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才剛提到晏家那位老太太要做壽,晏家的帖子就送到了面前。
只可惜,蕭鈞素來不愛湊這種熱鬧。
再說,他與晏楚本也談不上多熟,而晏家送來這張帖子,也不過出于禮貌罷了,大約并沒真打算請他去的。
畢竟他堂堂親王,豈會輕易去給大臣的母親做壽?
其實這樣的帖子并不少見,尋常時候,他都交代管家自己去辦——随意準備些賀禮,對于辦宴的大臣來說,都是極大的面子了。只是今日不知為何,他沒有如常吩咐,心間動了動,交代道,“放去書房吧。”
管家應了聲是,便轉身将請柬送去了書房,心間忍不住暗想,王爺這意思,難道要去赴宴不成?
而身後,蕭鈞則吩咐近衛,道,“繼續盯着晏府,還有靜海大師那裏,那夜刺客出手那般狠辣,抱定了殺他之心,不會是随意玩玩的。”
近衛立刻應是,也出去行事了。
日頭繼續西去,湖面上的金茫也随之消失,蕭鈞又立了一會兒,也回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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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
一如小翠猜測的那般,唐嬷嬷出了望月居,趁着人不注意,一路小跑的回了陸氏所在的蘭庭居。
午後還算清淨,院子裏也沒什麽閑雜人等,忠心耿耿的老婆子一見到陸氏,便立刻禀報道,“夫人,依老奴之間,望月居的那個丫頭恐怕不簡單啊!”
陸氏正等着消息呢,聞言趕緊問道,“怎麽說?”
老婆子道,“奴婢進門跟她好生講道理,叫她每日來跟您請安,誰知道她理都不理,轉身進屋睡覺去了,還有剛才,奴婢瞧着她半天都不打屋裏出來,便想進去看一看,哪知才一進去,沒說幾句話就被她攆了出來。夫人,這丫頭扮豬吃老虎,心眼兒多着呢!”
陸氏聽了,當即便哼道,“我就知道她不是個老實的,上回明璐的事情,必定有她在裏頭動了什麽手腳,可惜找不到證據,害的明璐到現在還被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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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嬷嬷趕忙道,“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給您好好盯着,這表裏不一的人,遲早會露出馬腳的。不過……”
她語聲一轉,只引得陸氏一頓,忙問道,“不過什麽?”
只見老婆子神色凝重,皺着眉頭道,“還有一事,奴婢覺得有些可疑,方才奴婢出來時,那丫頭正在做衣裳,奴婢瞧着那行針走線的樣子,怎麽有些熟系?夫人可還記得,當初雜院裏的那個賤奴……”
陸氏一愣,當即便脫口而出,“那個叫芸娘的女人?”
唐嬷嬷連連點頭,“對,就是那個女人!說實話,奴婢頭回見那丫頭就覺得可疑,那副眉眼分明很像那個女人,不僅如此,連今日拿針線的樣子都像,對了,連她自己都說,那針線手藝是她娘教的……”
“果真?”
陸氏一怔,登時渾身毛骨悚然起來。
而近幾日心間的擔憂也重又浮了起來。
說實話,當年她并未怎麽瞧過那個芸娘,得知晏楚原來婚前就已經有了女人孩子的時候,她早已是怒不可遏,後來的法子,還是唐嬷嬷幫她出的,也是唐嬷嬷去做的,直至最後,她才出了面,假裝受害者,聲淚涕下的逼迫晏楚處理那個女人……
所以她與那個芸娘,不過見過兩面而已,只記得那女子長得挺清秀,雖然布衣荊釵,也難掩幾分姿色,但歷經這麽多年的時間沖刷,那具體的印象早已淡了,所以若論起印象,她着實比不得唐嬷嬷。
前幾日初見望月居裏的那個丫頭時,她還困擾在下人們那些荒唐謠言裏,後來經過張嬷兒勸解總算清明了一些,但緊接着卻越想越不對勁兒起來,現在又聽唐嬷嬷這樣說,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明明早該死在外頭的人,現如今卻又回來了,還是晏楚堂而皇之的将其領進家門,态度上也頗為偏袒,這叫身為正室夫人的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陸氏攥緊了帕子,咬牙道,“若果真是當年那個丫頭,他們一定是當我死了!”
一拳砸到了圈椅的扶手上!
而唐嬷嬷一愣,也敢忙表态道,“夫人莫氣,請您放心,有奴婢在,一定不叫她禍害咱們相府!”
~~
一連幾日,拂清窩在房中做針線,依舊不怎麽出房門。
而唐嬷嬷則也依然盡心盡力的做着一名敬業的卧底,除過躲在門外觀察,還時不時的進屋轉轉,想盡辦法的從她口中套些什麽話。
只可惜拂清惜字如金,并未叫她得逞。
小翠與小霜則眼看着老婆子憋得愈發難受,臉色愈發的難看了。
等又過了兩日,時機已經差不多的時候,拂清對着小翠悄聲囑咐了幾句,于是,院子裏正喝茶曬太陽的唐嬷嬷就瞧見小丫頭挎着籃子出了門去。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過後,小丫頭又回來了,手上依舊挎着籃子,籃子上還蓋着帕子,看不清裏頭的東西,唐嬷嬷一頓,問道,“你上哪兒去了?籃子裏提的什麽?”
小翠卻笑了笑,道,“嬷嬷這是審犯人呢?我自然是替姑娘辦事兒去了,您想知道這籃子裏裝的什麽?那得問問姑娘願不願意告訴您啊!”
說着竟揚起下巴,徑直進了屋。
這可把老婆子給氣壞了,偏這樣的情景還不是一次兩次,每日都要來上這麽好幾回,她每每要問,小翠就是不肯說,态度輕佻,絲毫不把她這個老嬷嬷給放在眼裏。
老婆子終于忍無可忍,拔腿追到了房中,對着正縫衣裳的拂清道,“明珠姑娘,請恕我直言,這望月居的規矩實在太亂了,可得好好整治整治才是!您可聽見這丫頭近來對我說什麽了?我老身好歹長她幾十歲,在府裏呆了少說也有幾十年,她竟然用這般語氣對我說話,傳揚出去怕會影響您的名聲啊!”
她氣急敗壞,話說完,終于見拂清停下了手來,擡眼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嬷嬷這話有理,我也覺得這幾日規矩有些亂。先不說別人了,那日您來的時候,張嬷兒告訴我,您是府裏的老人兒,最懂規矩,如今卻總是不打招呼就往我屋裏來,難不成府裏的規矩就是這樣嗎?您在夫人跟前,也是如此嗎?”
唐嬷嬷一噎,張嘴便要争辯,卻又被拂清搶了先道,“小翠的話我也聽見了,說實話,我沒覺得她哪裏說錯了,我叫她出去辦點事兒,還囑咐她要低調,若是別人一問,她就張嘴說,那恐怕才更嚴重吧!行了,你犯不着為了這點小事來找我,我現在可忙着呢,若再不抓緊點兒功夫,趕不上老夫人的壽辰可就壞了。”
說着揚了揚手,示意她,“你先出去吧,以後進來前記得先敲門,我這被你吓得,都紮了好幾回手了。”
唐嬷嬷還想辯解,卻被小翠攔住,冷笑道,“嬷嬷可聽見了?這要想立規矩啊,先從您自己說起吧!”說着将人攆了出去。
老婆子立在院子裏,愈加氣憤起來,可想起方才屋裏所見,又愣了一愣,心裏頭,悄悄起了個主意。
京城偏北,在冬至之前,天黑的一日早過一日。
這不,才剛吃罷晚飯,還不過酉正,外頭已經黑了透底。
望月居就一位主子,又是個事兒少的,下人們都很輕松,天一黑後,不過再伺候着主子洗漱,也就沒什麽事了。
尤其現如今天涼,晚飯過後,衆人大多都留在各自房中歇息了,可偏有一人,就是放不下心來,時刻盯緊正屋,生怕錯過什麽動靜。
功夫不負有人心,又過了一陣,正屋裏的終于有了動靜,唐嬷嬷眯着眼縫,清清楚楚的瞧見,拂清與小翠一前一後的打房中出來了。
拂清披了個披風,還特意戴上了兜帽,小翠懷裏則鼓鼓囊囊,明顯揣了什麽東西,二人眼見院中無人,立刻往院門外走去,腳步很快,生怕別人瞧見似的。
咦,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老婆子趕緊從屋裏沖了出來,謹慎起見,先溜進正屋裏看了一遍,确定自己白日裏沒看花眼後,這才趕緊出了房門,追着主仆倆去了。
今夜風有些大,吹得廊檐上的燈籠止不住的搖晃,唐嬷嬷躲在暗影裏,一路屏息的跟着拂清與小翠。
眼看着她們挑着小路曲折回繞,還越走越偏,老婆子是既緊張又興奮,等到見二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門,且試圖去開啓的時候,直覺已經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趕忙後退幾步,随手抓了一個過路的小厮,壓低聲音道,“快去禀報夫人,就說有家賊行竊,要出府銷贓了,快去,來晚了可就抓不住了。”
小厮自然認得她,一聽茲事體大,也不敢推拒,忙拔腿去了蘭庭。
沒過多久,陸氏果然就領着人來了。
而此時的拂清與小翠,卻仍在忙着開門。
——其實正是知道此門年頭久了不太好開,主仆二人才特意挑的這裏。
不然,怎麽拖延到陸氏帶着人來呢?
有道是捉賊拿贓,眼看陸氏也領着人來了,正把這主仆倆逮了個現形,唐嬷嬷興奮地難以自已,立刻開口喝道,“你們在做什麽?”
話出口,只見那二人身影一愣,慢慢轉過了頭來,果真是拂清與小翠主仆倆。
陸氏心間一定,卻假意驚訝道,“明珠,怎麽是你們?我聽說有人偷了府裏的東西,正打算過來看看,這又是怎麽回事?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然面前的姑娘卻未見半分心虛,還同樣一臉驚訝的道,“有人偷東西?不會是在說我吧?”
小翠也驚訝道,“姑娘怎麽會偷東西呢?夫人您可以明鑒啊!”
陸氏頓了頓,正欲發話,卻聽背後又有一聲音傳來,“都在這裏做什麽?發生了何事?”
這分明是男子的聲音,衆人一愣,齊齊望去,只見是晏相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