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齊王側妃四個字, 像一把尖刀刺入心窩。
砰的一聲, 阿蘿倒茶的手突然一抖,青花瓷的茶杯掉在滾到地上,茶壺裏滾燙的熱水灑到桌面,白皙的手指上瞬時出現一片紅痕。
成墨韻趕緊接過茶壺, 把帕子往水面上一丢,阻止了熱水蔓延。她翻着阿蘿通紅的手指, 已經開始腫了, 眉頭微粗, “雲雙, 快去端盆冷水。雲渺, 快去取燙傷膏。”
“不用不用,就是有點紅。”阿蘿悻悻地想把手縮回去, 嘴角擠出一抹歉意, “我就是一時手滑,沒提住。不礙事,不礙事。”
“當着我的面, 你都能燙傷, 你說我離開的這幾天, 怎麽能放心。”成墨韻把她的手指放進冷水了泡着,轉頭對雲雙說, “我不在的這些天,你務必照顧好韓姑娘。”
她是真心疼阿蘿,在她眼裏明明還是個孩子, 卻承受着比別人多很多的壓力。
“姐姐,平時這些事都是雲雙來做的。”紅腫的手指在冷水中似乎變得不那麽敏感,眼見着雲渺取來了燙傷膏,阿蘿便從水中擡起,用帕子拭去水。
“我是聽了喜事,一時高興沒手滑而已。再說現在也不疼了啊。”阿蘿紅腫的手指上已被塗上了透明發藍的藥膏,頓時感覺冰冰涼涼的,不那麽火辣`辣得疼了。塗上藥膏的手指被一條白色絲帕裹了起來,整整齊齊地纏在上面,看上去很像以前吃過的竹筒糯米飯,白白粗粗的一根。
“雲雙,把這桌子撤了。再去端盤棗泥酥,制兩杯羊乳茶過來。”下雨天沒法去醫館幫忙,成墨韻就準備在阿蘿這兒打發時間了。
只是一想到她那個表妹,臉上就不由得帶着一抹擔憂。
“姐姐的表妹要嫁王爺,您不開心嗎?”阿蘿已經不去想那人娶誰了,那人在她心裏不及成墨韻。
狗男人,她才走了幾天就迫不及待地娶別人了。她只想說,走得好,走得對。
值得開心嗎?想到那個天真傻氣又好騙的表妹,成墨韻嘆了口氣。
“我表妹的那個性子呀,嫁個小門小戶還好,嫁到王府?”成墨韻手拄着下巴,搖着頭,“等王爺和後院的女人多了,我怕她被人生吞活剝。”
“哪有這麽嚴重。”同樣心情不好的阿蘿都被逗笑了。
“唉,你不知道這高門府第的後院有多複雜。”成墨韻嘆着氣,把表妹的性子說給阿蘿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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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她,進了王府我能放心嗎?”
也是,聽完她的描述,阿蘿只想說這位小表妹簡直天真過頭了,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就是專門形容她的。這種性子進了女人成災的地方,就只有被欺負的份。
“我那小表妹倒真是有福氣了,齊王殿下就見了一面,便向皇上請婚了。”
小表妹久居京都,他還是親自請婚,也就是說在同她一起之前,他早已傾慕人家了。
狗男人……騙子……竟沒有一句真話!
虧她當時還覺得他是整本書裏最好的男人,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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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成墨韻便随同老鎮國公夫婦離開了雲城。
今日倒是陽光明媚,外面微風吹拂,扶着腰倚着廊柱的阿蘿有些傷感,亦有些慶幸。
哼唧。
一身雪白的小灰優哉游哉地走過來。
“今天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哼唧。
你心情不好,回來陪你呗。
自從來到這裏,阿蘿就一直再安胎,沒精力照顧孩子和狗。小花被成墨韻送到隔壁女學了,而小灰憑着一身雪白和可愛,成了這個大院子的新寵,整日見不着面。
“他要娶妃了。”半天過去了,一直盯着院中花草的阿蘿終于開口。
很多話,她沒辦法找人傾訴,只有小灰才是她傾訴的對象。
“現在娶側妃,很快就要去王妃了。”然後就妻妾成群,他的世界再無她這個人的影子。
哼唧。
小灰嗖地一下跳上阿蘿前面的臺子上,腦袋拱着阿蘿的手心,安慰她。
他不會娶那個壞女人的,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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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城,齊王府。
“你能不能不拉着臉,你看看你哪像個新郎官的模樣。雖說側妃不用辦大婚儀式,可你也不能讓外人瞧出來新郎官一臉不情願吧。”穆景逍站在一身青色蟒袍的淩禦寒身側,苦口婆心地勸着,“你倒是換身喜慶的衣服啊,你這是納側妃,不是去上墳。”
可是那人就跟沒聽見一樣,仍站在窗前,紋絲不動。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側妃是你親自求來的,你這個樣子哪行啊!”
他要迎娶鎮國公世子夫人的外甥女,晏城羅家的小孫女羅絲芩。此女自小在祖父母身邊長大,羅家二老去世後,被世子夫人接到身邊照料。
齊王就封前,在成家遇到了羅絲芩,一見傾心。抵達封地後,便向聖上請婚。
晏城羅家只是書香世家,王妃的位置本不該是這樣門第的女子,可徐貴妃疼愛兒子,在皇帝面前說了一萬句好話,這才同意了,但只能是側妃之位。
現在滿世界的人恐怕都知道,這位羅側妃是齊王親來的,一定會寵愛有加。若是此時他不出面,外人指不定怎麽瞎想呢。
不為所動的淩禦寒撩起眼皮,賞了穆景逍一個冷厲的眼神。
“你別這麽看我!”穆景逍也郁悶,這種鬧心事,怎麽都被他趕上了!可外面擠滿了道喜的賓客,作為主人他怎麽也不能不露臉吧。
“雖然轎子雖是個假的,可你也得在前院走個過場吧。”為了讓淩禦寒出去見人,穆景逍就快磕頭作揖了。
“韓五,人回來了嗎?”淩禦寒終于開口。
“剛剛回來,正在外面候着了。”站在門口的韓五回應。
“帶進來。”
淩禦寒的人一直在尋人,這已經是不知第幾次無功而返了。
“主子,我們再次把雲霄山一帶的村落查探了一遍。發現一個老婦人在兩月前無故蹤跡。”
“怎麽說?”
“這位老婦聲稱是裏正的遠方親戚,帶着一個小姑娘和一條狗生活。就是在我們第一次去村子找人後,她們不見的。然而我們翻遍了周圍甚至探查了雲城,也沒找到老婦人的下落。”那名暗衛低頭,額間的汗滴答滴答淌下來。如若那老婦真的是阿蘿,那這就是他們的失職,必将受到懲罰的。
“又像消失了一樣?”穆景逍急切地問。
“把雲城給我翻了,也要找到她。”淩禦寒敢斷定,那個老婦人必定是她。
“主子,鎮國公夫婦帶着墨韻姑娘到門外了。”韓五硬着頭皮打斷。
“墨韻來了?”穆景逍飛快地從圈椅上站起來,一掃之前的苦悶,興奮地拍了一下韓五的肩頭,“你怎麽不早說,磨磨唧唧的。”
“我說子衡啊,你別喪着一張臉,好歹也是墨韻名義上的表妹,”穆景逍的臉色帶着喜色,不斷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再說了,這件事你不得出面和老國公他們好好解釋嘛。”
“韓五,去請……”淩禦寒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不用不用,韓五去請鎮國公就好,我親自去請墨韻。”穆景逍像是開屏的孔雀一樣,昂首挺胸地走出院子。
……
“穆二公子,請您讓開。”
成墨韻很久沒見到他了,沒想到這一見,仿佛看到了家裏想要肉骨頭的小灰。
小灰想要東西吃的時候,眼睛裏就會泛着這樣的光。
“墨韻,我……”穆景逍真想拍死自己,攢了快兩年的話,見到她竟然全忘了。
“穆二公子不讓?這裏是齊王府,還是齊王的好日子,二公子想堵門,不許客人進嗎?”成墨韻厲聲厲色,本就舟車勞頓,又遇上個堵門的,心中煩躁不已。
“墨韻,我只想看看你。”
成墨韻冷冷地看着他,大有他不讓開,她便離去的意思。
“你都好久不肯見我了。”穆景逍幽幽地訴苦。
“既然二公子不想讓小女進門,那就算了。”成墨韻轉身就走。憤憤地想着,現在做這幅表情,當初幹嘛去了。
“你不能走!”穆景逍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一着急竟伸出兩臂,把人擋住了。
“我,我是替子衡來請你的。”
哼!成墨韻一改素日的端莊賢淑,嘴角邊露出一抹讪笑。
“真的!”穆景逍上前一步,急吼吼地想解釋。
“那你讓開,我要先去看表妹。”成墨韻後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墨韻,确實是我讓他找你的。”身後突然出現的淩禦寒開口。
他是跟着穆景逍過來的,本想留些時間讓他解釋,可這情況再讓他堵下去,人又氣跑了。真是笨死了!
“殿下。”成墨韻向淩禦寒福了福身子,“臣女想去看看表妹。”
“先等等吧,我有事找你。”淩禦寒吩咐韓五去前面請鎮國公夫婦,而他帶着墨韻先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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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這樣?”鎮國公夫人驚訝地站起來,完全失了這麽多年來的淡定。
“齊王殿下,您怎麽……”如此胡鬧!
就連鎮國公都不淡定了,一張老臉上都抽搐了。
“……”成墨韻看着手裏她父親的親筆信,整個人愣在那裏,“太不可思議了。”
遇事平靜的人都沒了往日的淡然自若。
“這封信本王并未拆開過,但相信世子應該已經寫得很明白了。”
鎮國公夫婦相互對視,各自搖搖頭。事已至此,他們也無能為力,索性不管了。
“既然是齊王決定,他日事漏還請殿下護我成家周全。”
“多謝鎮國公。”
鎮國公夫婦相繼離開書房,只留下一臉震驚的成墨韻。
“絲芩怎麽會……”她的表妹竟然跟人私奔了,還難産而亡?成墨韻難以置信,她出門學醫才不到兩年,家裏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若非如此,我不會請你父兄相助的。”
“可是殿下,您這是欺君。”成墨韻認識淩禦寒這麽多年,第一次沖大聲說話。
“這件事沒有外人知道。而且,她與你表妹相像,外人不會察覺。”這事是淩禦寒主動求成家的,必然會心平氣和地解釋。
“相像?”
“相像!”淩禦寒和穆景逍同時說道。
“那位姑娘現在府上?我想見見她。”不知怎麽,成墨韻突然腦中浮現了阿蘿的身影,心中大駭。
屋子裏一陣寂靜,淩禦寒看着東南角的秋色圖,穆景逍捏了捏眼角,一臉無奈。
“殿下?”成墨韻催促。
穆景逍看着一言不發的淩禦寒,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走到成墨韻身前。
“墨韻,你別問了,嫂子沒在府中。”
看着成墨韻臉上的不悅,只能小聲解釋,“嫂子她,額,出去游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吃了藥一覺睡到了12點。
又遲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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