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濃情似海
說話的人是位穿着綠瑩瑩鮮華光彩的公子,他正兇神惡煞地訓斥一位少年:“你竟敢用這雙肮髒的手把它摸髒!好臭呀!真氣人!”
趴在地上的少年,銀色頭發蓬亂不堪,衣衫褴褛,全身污垢,猶如乞丐,他求饒道:“少爺對不起,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給您擦幹淨……”
“滾開!”惡少一腳把他踹開,瞪圓了眼睛罵道:“你這賤貨!還敢碰我衣服!你知道這衣服值多少錢嘛?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男孩捂着被踹的肚子,有些怨恨地盯着惡少,眼睛濕潤卻咬着嘴唇裝着堅強。
“嘿!你敢瞪我!你這膽大包天的賤民,本少爺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不可!來人,把他這肮髒的手給剁了!”他身後幾個随從迅速抓的抓手,拿的拿刀……
“住手!”小女孩竟颠颠地跑了過去,指着惡少毫不畏懼地說道:“是貴族就可以欺負人嗎?”她個子小小的,站在惡少跟前就如個奶娃娃。
惡少見她穿戴華麗,不敢太過嚣張,只是罵道:“你也是貴族,幫這肮髒的賤民做什麽!讓開!”
“即是貴族,就要有貴族的氣度,我看你衣服也沒髒,怎麽能剁他手呢?如果因為他是賤民不能碰你這高貴的衣服,公子要砍的手就不只他這一雙。”小女孩嘴巴子一張一合,吐語如珠,聲音卻柔和清脆,吧嗒嗒把惡少給說愣了。
“這衣服,你以為它生下來就是高貴的?它從養蠶采桑,到抽絲編制,再到染織裁剪,不知道要過多少賤民的手,不單這些,公子的佩飾、帽巾、折扇、鞋襪,都是被賤民制作出來的,都被賤民摸過,公子是不是也要把這些人的手都砍了?”
“你……你……”惡少不知如何作答,羞惱地把她往旁邊一推:“本少爺的事,要你管!我就是想砍他的手!”
女孩被他推得沒站穩,跌倒在地。小典溟忙把她扶起,問那惡少:“你是哪家的小子,這麽蠻狠無理!你爹怎麽教的?”
“你敢叫我小子?你找死!知道我爹是誰嗎?我可是素蒂雅世家的二公子!”
“素蒂雅?”小典溟眼睛都沒眨一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扇面一開,清冽地說道:“你最好自覺地離開。否則找死的就是你!”
惡少氣得臉色朱紅,正要教唆随從群毆小典溟,突然人群中冒出幾位粗壯魁梧的便衣武士,其中一人亮出塊玉牌,惡少一看頓時面色慘然,落荒而逃。觀衆一陣拍手叫好,險被砍掉手的男孩對兩位恩人千謝萬謝,至此,一場為民除暴的好戲圓滿落幕。
彩燈下又回到之前的氣氛,小女孩收斂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巾帼氣概,羞羞道:“謝謝哥哥幫助,剛才還怕那綠蒼蠅會打你呢。”她臉飛上了雲霞,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張手絹兒:“這個,送給哥哥。”
小典溟接過手絹,笑彎了眼睛,展開一看,柔和的眼神流出寵愛的味道:“你是洛洛傾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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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是典溟與洛洛傾茗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這兩人該是青梅竹馬的情分,為何會出現在雨晨的幻境裏?是因為她心心念念典溟?因為她一直耿耿于懷那張手絹上的“洛洛傾茗”?所以,幻境滿足她的心願,給她放映典溟的這段初戀?
雨晨內心醋味翻湧,她其實不是很希望知道這些的,知道後難免心生芥蒂,影響與典溟的關系。哪有誰談戀愛的時候願意知道男友的愛情史啊,還是越糊塗的越好!
可幻境貌似沒有領悟到她的意思,繼續放映這位洛洛傾茗的故事……
蟬鳴盛夏,碧葉連天,粉荷嬌羞玉立,嫩蕊凝珠,盈盈欲滴,香氣微醺。湖心亭裏,長大後的傾茗手捧竹簡依靠闌幹,藍發被一根紫紅色的絲帶輕輕挽住,一襲粉衣宛如蓮花仙子,肌膚勝雪,嬌美無匹,貴不可言……
清風襲來,重重蓮葉浮動,一聲鶴鳴,空中一只白鶴飛來,那鶴上坐着位紫衣男子,烏發墨玉逆飛,風迎于袖,眉清目朗,額間一道金線,宛若那朝吸雲露,晚食月精的仙人。
“師傅!”傾茗展顏一笑,起身作揖:“師傅這麽早就回來了?”
“我要晚點回來,恐怕傾茗已嫁作人婦了。”
她紅着臉,俏罵道:“又取笑徒兒,就該找個師母來管管你!”
“哈哈……”那男子笑着飛進了湖心亭,他右掌一開,一條閃閃發光墜着魚鱗的項鏈飛懸到佳人面前:“師傅送你的。”
雨晨一看這項鏈,倒抽了口涼氣,連忙摸向自己脖頸上的魚鱗項鏈……
為何她也會有一條!
傾茗喜道:“哇!這是魚鱗嗎?怎麽會發光?”
“這是火皇神睛的胎鱗,我用天絲金鞭把它收服住,你戴上它,可抵禦極寒。”
“師傅說的火皇神睛是那個火皇神睛嗎?它真的誕生了!”傾茗驚得跳了起來,但又突然拉下臉:“等等,這個是胎鱗?……那師傅豈不把它殺了!好殘忍,人家還是條小金魚,你竟忍心刮它鱗。”
“它可是神獸,神獸!你師傅有這麽大的能耐殺它?你這丫頭,為了給你弄這東西,我連悠悠都沒去見!你連句謝謝都不說,反來教訓師傅!有你這種徒弟,想早些成婚過安穩日子,是沒得指望的!”他伸長了手,氣道:“把它還我,不送了!”
傾茗急忙把它揣在了懷裏,嘻嘻笑道:“人家錯了啦。”
“誰是人家?”他四處張望,就是不看傾茗。
傾茗像個粉蝴蝶般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這裏,這裏,哈哈……謝謝師傅啦!”
畫面開始攪漿糊般模糊,盛夏蓮湖亭亭荷花的景象變成了陰霾霾天地之間電閃雷鳴。“轟!”的一聲巨響,刺眼的閃電撕裂天空,直劈而下,方圓數裏眨眼間火海一片,炎炎地火泛濫而出。“轟隆隆!”天雷接連劈下,耀眼熾烈的光芒照亮了天地,如天柱般的閃電一道道緊追着傾茗劈來……
傾茗被師傅拉着飛跑,她哭喊道:“師傅,放手啊!這是我的劫數,逆天行事會害了你的。”
“天雷來得太早,你受不起!”
“轟!”雷電如巨大的白箭刺下,傾茗身後的土地頓時下陷了六七丈。
“轟!”緊接着又是一道雷電,傾茗身後光芒逼近,就在那一剎那,她被師傅抱起壓于身下,那道雷,直直地炸在了師傅的背上,一道紫光和那閃電的白光相撞,爆發出一片刺眼的光芒,勁氣四處激蕩!
“師傅!”傾茗驚叫着,他一口鮮血湧了出來,臉色蒼白得可怕,嘴角噙上一抹慘笑,柔聲喚她:“……傾茗……”
“師傅……”傾茗珠淚盈眶而出,順着臉頰滴滴滑落,她一咬牙,全身發出藍光,絲絲藍線從體內抽出,若蠶絲一般把師傅全身包住……
“師傅,不能為了我死!”她燦将師傅捆在了藍線裏,自己嗖地抽身飛出,頂上了一道天雷,頃刻間,她化作一朵碩大的藍色冰花,消失在天地間……
雨晨心中一顫,傾茗就這麽死了?
就在此時,畫面空了,遠處緩緩走來一人,竟然是被雷劈死的傾茗,傾茗對她幽幽一笑:“你該回來了。”
雨晨猛一哆嗦,一陣頭暈目眩,差點跌倒。她還來不及反應,第四個幻境接踵而至……
黑夜下出現了一座府宅,府門外火把耀天,黑壓壓一群士兵,領頭那位是綠蒼蠅惡少,他手拿聖旨雄赳赳氣昂昂地站着,面前跪着一身戎裝的典溟。
綠蒼蠅打開手中的聖旨,朗聲念道:“查夏淵王夜暄,罔顧聖恩,勾結洛洛世家,私募兵役,意圖謀反,證據确鑿,罪不容誅,旨到之日,即刻押解進京受審。欽此。”聖旨一收,他那張讓人厭惡至極的臉面笑了笑,幸災樂禍地對典溟說道:“夏淵王接旨吧。”
夏淵王?雨晨心中驚訝,典溟是個王爺!
典溟并沒接聖旨,優雅地站了起來,臉上不露半點驚慌,夷然自若,無聲威嚴,他冷冷回道:“父皇昏迷數日,至今未醒,聖旨從何而來?你好大的膽居然假傳聖旨!”他眉峰微挑,帶着一絲輕蔑看向綠蒼蠅。
“你!……”綠蒼蠅怒氣乍起:“如今太子監國,谕令與聖旨無異,夏淵王是聰明人,自然要明白這個道理。”
典溟薄唇扯出一絲譏諷:“父皇尚在人世,太子就急着用聖旨,是等不及了吧?”
他傲視府門前黑壓壓的兵士:“我只等父皇的聖旨。”說完輕松地轉身,跨入府內,漸漸隐沒在曲徑通幽的假山石中。
綠蒼蠅怒急了,暴跳着舉起聖旨叫道:“逆賊夏夜暄!竟然抗旨不尊,罪加一等,衆人聽令,只管擒拿,生死勿論!”
蜂擁的士兵舉着刀劍吶喊着沖入府內,原本幽靜的山石後突然飛出一大群護衛,雙方人馬開始在明晦險夷的假山裏拉開肉搏戰,刀劍相交,殺戮哀嚎響徹天地。與此同時,空中飛過幾位黑衣人,直逼府院深處……
雨晨心裏一急,擔心典溟會有危險,忽然腳下踩了個空,噗通從半空跌落了下來,正好掉在典溟的前方。
“……傾茗?”典溟聲音顫抖地叫她,已近到身前,藍瞳灼灼。
雨晨心中一顫,連連後退,她怎麽是傾茗了?她是看戲的啊!
可典溟卻猛然将她擁入了懷中,呢喃道:“我知道你不會死,你說要等我回來,等我娶你……”
他眼睛無限迷離,像一池柔軟的春水,忽又捧起她的臉,慢慢俯下輕輕吻上她的唇,唇齒相纏間熱烈纏綿,甜美似蜜……
唔……這突如其來的香豔如墜雲霧,雨晨拼命喘氣,心撲通撲通直跳……這一世的初吻竟然給了虛幻的典溟!
“典,典溟,你認錯人了……我是雨晨,不是傾茗。”克制住澎湃蕩漾的心境,掙紮着離開了熱吻:“那個,我得走了哈,有人要來追殺你,你還是趕快遁走吧!”
“你怎麽不是傾茗?”他滿臉痛苦之色,又上前抱住了她:“你是還在怨我與孤月公主訂了婚約?……可這是我這做皇子的無奈。我多想抛下這些與你離開,不去想所謂的天下大任、國恨家仇,帶你去那過田園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