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尋死不成
那襲白衣猶如突然席卷而來的龍卷風，陳黃只眨了眨眼就被帶入空中。若不是臉頰上緊貼的絲綢觸感，她還真以為自己被一陣大風卷走了。
陳黃擡頭看去，眼前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高貴，冷傲，幹淨又白皙，如玉一般……
感受到她的眼神，尤楓聖淡淡地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而下一瞬，他已經放開她飛進了從身邊飛奔而過的馬車。動作行雲流水，快得驚人，來去如風。
路旁的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陳黃內疚地低下頭，邁着慌亂的腳步朝街頭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她擡頭茫然地看了看四下，看到前方一座大宅前排了很長一隊人，料想是大戶人家布糧施恩，又冷又餓的她跌跌撞撞地朝那隊伍走去。站在了隊伍最後。
一想到要被送入鳳雛閣，她的魂兒又被人抽去了。木然地跟着隊伍移動。最後終于站到了最前面。
“姓甚名誰？”桌後的老者執筆問道。
“姓陳名黃。”
“家住哪裏？”
“月牙胡同陳家院子。”
“生辰八字？”
……
老者問一句，陳黃答一句。因為問的都是比較簡單的問題，陳黃想也沒想過就如實答了。等到他說可以了喚下一個，她才反應過來問道：“不給點吃的嗎？”
老者眉頭一蹙，他啥時候說過要給吃的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嬌笑，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道：“喲，一到我們國師府門前就知道讨吃的了，看來都知道國師和夫人是大善人呢。”
老者忙起身拱手行禮道：“餘姑娘。”
這位餘姑娘約莫十六七歲，中等身材，臉蛋還算清秀。只是看人時似乎習慣凝眉垂眼，給人一種瞧不起人的感覺。
她看也沒看一臉恭順的老者，徑直走到陳黃跟前，抱着手不屑地瞧着她道：“小丫頭，想要吃的嗎？”
陳黃納悶地看着她，她這是什麽意思，他們不是布恩施糧嗎？
“瞧這小臉花的啊，跟小野貓的胡須似的。欸，不如你學幾聲貓叫來聽聽吧，學得好了就賞你個大白饅頭。”她抱着手打趣道。
從她這奚落的言語和鄙夷的眼神中，陳黃終于明白了這女子是在戲耍自己。她的臉頓時漲紅了，也為自己剛才開口問人要吃的東西而羞愧。
“不會啊。那也行，那就說幾句讨好姐姐的話吧，興許姐姐一高興，會賞你銀子哦。”
女子正等着陳黃屈服，卻不想等來的卻是一句“不必了”。而且說罷她便轉身離去，利落又倔強。唯留身後的傲慢姑娘氣得皺眉瞪眼，罵咧了幾句，又朝旁邊的小丫鬟發火，脾氣臭得簡直欠揍。
傍晚，又冷又餓的陳黃還是走了回去。她已死過一回，實在不想這麽快又死一回。當然，回到家的結果就是被一頓狠揍。她落在河邊的衣物被人偷了，做挑夫的爹不由分說就拿起扁擔給了她三扁擔。這匹夫別的本事沒有，打女兒打老婆可是随手就來。
娘也氣得抹眼淚。最後夫妻倆一致決定：趕緊讓鳳雛閣把人帶走。
為防她逃走，爹把上山抓野物用的一根鐵鏈拴在了她脖子上。她哭鬧大喊，他又狠狠扇了她幾個耳光，再罵咧了一通後将她拴到門口的柴垛裏。
半夜裏娘給她捎來一件破棉襖，對虛弱得沒有力氣的她好言好語一陣哄，大意是說進了鳳雛閣那可就是花神的信女，不僅家裏能得到朝廷的賞銀，她也是從此吃香的喝辣的，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他日萬一嫁了貴人可別忘了拉弟弟家寶一把。
這婦人的無知之見讓陳黃郁悶得快吐血。狗屁的花神信女，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這不過是某些官員拐擄良家少女的借口罷了好不好。表面上說是當了花神的信女，花神在哪裏？誰見過？所以私下裏這些女孩去了哪裏……那就只有那幫蛀蟲知道了。
這個國家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百花國。可惜，君不見百花叢生，卻只見朝廷黑暗無能，百姓民不聊生。
媽的，大不了再死一次。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那婦人一轉身，陳黃就在地上摸索起來，盼着能尋個尖銳的物件，在手腕上一劃。等到天亮時，也就脫離這苦海了。
“兒啊，你去了鳳雛閣也別尋死覓活的，這人哪總歸要活着才有希望。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不管怎麽着你還是好好活下去吧。”
快走進屋子的婦人忽然又說道。
陳黃猛然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黑漆漆的門口哪裏還有人影，難道是自己的幻覺麽？一瞬間，陳黃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病逝的媽媽，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對！我要活着，不能生生世世都活得如此窩囊，死得如此悲催。這一世，她陳黃，一定要活得跟煙花一樣絢爛，哪怕生命再短暫！
陳黃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努力想看出一點光亮，卻漸漸連睜着眼都撐不住暈了過去。
翌日一早，秦二嫂就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這半老徐娘又得了個雛，拿着一方絲巾笑得花枝亂顫。看到如狗一般蜷縮在柴草中的陳黃，立馬心疼起了自己這件即将入手的商品。
“哎喲，這怎麽還拴着哩。呀，怎得沒點聲兒了，該不會病沒氣兒了吧。”
“放心吧，這丫頭身子骨硬得很，死不了。”爹爹陳老三數着銀子頭也不擡地道。
秦二嫂勉強笑了笑，“得，我也是看中你家二丫頭身子骨結實，臉蛋也還過得去，不然才不會要哩。這伺候各位神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要換了弱不禁風的還确實撐不住，就像隔壁劉家那丫頭。行了，不說了，擡走，擡走……”
“娘，他們要把二姐擡哪去？是去那個什麽閣吃香的喝辣的嗎，我也要去。”陳家寶童言無忌道。
他娘一把捂嘴他的嘴，“別胡說，家寶，娘和爹才不會讓你去那種地方。先回屋吧。”
“不，我要嘛我要嘛，我要跟二姐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我要去我要去……”
“行行行，乖乖聽話，娘待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吃牛肉面好不好？”
“我還要吃小籠包！”
“好好好，吃小籠包，咱家寶回屋添件衣服就去吃小籠包。”
可憐陳黃離開家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竟然就是娘答應用賣她的銀子帶弟弟去吃小籠包。
陳黃如同輕飄飄的破布娃娃被其中一個大漢攜在懷裏。頭頂蒼茫的天空從眼前掠過，她悲傷地看着那一片廣闊的蒼穹，在心裏問他：老天爺，我們一直在拜你，可是你為何不管我們呢。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嗎……
“喲，這麽快就醒了啊，看來這身子骨果然硬着呢。”秦二嫂瞥到她睜着眼睛，立馬就高興了。省了她請大夫。
陳黃朝她看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這個蛇蠍心腸的婦人，總有一天，她要剝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送她下十八層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