊問。

柳倕兒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回答,“大概是在各宮軟禁。”她被抓來的更早,知道的消息并不多,連柳家和俞家謀逆的事都是看押她的守衛偷着告知。

從這個聲勢來看應該是預謀已久,俞家和柳家在最開始就抛棄了還在宮裏的柳倕兒和俞明婵。

也是,柳倕兒想,留給世家的時間不多了。

天道如不見之路,歷史似無馬之車,聖人行者奔馳道上,螳臂不可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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