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平浪靜的湛藍海面之下,一片汪洋。

而咲良的故鄉,是把海濱小鎮整個包圍起來的內海。

那裏有藍白色的平房,層層疊疊,親密地挨在一起,被海與山環抱……

成群結隊的彩色小魚和透明水母歡快地玩耍,悠閑度日……

在水中不斷搖曳着的綠樹、被小小的洋流卷過,葉子和果實落到海底地面,撿起來不用洗就能直接吃掉……

味道是酸酸甜甜,帶一點甜山楂的滋味……

啊,她好想家。

清晨五點半,咲良準時從滿是海果的睡夢中,醒了過來。

她回味着夢裏的甘甜,按停鬧鐘,系上圍裙,洗菜下鍋,又煎了幾個蛋和章魚腸,用幹淨的勺子挖了一匙,嘗了嘗昨晚炖的排骨湯,還差一點滋味。

捏好梅幹飯團後,她又喝了兩口,這次還不錯。于是她把早飯端出去,用蓋子先蓋住——昨天家裏的大人回來晚了,現在應該還在呼呼大睡。

咲良把兩份便當分開裝好,拿起自己的那一份,換上帝光的籃球部訓練晨服,就出門了。

一路上,少年經歷了和熟悉的街坊鄰居打招呼、被貓追、被狗攆、被寵物鹦鹉啄、被小孩子指着嘲笑“大哥哥好膽小這麽高竟然怕鳥”的日常。

咲良後怕地扶住心口,給自己順了順,今天差點就被那只貓抓住了——陸上的動物果然都好恐怖啊。

又兇又殘暴,而且好奇心還很強,果然還是陸上的人最溫柔了!

上學路的高坡兩邊栽滿了櫻花樹,快到帝光校門,遇到熟悉的同學紛紛和他打招呼,咲良也笑着回應,他容姿出衆,模樣俊秀,是個标标準準的美少年。

而難得的是,臉好看的同時,他的身材也很挺拔,還是校籃球部的預備正選,性情溫和,從來不會輕易和人起糾紛。

故而只是一年級生,在年級裏同樣很受歡迎,不比那些三年級的前輩差。

雖說有點過于受歡迎,經常能看到他被女孩子堵在某個走廊角落、空教室的一邊,但頂着張雌雄莫辨的臉,男生們也難以對他遷怒。

甚至學校裏隐隐有流傳,不少學長曾經向咲良君告白過,但沒人親身證實,也就當笑談聽後便罷。

球鞋在光滑的木地板發出清脆的摩擦聲,帝光一軍的體育館,從大清早便開始了刻苦的訓練。

咲良做了幾組基礎運球練習,又和一年級在外操場跑了幾個周圈,從沖涼室洗了個快澡,用毛巾擦臉的少年一出來,就聽到C區的器材練習場傳來了人的争執。

“憑什麽他就可以指揮我們做哪些常規動作、投幾個球換人——既不是部長也不是教練,被看好又怎麽樣,有什麽了不起的啊?!”

突然爆發的争吵,把全場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這場矛盾的源頭,看似是關于近日練習計劃的糾紛,但實際,應該和虹村部長有意讓一年級的赤司征十郎擔任副部長的事有關。

大家同樣都是預備正選的一軍、每日勤勤懇懇地訓練、都是為了提升自己,才不斷拼命鍛煉——憑什麽只有你赤司被部長看中,而我們這些同期進來的人,只能聽你使喚?

家境好有什麽了不起、成績出色那又如何,籃球比賽不是看誰題目解得多,別的先不說,一米六的籃球運動員,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一年級的赤司征十郎,現在的身高是一米五九。

說到最為憤慨的地方,那個部員手指向這邊無辜的咲良,扯着脖子大聲說:“如果非要從矮子裏挑高個,我寧願讓咲良君來指導我,他都比你強!”

咲良:……這又幹我屁事哦。

心生逆反的部員是如此作想,但認可赤司的人同樣不少。

他平時為人內斂溫潤,情商很高,在部裏同樣很受追捧。于是一邊正在做基礎訓練的隊伍裏,立刻有人和那個部員吵了起來,說你做不到不代表別人不行,自己沒本事、羨慕人赤司君沒用!少哔哔多訓練不行嗎非要找茬!

運動社團本來就是特別容易臉紅脖子粗的地方,一群揮灑着青春熱血的少年郎們,體內的爆炸因子不要太多,起争執是經常能看到的場面。

平時大家都被按捺着情緒,悶頭訓練,只不過今早大頭卻不在,教練也去開會了,一個小小的話題,就引發了劇烈的争議漩渦。

人人都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練習太枯燥,除了依舊還在心無旁骛地投三分、誰也不看的綠間真太郎外,沒人想錯過這個熱鬧。

眼看矛盾越來越嚴重,即将上升到動手的程度;處在漩渦中心的赤司征十郎,卻忽然用一種十分平靜的口吻,沉着地開口道:“蒂尼·博格斯。”

“哈?”

“NBA的明星控球後衛,身高一米六,也是史上最矮的職業籃球選手。”

“……真的假的?”

“厄爾·博伊金斯,一米六五。如果看過他的快攻比賽,你就不會說出‘矮個子不配打籃球’的話。”

“而且,”紅發少年沖他微微一笑,語氣篤定:“我還會長高的。”

“………”

原本一觸即發的争執,被赤司征十郎所提出的、一個個在NBA歷史上曾經無比輝煌的選手故事,無聲無息地抹去了。

被他的話觸動,少年們開始談起自己最愛看的全明星賽事轉播、談起斯伯特·韋伯、內特·羅賓遜的傳奇,遺憾國王隊的內讧,球員鬥毆,使得努力付之東流……

最開始不甘心的那個男生,聊着聊着,也吸着鼻子,同赤司認真道了歉。

他說自己超喜歡的小前鋒退役後,他哭了一個暑假,他媽以為他失戀了,鬧得全場一陣爆笑。

沒過多久,白金教練和虹村部長就來了,大家一窩蜂被趕去訓練。部長平時人還不錯,但發脾氣的時候非常恐怖,連隊裏的不良少年灰崎,看到他都會下意識老實幾天,少生點幺蛾子。

咲良和青峰看夠了熱鬧,各自抱着籃球,準備繼續去做體前雙手運球的練習。最近這個動作容易犯慣性錯誤,需要加強。

和青峰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路過器材區,說到靠握力器逼手腕發力的技巧,咲良唇邊還帶着笑,不自覺乍一回頭,視線就撞上了赤司。

“………”

半大的少年,五官還沒張開,帶着些過于精致的昳麗。他的神态如海水般平靜,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幾秒,對方微一颌首,随即便淡淡地移開。

咲良下意識地抖了抖,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能是海裏人的天生直覺,她總覺得赤司征十郎這個人,遠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溫潤有禮。

他就如同平靜的洋面那樣,底下蘊藏着波濤洶湧的澎湃巨浪,深不可測——哪天她要是稍不注意,就可能會被海浪的一巴掌,給拍成死魚。

所以咲良和他的關系非常一般,幾乎沒說過話,她更親近天性開朗到智障的活潑少年青峰,在部裏和他的關系最好。

小半年下來,兩人就好到短褲随便換着穿也沒問題。

其次是虹村,因為部長對她特別關照,他看着兇巴巴的,但人很有耐心,她來籃球部,就是因為部長手把手教會了她打籃球。

晨練結束,咲良把頭整個埋到接滿了水的水池子裏,深深地呼氣,休息了十來分鐘,她感覺大腦涼快多了。

沒錯,是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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