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過話是這樣說,孟以南卻沒能找到一個突破口。
穆湛西的溫和與外表相獨立,時不時會展露出細膩柔軟的好意,可是如果想要一探究竟,又無法從淡淡的神色中看出什麽。
猜測一個人的心思本就很難,更何況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困難級別。
果然,想要了解穆湛西,還是要慢慢來。
約莫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李叔把兩人送到後就驅車離開了。
曹溪成他家所在的小區離穆湛西家的不遠,隔着一條馬路,斜斜相對。與其說不遠,不如說是同一小區的不同期,本就在一個區域。
見孟以南環視四周,又往斜對面看,穆湛西說:“晚上要走回去。”
孟以南點點頭,問道:“哥哥,你之前玩過回家也都是走路回去?”
穆湛西在前面帶路,走在孟以南前面一米的位置,嗯了一聲:“這點路不用李叔接送。有時候玩得很晚,讓李叔知道了曹溪成要挨批。”
孟以南愣了一瞬,意外道:“李叔嗎?”看起來不像會發火的樣子。
“不是,”穆湛西走到大門口拿出門禁卡,帶着孟以南進了小區,“李叔不會生氣,但是他會告訴曹阿姨。”
孟以南想起剛才曹溪成說的“我媽管那麽嚴”,這就想明白了。
不過等了片刻,孟以南又問:“他不和他媽媽住一起啊。”
“嗯,曹阿姨工作忙不常在這邊。”
說話間已經到了單元樓門口,穆湛西熟練地按下密碼,乘電梯上了頂層。
穆湛西跟曹溪成是發小,估計也沒少來他家,跟回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
不過很快孟以南就發現自己想的有點簡單,因為穆湛西沒有按門鈴,也沒有給曹溪成打電話說到門口了,而是伸出食指按在電子指紋鎖的指紋識別處,片刻後聽到電子女聲“驗證成功”,一陣輕快的音樂傳來,門鎖開了。
孟以南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可以随意出入。
而穆湛西已經率先一步進去換鞋了,他從鞋櫃拿了一雙剛拆封的新拖鞋,轉過頭看見孟以南站在門口沒動,只有目光朝裏探,于是出聲問他怎麽站着不動。
孟以南這才進門。
曹溪成他家在頂樓,複式,進門後是天頂很高的客廳,側面是落地窗,不站在窗邊都能俯視小區內的景致,站在跟前會有點恐高的眩暈感。
另一邊是廚房和餐廳,餐廳的頂就低一點,穆湛西站進去會顯得空間很小,伸直手臂差不多可以碰到頂。不過餐桌是半嵌入式的,人就坐在地面,桌子下面有很大的空間。
房子面積其實不算大,但設計感很強,舒适度也很高。
相比穆家,是另一種風格,更适合年輕人。
孟以南在房子裏大致掃了掃,沒有亂走,跟在穆湛西身後去了廚房。
廚房關着門,但還是有一些飯香飄出來,等走近就聽見裏面抽油煙機的聲音。
穆湛西擡手在廚房門上敲了敲,這才打開門。
做飯的阿姨帶着圍裙和袖套,滿身煙火氣,她顯然認識穆湛西,笑着說:“小西少爺來啦,飯等下就好,這裏油煙大,你們先在外面坐一會吧。”
孟以南就跟在穆湛西身後,露了半張臉好奇地看着裏面,那位阿姨就也對他也友好地笑了笑。
“好,”穆湛西順着阿姨的目光看了孟以南一眼,小孩正在門邊往裏看,“阿姨你需要幫忙叫我,我就在客廳。”
說完,他關上門,帶着孟以南去了客廳。
客廳的空間很大,有四人位的皮質長沙發,左右兩邊分別是一個單人位和一個可坐可躺的功能性躺椅。
地面鋪了厚厚的白色毛毯,中間有張大理石桌子,桌子下面的臺子上放了各種零食飲料,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說亂不亂地堆在一起。
孟以南脫了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跟在穆湛西身後,看他拿了遙控器,又在電視機後面摸着什麽,片刻後“咯噠”一聲按了開機鍵。
穆湛西轉身,孟以南就在他要走的方向站着,兩人差點撞上。
穆湛西頓了頓,垂眸看着他:“你跟我這麽緊幹什麽。”
孟以南這才退開半步,把路讓了出來。
他說:“我沒。”
沒跟那麽緊,就是想看看他在幹嘛。
說着或許奇怪,但孟以南這一刻腦子裏想的是,如果不跟着穆湛西,就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了。
孟以南其實住過很多地方,小時候跟孟渡輾轉過一些員工宿舍,也曾幾度跟孟渡的同事借住過,陌生人、熟人、不熟也不陌生的人……很多人的住宅他都去過。
不過那些人裏面沒有一個是同齡人,更別說朋友同學。
穆湛西算同齡人,但去穆家的本質并不是受邀去穆湛西家裏玩,而是跟着孟渡去穆終家,搬到新的住處,而恰好穆終和穆湛西是父子,會在同一個屋檐下碰到。
所以真正以玩為目的到誰家裏,嚴格點說,這還是第一次。
沒有不舒服,但總覺得很新奇又有點不知道要幹什麽好的拘束,他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個地方坐,還是安靜待在哪。感覺站着很奇怪,但擅自坐在什麽地方更奇怪。
這種感覺一開始還沒有,到門口才冒出頭——如果穆湛西不給他拖鞋,他就沒辦法落腳進屋似的。
所以他才跟在穆湛西身後,像一條乖乖的尾巴。
穆湛西看了他半晌,忽然擡手在他頭上揉了揉,說:“是不是不習慣?”
孟以南愣了下:“沒……”
“走吧,”穆湛西伸出沒有拿遙控器的那只手,拉過他的手腕,“去坐沙發。”
孟以南被拉着走,他看了穆湛西一眼,餘光掃到窗外。
夕陽西下,餘晖從落地窗投射進來,整個房間都是金燦燦的,也不刺眼,是溫和的暖調。地上拉出兩道重疊在一起的影子,一個高一點,一個矮一點。
他們坐在四人位最中間的位置,穆湛西随手把遙控器放在一邊,松開了孟以南,然後從桌上的糖果盒裏挑了一個黃綠色包裝的糖遞給他。
孟以南打開包裝紙,把糖塞在嘴裏,糖果上有一層白色的類似糖晶一樣的東西,他下意識認為很甜,但入口才發現酸得要命,不自覺眯起眼睛,表情都皺在一起。
他聽見身側傳來低低的笑聲。
等睜開眼,就發現穆湛西正看着他,神情柔和,眼裏還有未散去的笑意。
“酸嗎?”
孟以南酸得說不出話來,等那層酸酸的糖晶化掉嘗到裏面的甜味,才瞪着穆湛西,一臉“你問我酸不酸你自己怎麽不試試”的見鬼表情。
穆湛西又笑了笑,等了片刻才伸出手,舉在身前。
孟以南說:“幹嘛?”
“糖紙,我幫你丢掉。”
“哦。”孟以南本想自己丢,但是看了一圈沒看到垃圾桶,于是把糖紙拍在他哥哥手心,撕掉的那一角順着動作掉下來,穆湛西耐心地等着,他又撿起那個小角,把它塞到穆湛西手上的小包裝袋裏。
穆湛西起身把糖紙扔了,坐回原位,問道:“考試怎麽樣?”
這次考完就可以根據成績轉班,穆湛西一直很上心,不過昨天考完試他就沒怎麽問考試情況,只是坐在書房看書,陪孟以南刷題。一直到今天全部考完,周圍也沒有別的人,才終于問他考試怎麽樣。
“挺好的,”孟以南說,“都是之前練過的題,不難,我可快就寫完了。”
畢竟是練習卷基本滿分的人,期中考又多出中難題,以這個正确率,要是考試還覺得很難的話,那就有點說不過去。
穆湛西點點頭,說:“都檢查好了?”
“都檢查好了,”孟以南好像又回想了一下,又重重點頭,“我确定。我覺得肯定能轉班。”
穆湛西說那就好,他還要說什麽,廚房那邊傳來些動靜。
阿姨剛好推開門,飯菜的味道逸出一些,她就反手關上門,跟穆湛西說:“小西少爺,飯菜都準備好了,現在吃飯嗎?”
穆湛西站起身,指了指門口:“曹溪成他們還沒回來。阿姨你不管了,等下我們自己安排。”
阿姨笑着說好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比如熱飯要有人盯着、用過火要關煤氣、電鍋記得拔電源之類她每次都會說的話,之後走到門邊拿起挂在牆上的外套,說:“那你們早點吃飯,記得熱透再吃,不然要生病。那阿姨就回去了。”
穆湛西把人送到門口,孟以南也跟着起身,跟在後面。
那個阿姨人挺好,走之前也跟孟以南點頭致意。
孟以南就也揮了揮手。
門關上,穆湛西忽然問:“你怕生?”
孟以南愣了下,說沒有。
“看不出來。”
穆湛西給他介紹說那是曹家做飯的阿姨,如果曹溪成不在外面吃,阿姨每天晚上都會來,所以不用覺得拘束。
孟以南站在原地想了想,不覺得自己很拘束,也不認為自己怕生,于是跟上一邊說話一邊往廚房走的穆湛西,強調道:“我沒有怕生。”
“是嗎?”
穆湛西本要進廚房,聞言站住腳步,轉過身來。
這次孟以南沒有差點撞到他,而是在一步開外的地方站着,擡着眼看他,好像在問“你怎麽不信”。
“你第一次來我家,”穆湛西頓了下,似乎在斟酌怎麽說話,“就躲在大人後面。”
孟以南皺眉:“我沒有躲在誰後面。”
他聽了這話不是很高興,因為同來的大人只有孟渡,他就是走得慢一點,怎麽叫躲在誰後面。
穆湛西愣了下,似乎沒想到他會不高興,叫他的名字:“孟以南。”
孟以南擡了下頭:“你說。”
“我沒說別人,我在說你怕生。”
孟以南的臉色又好了一些:“可是我不怕生。”他證明這件事一樣,說:“我要是怕生,就不會跟你一起來這裏了。”
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證詞,因為怕生的話,他就很難跟穆湛西建立友好關系,更不用說哥哥前哥哥後的叫,還每天都待在一塊。
不過孟以南又想,為什麽對話會停在怕生上面,沒頭沒尾的。
穆湛西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這是一回事?”
孟以南沒大聽明白,看着穆湛西,本來想問什麽意思,卻沒能說出話。
廚房門口的光照不算太好,但也有一些輕微的反射。穆湛西垂着眸,眼底就映出一小片淺金色的餘晖,窩着一汪柔軟的暖色。
對視片刻,穆湛西先移開視線,往廚房裏面走,說道:“飯已經好了,餓不餓?”
話題跳躍得有些快,孟以南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現在正是飯點,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有些腹中空空的感覺。他問:“不等他們了?”
“等,”穆湛西說,“但你餓了的話,可以先吃一點。”
孟以南想說先吃了怎麽還叫等,就聽他哥哥說:“偷偷的,不會有人知道。”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