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麽這麽暖和?”周颢托起他的手, 不輕不重地捏捏揉揉,仿佛是在捏一個剛出籠的小籠包,“是因為剛起床嗎?”

孟喬但凡敏銳一點, 就能發現周颢在沒話找話。兩個人天天睡在一個被窩裏, 周颢難道不知道他體溫偏高?

此時他的注意力全在相握的手上, 當然沒工夫去想那些。

抵達地下車庫之前, 他們的手都緊緊相牽,沒有誰放開過。

坐上車之後, 孟喬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上面積了一層手汗。

上選修課時,周颢并沒有用心聽,而是用平板看文獻。

他握着平板的左手就擺在孟喬的眼前,白白淨淨。或許是鬼迷心竅了, 又或許是周颢近來的态度縱容了他的色膽。

等到孟喬意識到時, 他的爪子已經伸向了周颢,摸上那一截從袖口伸出的手腕。

裸.露在外的肌膚是微冷的, 在他相對火熱的觸碰下略微一縮, 卻沒有避開。

“怎麽了?”周颢只是疑惑地問了一句, 然後把平板換到右手拿着,繼續翻看論文。

竟然是把左手閑置出來給他玩。

孟喬:“……”

他一時分不清周颢這是不是把他當小孩子哄了,覺得他上課無聊了才會玩他的手?

他拿起手機, 想起之前加過的周颢的舍友林桓。

然而他搜索林桓,卻查無此人。在好友列表裏搜尋了一番, 才發現他把人家的備注改成了何書桓。

他看着那三個字,又被逗笑了。

何書桓:什麽意思?周颢和你經常有肢體接觸?

孟喬: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那個, 好像不太抗拒這些?

何書桓:小鴿子吃驚.jpg

何書桓:小鴿子後退.jpg孟喬:你怎麽也在用這個表情包!

何書桓:和周颢學的。

何書桓:我震驚的是你現在竟然還在思考這種問題的階段。

孟喬:?那我應該在什麽階段?

何書桓:沒什麽, 現在這樣挺好。

何書桓:你說得沒錯, 周颢就是個悶騷, 表面上高冷,私下經常要我們摸摸抱抱舉高高。

孟喬:“?”

他眼神驚恐地看向周颢。

何書桓:哪天他要是親你你也別介意,他就是一接吻狂魔,你放心大膽讓他親就行。

孟喬:“???”

他徹底淩亂了。

但沒過兩分鐘,林桓的話術就立馬變了風向:那都是我亂說的,你別信啊,千萬別信!

孟喬:“……”

可信度反而增加了。

可以确定的是,周颢确實不抗拒這樣的小動作。

這就像一個開放式的游戲,他如同一只初次步入這個世界的小獸,充滿了探索欲。

他很想摸清楚,周颢的底線在哪裏。

然而探索欲歸探索欲,膽小歸膽小,一整天過去,除了偷偷地摸摸手,別的他還是太超過他的阈值。不敢輕舉妄動。

孟喬痛恨自己的不争氣,他要是有雙重人格就好了。

——

周四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臨近十二月,天氣愈加寒冷,配合上蒼涼的雨水,濕答答黏糊糊的,更是冷得讓人打哆嗦。

孟喬跟随周颢進入了這個他看見過很多回,也聽說過很多次,卻從沒踏足過的空間。

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周颢先帶他去轉了一圈。

首先要參觀的當然是周颢的家。

客廳孟喬曾經見過,因為周颢給他發過照片。此時用肉眼一看,更覺得空曠冷寂,不帶一點人氣。

難為周颢之前還要一個人回到這裏……如果是孟喬,他就受不了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屋子。

除了怕寂寞,還因為他怕黑。

他總是會幻想黑暗中有不可名狀的生物在窺探他。

周颢帶他把整個屋子轉了一遍。

先是周颢本人的卧室。他的房間看起來很正常,裏面都是男孩會用到的擺設。這裏就稍微有點生活氣息了——因為能從小用具的擺放方式看出來周颢平時的一些習慣。

周颢的房間還連着一間學習房。沙發的對面有裝過電視機的痕跡,孟喬猜測他們出租屋裏的那臺大電視就是從這裏撬走的。

其他的功能性用房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空着的,最滿的大概是書房,孟喬只是看一圈便眼花缭亂,這裏更像是藏了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這都是阿姨看過的書嗎?”

“不是,”周颢說,“她只是喜歡買書,有需要的時候才挑一些帶走。她不在的時候,就只有我來看。”

接着周颢又拉着他去了另一個房間,這裏的裝修比任何地方都要精細,是一個家庭影院。牆壁上挂着許多的影碟,黑白年代的也有,許多只能在網上找到資源的禁.片也有。

孟喬随手一拿,就拿到一張上世紀末期拍攝的、講述男男情.色的作品,吓得手一抖,碟片差點掉在地上,他手忙腳亂接住。

周颢從他的手中抽過碟片,看到上面的畫面,倏然一笑。

“想看這個?”

孟喬的頭搖得像賭徒手裏的骰子。

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看看也不是不行……這不正是試探男神的好時機嗎?

把窗簾一拉,完全封閉的情況下,孤男寡男……

這是何等優質的Game Video情節展開!

可惡。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周颢似笑非笑,沒有立刻把那張碟片放下,而是領着他出門,去旁邊做了其他的參觀。

“怎麽樣,有值得參考的地方嗎?”周颢問。

“嘿嘿,其實我們之後要學的,我算是提前預習吧。”

他記得楊舒和他提到過定江洋的住宅設計,會在之後的理論課程上作為素材出現。

這裏的樓盤用作範本還不錯,但是也不新鮮了,孟喬見過很多比這套住宅更高端的設計。

不過就實用性而言,這裏是真的很不錯,又有格調又具備舒适性。

孟喬忍不住心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也能租這樣的房子。

是的,租。

孟喬一點也不想買房。他覺得住的房子,家裏現在那套老宿舍樓就很好,如果想體驗現代感,租房子便可以得到滿足。

他日後沒有結婚的困擾,也不想去大城市裏掙紮浮沉,因此能夠擁有很自由的生活方式。

他選了一個角度拍照,這時唐江白打電話給他,問這邊該怎麽進來。

怎麽來得這麽快?離約好的時間還差了快半個小時呢。孟喬看向周颢,周颢說:“你繼續,我去接他們。”

“好哦。”

周颢離開之前,孟喬清楚地看見他把那張有着香.豔封皮的影碟塞進了他的随身包。

孟喬:“……”

只是走了周颢一個人,屋子裏卻憑空冷清了大半。畢竟是在別人家,主人不在,孟喬感到些許不自在,還有些冷。他走去大落地窗前,趁着雨勢暫歇的工夫,借着亮給江面拍了一些風景照。

從這裏正好能夠看清江水的上漲後的水位和走向,之後在PPT裏應當能用得上。

目光所及的陰沉沉的天氣,落在鏡頭裏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十分鐘後,周颢給他發消息:下來吧,他們到了。

這就是不打算帶人上來的意思了。

也是,那些人和周颢都不熟悉。

唐江白他們帶了三腳架和無人機過來,可以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不過組裏有兩個人的臉色不太高興,板着一張面孔。

孟喬沒有傻到問一句怎麽了,只能假裝沒看見。

住宅區很大,他們轉悠了半天才算測量完了大半。

途中刮了幾陣風,把孟喬的頭發吹得糟亂,但他本人渾然不覺,還在綠化區轉悠。

周颢叫住他:“孟喬,過來。”

“嗯?”

孟喬毫無防備地擡頭,就被周颢的雙手擦過耳尖,随後衛衣後面的大帽子被拉了上來,牢牢實實将他罩住。

“小心別感冒。”

“我不冷。”孟喬說。

“嗯,是我覺得你冷。”周颢隔着帽子拍拍他的腦袋,語氣中充滿調侃的意味。

披着雨衣的唐江白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

他擡頭看向天空,仿佛又有連綿的細雨要灑将下來,淅出了針芒般的雨粒。

陪伴父親離開宛市的那一天,好像也下着這樣的連綿細雨。

他記得那天是周末。周颢休息在家,沒有去上學。

周颢的父母産生了一次極為激烈的争吵,是因為女人還是因為財産,他記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周颢那天的臉色很不好,少年人的面孔之上頭一次染上陰霾。

但即便是這樣,周颢也遵從了約定,将他們父子送到火車站。

離開的時候,他安慰周颢,希望他開心一點,把那些不高興的記憶全部忘掉。

周颢露出了那天的第一個笑臉。

周颢不愛笑,可他好适合展露笑顏。

只是勾一勾嘴角,就會有人願意為他做任何能讨他開心的事。

離別前,周颢朝他揮手,說一路順風。

不舍的情緒在那一刻攀升到頂點。他知道他一定是喜歡上周颢了,他一點也不想離開。在父親的催促下,他忍着眼淚,說他這兩個多月過得很開心。

周颢淺淡一笑:嗯,我也一樣。

他捏緊了手裏的雨傘,這本來是打算給孟喬用的,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轉身往回走,卻看見那幾個小組的其他成員圍着三腳架在抽煙聊天。

“孟喬是不是搬出來和周颢一起住的?感覺他們關系不一般。”

“別聊那些了,抽完就繼續吧,省得唐江白又要啰嗦。”

“害,婆婆媽媽的,就他事多。每天清高得跟個什麽似的,我都弄不懂那些女生為什麽這麽喜歡他,就應該讓她們跟他一塊兒組隊嘗嘗厲害。”

“就是,好像他争這麽厲害,第一就是他的一樣,最後不還是比不過孟喬?”

“少說兩句吧你們。”另外一個人笑。

唐江白翻了個白眼,一口氣憋在心裏,完全沒有地方發洩。

他低下頭,自嘲一笑,青白的指節卻顯示出了他的不甘心。

為什麽呢?

為什麽人生的差距會懸殊到這個地步?

孟喬傻憨憨的那句“我只是運氣好啦”又在他的耳邊響起,比洶湧的冷風還要刺耳。

他很明白,孟喬沒有做錯過什麽。應該說孟喬遭遇了他這樣的舍友,才是最大的不幸。

可他還是想不通。

他想問所有人,問個清楚。

為什麽他要被這樣對待,為什麽?

為什麽他非得被拿來和孟喬比較不可?

“江白,你在這啊?我剛剛還在找你,你地理學得比我好,過來幫我看看……”

孟喬的聲音恰好在他身後響起,歡快又明亮,比前兩個月在宿舍外頭每天撲騰的鳥群聽起來還要聒噪。

“你那麽厲害,何必叫我?自己去呗。”

他帶刺的語氣讓孟喬的臉一白。

孟喬也不知道自己哪點招惹上他了,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這陣沉默讓唐江白愈加氣悶,他真希望孟喬不是這種娘們唧唧的性子,但凡他像廖磊那樣,是個一點就着的炸藥桶,能和他痛痛快快地吵上一架都好。

“孟喬,你該不會以為你賣個萌撒個嬌,全世界就要圍着你轉?”

孟喬的臉更白了一層,無措感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那種表情讓唐江白的內心深處産生了一種與罪惡感交織的爽快。

發洩欲占了上風。

他醞釀了更多惡毒又刁鑽的話,想好好刺一刺這個只被完美保護着的小白兔,不管合不合理,傷不傷人,只要能傾吐一番他心裏的怒氣就好。

這場雷雨醞釀得太久了。

可滿嘴的荊棘尚未來得及出口,他的肩膀卻被人拍了拍。

回過頭,迎面而來的,依然是他記憶裏那張英俊的,溫和的,卻更加冷靜的面容。

那斯文俊朗的面孔上笑容依舊,語氣也彬彬有禮:

“可以請你不要欺負我家的小朋友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是沒有想出騷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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