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阿蘿的定力到底不比淩禦寒, 一來一往才半個月, 就堅持不住,想把他那張笑臉捏扁後,丢出去。
“那阿蘿的氣消了嗎?”聽着她吳侬軟語中帶着嗔怪的抱怨,淩禦寒如沐春風地坐在她對面。
“我既做錯了事, 自然要受罰的。”随即擺出一副甘之若饴的表情。
阿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合着她每天絞盡腦汁整他, 他還挺心甘情願的。
那行, 既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那就繼續挨着吧。
可話是這麽說, 阿蘿還是忍不住想攆他出去。
“你天天窩在這兒, 不怕聖上怪罪?”
“你在關心我?”淩禦寒眼神一亮,略帶激動地傾身向前, 按住桌面上的柔荑,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嗎?”
永城那邊确實一大攤子事等着他,但都不及他的女人和孩子重要。
阿蘿撇撇嘴,順勢把手抽回來, 指着對面牆上的一幅字說道, “殿下可認識那幾個字?”
淩禦寒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向來堅毅冷峻的臉上再次被無奈取代。
牆上挂着一幅字,白底黑字赫然寫着四個大字。
字跡端秀, 字體圓滑,美中不足的就是書寫人的腕力不夠,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不夠灑脫。
可娟秀的字跡一看就出自阿蘿之手, 頓時又覺得翩若鴻鹄,矯若游龍。
如果不是那四個字的含義,淩禦寒定然要狠狠地誇贊一番。
他哭笑不得的是上面那四個字: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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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
“親手寫的,想贈與殿下。”
他臉上什麽表情,阿蘿都不想理會,叫人把字取下後,直接放到淩禦寒身邊,“殿下還要留在這?”
淩禦寒只當聽不見,全神貫注地欣賞着。
看他假裝聽不見,阿蘿也不多話,自顧自地拿起剛剛出爐的梅花香餅輕輕地咬着,滿意地舌忝舌忝嘴唇,又抿了一口熱羊乳。餅子的酥脆配上羊乳的香醇,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了。
已近深秋,眼看着就要中秋節了,阿蘿突然想念月餅的味道了,別說什麽冰皮、蛋黃、棗泥陷,哪怕能給她一塊五仁月餅,她都覺得很開心。
可這裏的月餅都是宮廷才有的,普通人家哪裏能吃到。
幸好她院子裏新來了兩個丫鬟,手藝精湛,做出來的點心不管是樣式還是味道,都能用登峰造極形容,大大地吊起了她的胃口。尤其是梅花香酥餅做得極好,阿蘿覺得同樣帶餡的,她就當自己吃到月餅了。
之前孕吐時,她喜食酸的,酸果子吃了一籮筐。後來成墨韻不讓她吃了,說是會影響到孩子。
她忍了又忍了,終于等到不吐了,又偏愛上了甜點。兩餐之間吃不到一兩口糕點,她就覺得指甲癢癢的,想撓牆。這點心可算是解決了她民生大計。只不過點心用多了噎人,她也只能望梅止渴。
直到五天前,某人假借成墨韻的名字送來了一只産奶的母羊,點心配羊乳,既一飽口福,還有營養,簡直就是一絕。
哼唧。
這也太香,太好吃了吧。
已經吃素半個月的小灰聽到了酥餅被咬下時的香脆,又聞到了羊乳的奶香,實在忍不了了,倆爪子直接搭在阿蘿的腿上,一雙眼睛裏已經被那盤點心占滿了。
“想吃這個?”
哼唧。晶瑩的水滴順着下巴流下,狹長的狼眼裏盡是渴望。
“吃裏扒外的事還做嗎?”阿蘿拿起一塊香酥餅在它嘴邊晃晃。
小灰砸吧砸吧嘴,哼哧哼哧地再次吐出舌頭。
阿蘿心軟,也覺得罰夠了,便扔了兩塊給它。
“吃吧,以後再讓我發現你騙我,你就連苦菜都沒得吃了。”阿蘿本想說再也不要它了,可想想自家熊孩子還是得教育的,總不能真扔了吧。
哼唧。
低頭咬着餅子的小灰驟然噎住,直到那碗熱羊乳灌了進去才順了氣。
“你吃這麽急幹嘛?”阿蘿輕撫着它的脖子,只當它是長期吃不到急得,“不跟你搶。”
一旁的淩禦寒手握拳在口鼻間輕咳一聲,垂眼看着那只看似無辜的狗。
他現在除了身世外,是沒有再隐瞞的了。可地上趴着的那個可不一樣,它騙她的,可不止一件,都還沒露餡呢。
一旦露餡,咳咳,阿蘿一定會大發雷霆,不僅會收拾它,還會牽連他。
“主子,娘娘,成家大公子到了。”韓五接到消息就趕了過來,站在門口眉弄眼半天,也沒人搭理他。
成家大公子是誰?阿蘿擡眼看着淩禦寒。
“是墨韻的親兄長,不是外人。”淩禦寒見她下意識看向自己,心裏那個舒服,嘴角都勾起了笑意。
原來是主人到了。阿蘿放下點心,拿起帕子悠然地擦了擦手,坐直了身子看向門口。
韓五其實想說的是,大公子已經不請自來到這院子了,主子您快點作安排。可惜,他家主子光顧着看娘娘了,根本不理會他。
淩禦寒往阿蘿身前湊了湊,腳背被一團熱乎乎的隔住,看着地上吃得正香的小灰,突然想起什麽,立刻坐直回頭對韓五交代, “你讓他去隔壁等……”
只不過太晚了。
“去什麽隔壁啊,我還沒見過娘娘,自當是先過來拜見的。”說話間人已經踏進門了。
阿蘿看着來人确實與成墨韻有着三分相像,眼鼻間都是那麽英挺,當真是親兄妹了。
然而成墨傾外表看着白衣飄飄、面如冠玉,是個溫潤公子,可一開口就知道那是假象,其實就是個自來熟。
阿蘿道,人不可貌相,真不能以外表看人了。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看了一眼淩禦寒,難怪能成為好兄弟。人以群分!
成墨傾的到來,屋子裏瞬間笑聲一片,雖然有些聒噪,阿蘿倒也不讨厭。
只不過小灰看見這人,悄悄地往淩禦寒身後移了移,只露出半截尾巴。
“小弟聽聞娘娘已有身孕,不知在寒舍休得可舒坦?”成墨傾只比淩禦寒小幾天而已,加上他們相熟,自稱小弟倒是沒錯。
“娘娘不敢當,我已認墨韻為姐姐,喚您聲兄長可好?”姐姐的哥哥,就是她的哥哥,阿蘿覺得這麽稱呼很合理。
“當然……”好。
只是成墨傾的好字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淩禦寒一眼瞪了回去。
“叫什麽兄長,他得叫你嫂嫂,以後喚他名字便可。”兄長那是他獨有的,怎可随便讓她叫別人。
“叫什麽都一樣,一樣一樣的。”反正這人已經是他表妹了,堂堂齊王殿下就是他妹夫。今後還愁不能讓他叫聲哥聽聽?
這聲“哥哥”早晚能聽到。
阿蘿吩咐新來的青檸上些茶點,又請成墨傾就坐。
成墨傾坐下後仍笑着打量阿蘿,看得阿蘿不由得握緊了帕子。
淩禦寒最是熟悉阿蘿的小動作,每次緊張不安時就會捏着能碰到的東西。細看之下,白皙的手背上已經能看到青痕了。淩禦寒心疼地握住她,又回頭輕斥了成墨傾。
“再亂看,咱們就去校場看看。”
額。成墨傾一口水噴了出來,去校場給他當靶子嗎?他可打不過。
“不不不,我就是覺得太像了,感嘆、感嘆而已。”成墨傾側頭擦了擦身上的水漬,連忙擺手。
這動作,倒是讓阿蘿不再擔心了,原來是這張臉的緣故。
“您這麽看着我,是不是想說我真的像羅家姑娘?”阿蘿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所以就用了尊稱,也省的有人私下裏小心眼找他麻煩。
成墨傾點頭,“我那不成器的表妹,唉,不提也罷。”
說完還挑釁地看了一眼淩禦寒。
淩禦寒丢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不過這個時候的成墨傾不怕,大不了他先出去躲幾天,等他氣消了再回來,正好逛逛雲城出名的……酒樓。
“對了娘娘,這是羅家女兒都有的玉牌,家母特意讓我帶給您。”成墨傾遞過去一個盒子,裏面放着一塊白玉牌。玉牌後面刻着芩字,代表着羅絲芩的身份。
“家母還交代了,今後成家羅家便是娘娘的家,也是您的後盾。”
這話确實是原話,這事兩家受益,作為姑母她必然有所表示。
“這個太貴重了,不能收。”阿蘿想推回去,畢竟接受了這牌子,就相當于接受了淩禦寒給她的身份。
“收着吧,以後有用。”淩禦寒伸手握住阿蘿的手,玉牌剛好嵌在兩人手心。
成墨傾可不想阿蘿退回玉牌,只好四下打量準備找個話題。
剛好!一切都是剛剛好。
他随便一低頭,就看到正把自己藏在桌下面,只露出尾巴的小灰。
“子衡還把将軍帶來了?”成墨蹲下去,低頭抓着小灰的兩只前腿拎了起來,感慨着,
“将軍長得很快,都這麽大了!上次見它還沒雙鞋子大,這會兒都到我膝蓋了。”
哼唧。
小灰眼底的訴求,成墨傾根本看不懂,還在那兒絮絮叨叨地說着小灰小時候的事。
“什麽将軍?”阿蘿甩開了淩禦寒趁機覆在她手面的手,笑不露齒地問着成墨傾,“哥哥說的是它?”
“就是它呀,老狼王丢給子衡的那個幼崽。”成墨傾是第二個穆景逍,根本不知道他們中的彎彎繞繞,面對新妹妹,自然知無不言。
老狼王?
阿蘿突然笑了。
哼唧。
小灰看着阿蘿臉上的驚訝和慢慢升起的怒火之笑,撲騰了幾下終于脫離魔掌,趴在榻上,無辜地看着阿蘿。
哼唧。
阿蘿看着它半天,終于伸手摸着它後頸,“狼?原來你是他養的狼?”
哼唧。
“阿蘿。”
一人一狼齊齊地看着笑而不語的阿蘿,心裏恐慌不已。
“好,很好,去那屋好好待着吧。”那屋就是這半個月它每天吃苦菜的地方,小灰一聽後脊的毛瞬時立了起來。
哼唧。
“青栀,去廚房兩盤子苦瓜餅子,不加糖,這兩天給小灰去去火。”阿蘿雖是笑着交代的,可緊緊攥着帕子的手整微微顫動。
而一旁的人聽着這種咬牙切齒面露微笑的聲音,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只有一狼一人還不敢挪步。
“阿蘿,聽我解釋。”淩禦寒面露苦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心知這次要是解釋不清,他們直接就不只是誤會,而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了。
對,這還有一個罪魁禍首。阿蘿叫住了正想抱起小灰的青栀,讓她把狼直接還給淩禦寒。
“既然是殿下的狼,我就不留了,麻煩殿下一并帶走吧。”
哼唧。
小灰掙脫開青栀,嗖地一下跳到阿蘿面前,兩只爪子合在一起,一雙狼眼裏閃着晶光。
“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成墨傾看着情形不對,暗暗地拽了拽韓五。
作者有話要說: 碟中諜·灰:主人,我暴露了。
小淩子(跪着蒼耳墊子):一會兒你出去咬他,狠狠地。
成墨傾:六月飛雪,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