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捉蟲)

傅慎時熬夜玩了迷宮,睡了一上午, 中午醒來的時候, 眼睛還泛着紅。

殷紅豆特意煮了枸杞菊花粥,對眼睛好。

傅慎時吃過了粥, 便去書房,又問殷紅豆:“可還有更難的?”

殷紅豆一笑, 道:“有是有, 不過奴婢現在不能告訴六爺。”

“又要賣什麽關子?”傅慎時瞥了她一眼。

殷紅豆走到書桌邊,殷勤道:“也不是賣關子, 奴婢只是想到了更有意思的玩法,不知道六爺有沒有興趣。”

傅慎時習慣性地交握着雙手, 道:“你說。”

“其實畫迷宮不難,奴婢今兒想教六爺如何制迷宮, 我想着您畫一半,我畫一半, 各自畫的裏邊分別得有一條路, 可是走的時候,不能從自己畫的路徑裏走, 誰先從對方的路徑裏走出來,就算贏, 不過六爺得守規矩,畫的時候不能提前看我的圖。”

傅慎時覺得有趣, 便淡聲道:“我讓你後畫便是。”

殷紅豆擠眉笑道:“其實還可以加些有趣的玩意, 就不知六爺肯不肯。”

“你說。”傅慎時聲音仍是淡淡的。

“咱們下點兒賭注……”殷紅豆笑眯眯的, 看着傅慎時就跟看見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眼睛冒着光。

傅慎時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跟我賭?你有什麽不是我的?”

殷紅豆替傅慎時捏着肩膀,道:“話雖如此,可不就圖個樂子麽?”

她的手很軟,捏在傅慎時肩上有種異樣的感覺,似乎要把人的雞皮疙瘩都捏起來,他頭皮都是麻的。

傅慎時打開殷紅豆捏在他肩頭的手,嗓音微啞地問:“你有什麽可跟我賭的?”

Advertisement

“倘或六爺贏了,六爺問什麽奴婢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你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殷紅豆嘴角咧開,笑嘻嘻道:“奴婢不求別的,就求一點銀子,六爺您看着給,成嗎?”

傅慎時神色淡漠道:“左右無趣,便縱容你一次。”

殷紅豆笑逐顏開,又道:“只是還有一點,不能叫廖媽媽知道,否則她要打罰奴婢,奴婢以後可再不敢哄六爺開心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

傅慎時睨着她,道:“拿紙筆來,你先畫。”

殷紅豆先撿了昨兒的舊畫,先後拿着簡單的和難的迷宮給傅慎時舉例子,分析路徑設置的規則,約莫講了有小半個時辰,她才真正地開始動筆。

傅慎時坐在書桌前,手裏拿着炭筆寫寫畫畫。

兩刻鐘後,殷紅豆畫完了,輪到傅慎時的時候,他下筆絲毫不遜于她,也在同樣的時間內,完成了另外的半邊圖。

殷紅豆整理了一下書桌,兩個人并排坐着,她往右邊看了一眼,窗戶封的很死,沒有光芒照進來,迷宮看着有些費眼睛,她想起上次種竹子的事兒仍然心有餘悸,未敢直言,只道:“六爺,這兒有些暗了,您看……”她的餘光落在窗戶上。

傅慎時斜了殷紅豆一眼,沉道:“那便去圓桌那邊。”

殷紅豆傻笑道:“那奴婢推您。”

推輪椅,還是時硯熟練,他快步走過來,低着頭悶聲道:“我來。”

殷紅豆掃了一眼時硯的膝蓋,細布直裰之下,微微鼓起一些,她望着時硯會心一笑,便揭起宣紙,拿着一對兒炭筆,去了圓桌那邊,鋪平了迷宮。

倆人一左一右,挨的很近,殷紅豆道了開始,兩人便一齊從入口尋找出路。

殷紅豆有心要贏,故意畫的有點兒難,不過她也不敢太難,否則贏的太早,傅慎時顏面掃地,惱了她,沒銀子又要挨罰,可就得不償失。

圓桌前,殷紅豆找出口心切,腦袋埋得低低的,臉都恨不得戳桌面上去。

傅慎時則坐得很直,只是稍稍低頭,視線留在宣紙紙面上,他左手把玩着炭筆,随意地瞧了殷紅豆一眼,見她此狀,便用筆頭戳着她的額頭往上擡,冷聲道:“不想要眼睛,我就給你挖出來。”

殷紅豆立刻端正坐姿,撇撇嘴,富家公子就是富家公子,她彎腰駝背都能礙着他的眼。

插曲過後,二人又繼續找出路。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兩人都心中有了數,正要同時落筆之際,廖媽媽進來了,她見傅慎時與殷紅豆坐在一塊兒,好奇地走過去,問道:“這是看什麽呢?”她瞧見紙上并不齊整好看的紋路,皺眉道:“這是什麽花樣子?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傅慎時抿掉嘴邊的淡笑,道:“這叫迷宮,是紅豆教我的。”他看着殷紅豆繼續道:“她不止教我迷宮,還跟我比賽,不止跟我比賽,還跟……”

殷紅豆猛然站起來,插話道:“那什麽……廖媽媽,我想起來了,有件事兒還沒跟您說呢。”

廖媽媽愣然道:“什麽事兒啊?”

殷紅豆拽着廖媽媽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悄悄回頭,皺巴着小臉,哀怨地瞪了傅慎時一眼,立刻又回頭同廖媽媽一道往外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子才回到書房。

待她回去的時候,傅慎時已經找到了出路,殷紅豆氣憤道:“六爺您怎麽能耍賴呢!”

傅慎時冷哼一聲,道:“就準你使詐,我就不能使一使手段?”他幹淨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炭筆,以筆尖指着殷紅豆畫的那半邊迷宮——入口和出口竟是同一個地方,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也險些蒙蔽了他。

殷紅豆扯着袖口,垂着頭,底氣不足道:“這算什麽使詐呀……”她只不過是畫了一個從前沒出現過同樣類型的迷宮而已。

傅慎時往輪椅後邊靠了靠,眼尾擡起,直直地看着她道:“你輸了。”

殷紅豆鼓鼓嘴,道:“好吧,是奴婢輸了,六爺想問什麽便問吧。”

傅慎時想了一會子,最後卻道:“我暫時不想問,待我想問的時候,再問你。”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後會因這個賭約問她那樣的問題。

殷紅豆眼睛有些幹澀,她朝外看了一眼,天色漸漸要黑下來了,便道:“奴婢出去看一會兒,六爺您也歇歇眼睛,改明兒再玩。”

傅慎時擡擡手,示意時硯推他去書桌那邊。

初秋季節多雨,不一會子落了一場驟雨,雨水嘩啦啦地砸在灰瓦之上,沿着凹槽一路滑落,像一條細線一樣直直墜下,彙聚在廊下的小溝裏。

一場瓢潑大雨後,第二天便晴朗起來。

下過雨的天兒,愈發清新明朗。

殷紅豆自第一次跟傅慎時賭就輸了,便沒再主動邀他比賽,眼看着明天就是九九重陽節,她便忙活起打掃屋子和插茱萸的事兒。

忙過了一上午,下午丫鬟們一起坐在廂房的廊下,腳邊擺着好幾個笸籮,裏邊放着針線,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閑聊。

傅慎時身上的東西都是針線房上和廖媽媽有空做的,廖媽媽做的很好,但是針線房上的人沒辦法近他的身,只能做個大概,其實并不那麽舒服。

丫鬟翠葉有一雙巧手,很擅長做鞋子,她粗胖的手上戴着頂針,低頭納鞋底,道:“我觀察過,六爺有的鞋子不大好,估摸着穿着擠腳,不過我可不敢給六爺做鞋,紅豆姐姐,你要是得空,可以給六爺做一雙好鞋穿穿,你做的六爺肯定穿。”

翠竹也道:“翠葉說的是,紅豆姐姐做的,六爺肯定穿。”

丫鬟們不是打趣,而是真心實意地說,殷紅豆倒也不好駁了,她只能厚着臉皮道:“叫你們笑話了,我不會做鞋,實際上我連針線都不太會,前兒有件衣裳炸線了,都是翠微給我縫補的呢。”

她極少摸針線,何談做鞋。

在大業,姑娘家不會女紅的還真是極少數,丫鬟人們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也不是取笑,只是覺得意外和好笑而已。

翠葉将鞋底翻了個面兒,道:“紅豆姐姐,我們教你吧!”

“好呀!”殷紅豆認為,這還是門實用技術,可學。

翠葉放下手裏的鞋底子,正要挪動杌子坐到殷紅豆那邊去,正好瞧見翠竹在繡荷包,她定睛一瞧,好像是鴛鴦荷包,便打趣她道:“翠竹,你這是要給誰的呢?”

翠竹紅着臉,別過身子道:“要你管!”

翠葉看着殷紅豆道:“紅豆姐姐,你先從繡荷包學起吧,這個比做鞋容易,倒是正好跟着翠竹學。”

殷紅豆也湊過去看翠竹繡的鴛鴦,她雖看不出繡技高低去,卻覺得小家夥們靈動可愛,一時來了興趣,便道:“我要學這個,就教我這個。”

翠微給殷紅豆找了個素淨的料子,又替她配好了線的顏色。

三個丫鬟一起,七嘴八舌地教殷紅豆怎麽刺繡。

坐了一下午,殷紅豆在丫鬟們的揠苗助長之下,總算小有所成,一對鴛鴦——大約叫鳥更合适,倒也有幾分像樣子了。

天色尚未黑,丫鬟卻累了,一道起來伸懶腰,廖媽媽大步走過來,找殷紅豆交代明兒重陽節的事兒,不料卻看到鴛鴦荷包,從翠竹的手裏拿過荷包,立刻板着臉,斥道:“這是怎麽回事?”

糟糕!丫鬟們可是沒有權利思春的,便是露出丁點那個意思都不行。

殷紅豆立刻打起精神,一本正經地答話道:“廖媽媽息怒,就是學個花樣子,倒沒旁的意思。”

時硯推着傅慎時出來透透氣兒,見着廖媽媽在訓話,丫鬟們在廂房的廊下站成一排,殷紅豆竟也在其中,便走過去問道:“怎麽回事?”

廖媽媽當即緩和了臉色,笑道:“丫鬟們繡荷包玩呢。”

傅慎時慢慢地靠過去,盯着殷紅豆手裏的荷包,道:“我看看。”

“……”

殷紅豆臉色漲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繡的什麽玩意怎麽能給人看啊!

而且還是鴛鴦的。

不過這種款式的鴛鴦,傅慎時應該看不出來吧。

殷紅豆這麽安慰自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