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的全世界
瘋狂的一夜過後,黎裏似乎睡得很安穩。
而蘇澄,卻怎麽都睡不着,坐在床邊有些懊悔。
她知道,對黎裏來說,那個黑洞般的身世一直是她痛苦的來源,而她對自己“罪惡”的認定,是她認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并不是傾訴就能治愈,當一個人把自己不願意正視的一面赤luo裸地展示出來,傷口不一定會愈合,有可能會更爛。
蘇澄後怕,在黎裏受到了如此大刺激,甚至被沖擊到有點恍惚之時,自己沒有很好地安撫她的傷痛,反而被欲望沖昏了頭腦,還沒把持住進入了她的身體,如果這恰好加強了黎裏對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的回憶,那她明天早上醒來,會不會更痛苦?
她害怕自己,給黎裏造成了二次創傷。
蘇澄越想越焦躁,她趕緊打開臺燈,把家裏所有跟心理學、心理咨詢的書拿出來看,然後又上網查找各種心理學大咖的網頁,搜索“傾訴創傷以後該怎麽安撫”之類的帖子,邊看邊做筆記,邊做筆記又邊删,好幾個小時後,她終于凝練出了幾句話,想要說給黎裏聽。
這時候往窗外一看,天都亮了,微微的陽光透過紗簾,輕撫在安睡的黎裏的臉上。
蘇澄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就這麽看着黎裏,一動不動,仿佛怎樣都看不夠,恨不得記住她每一根睫毛的弧度。
如果黎裏不醒,她可以這樣看她一早上。
睡了一個好覺的黎裏,緩緩地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坐着盯着自己一動不動的人。
“你,你怎麽坐在這兒呀。”
黎裏有點驚訝,揉揉眼睛,仿佛自己看錯了。這個比自己還要貪睡的人,怎麽沒有躺在床上呢?她突然看到蘇澄身後,散亂地堆放了一沓心理學的書籍,還有電腦屏幕上沒關掉的一堆網頁,看出來這人是一晚上沒睡了。
她剛想開口,蘇澄就放了一只手指在她唇上。
“噓……黎裏,你什麽都別說,聽我說。”
蘇澄單膝跪在了床前,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上面的字寫得密密麻麻,又劃得亂七八糟。
“我怕我說不好,所以就寫了下來,你不要介意。”蘇澄半跪着,摸摸自己的腦袋,看得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很緊張,就像準備要畢業答辯生怕不被通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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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裏,謝謝你願意告訴我,你內心真實的想法,我嘴笨,都說不出可以安慰到你的話,你可能會覺得,這世上沒有人能夠理解你的痛苦,所以你寧願把自己包裹起來,可是我想告訴你,你可以相信我,我願意感受你一切的感受,從此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承受,不管過去多肮髒龌龊,未來都有我在,我們會創造屬于我們自己的光彩的世界,我愛你,我接納你的所有,我會給你我全部的愛。”
黎裏聽着蘇澄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這段話,就像念誓詞一樣鄭重。
她哭了,又笑了;笑了,又哭了。
那個黑暗的自己啊,那個充滿仇恨和憤怒的自己,那個不懂得愛的自己,就這樣被蘇澄捧在了手心裏。
如果有人覺得你好,而要跟你在一起,這是欣賞,是愛慕,是喜歡;
如果有人知道你壞,還要跟你在一起,這是接納,是寵溺,是愛。
一定是有天使,将被愛的幸運砸向了她,她對蘇澄描述的屬于她們的未來充滿期待。
如果說小時候的自己只是行屍走肉般地在被時間推着走,現在,黎裏想自己走向未來了,與蘇澄一起。
因為你,我才有夢可以做。
黎裏用力地抱住蘇澄,非常非常用力。
“蘇澄,我以後,會抱你,像你抱我一樣緊。”
盡管地球繞着太陽在公轉和自轉,但這個星球并非一馬平川,有高山,必有峽谷,還有光都透不進的海底,我們存在的這個世界,向來都不存在公平的普照。
所以,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活在陽光之下,久而久之,一群麻木腐朽的人竟虔誠地供奉腥臭腐爛的沼澤裏開出的黑暗之花,他們的視線被扭曲,看不到花瓣上的膿水,他們的嗅覺被阻礙,聞不到花蕊散發的惡臭,他們用自己生命的淪陷以示忠誠,上瘾似的舔盡傷口的膿血,以表達自己對生命真谛的領悟。
黎全志就是這樣的人,而林茹,又何嘗不是。
幸運的是,當黎裏在這片黑暗沼澤中掙紮的時候,蘇澄在她頭頂的天空為她劃開了一道口子,她揚起頭,看到了溫暖而炙熱的陽光,她閉上眼,聞到了氧氣的芬芳。當她驚恐萬分地被灰暗世界往回拽,當她悲傷地以為自己即将被反噬的時候,她看到蘇澄向她伸出了手,伴着最暖的微笑和陽光,對她說:“黎裏,拉住我,上來。”
蘇澄,你是我全世界的光。
……
後來,黎裏給林茹發了條短信:
媽媽,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放過你,你也放過你自己。
……
總有那麽些哲學家、心理學家、作家
都在勸大家要諒解曾經傷害自己的人
甚至感謝他們讓自己變得強大
可是有沒有人想過
有些傷害腐爛至極,痛徹心扉
而我,也有選擇不原諒的權利
或許最後雲淡風輕
那只是我與自己和解,我尊重那道傷疤
僅此而已
無關乎對你的原諒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每一個人跟你說“對不起”,你都要回應“沒關系”,你也有選擇不原諒的權利。
當然,在不同的階段我們可能會有不同的感悟,黎裏和家人的關系會發生變化嗎?我們暫且把它交給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