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迷茫
第一輪審訊過後,塞壬提出要面見麥克·伊迪絲博士的申請,國安局答應了。
可次日清早塞壬在會面室裏,等到的卻不是伊迪絲本人。
看着對面人耀眼的白金長發,再回顧自己淩亂在肩頭的短發,塞壬有些不爽地撥弄了頭發好幾下,其結果,只能是更糟了。
注意到塞壬的動作,哈爾德道:“沒關系,你一直都很好看。”
哈爾德将手放在桌面上,與塞壬隔圓桌對望:“伊迪絲表姐已經知道了有關‘約書亞’的消息,她和姑媽正在找各種門路想保釋你,想必,要不了幾天,你就能出獄了。”
幾天嗎?
塞壬眼睫眨動幾下,哈爾德恍惚看到有黑翼的蝴蝶在他愛人的臉上起舞,那黑蝶一瞬間與哈爾德記憶裏的蝴蝶胎記重合,随後又雙雙消散了。
愛人又接着開口,他的笑容裏盛滿了虛假的蜜意。
“學長,這可真是太好了,一天見不到你,我都快想死你了,你真不知道這些天裏我有多無助,昨天的審訊可把我吓壞了。嗚學長,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吵架的,你快救我出去吧。”
哈爾德神色淡定:“如果我确實厭惡你,那你剛剛那樣同我講話,我大概是真的會很想揍你一頓。”
塞壬似乎不能理解,他表情很訝異:“學長,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讨厭塞壬嗎?塞壬好難過,我以為學長很喜歡我的呢!”
哈爾德:“說真的,你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在我面前演戲,你的自大、傲慢與不可一世,都是你吸引我的地方。”
“我喜歡你的本性,小魚。”
哈爾德這樣的發言,倒是真實地出乎了塞壬的意料,他腦補了很多哈爾德的反應,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或者直接被塞壬刻意做作的演技給激怒了,所有的反應,但是不包括這一種。
哈爾德繼續道:“現在沒有監控,你可以說任何你想說的話,塞壬。”
“身為議長,這點不被監視的權利,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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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是伊迪絲不打算保釋你,我今天也打算帶你出去。”
“手給我看看,塞壬。我看到你昨天胳膊被人扭到身後時,輕擰了一下眉頭。”
塞壬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胳膊已經很自覺的送到了哈爾德面前。因為還未定罪,所以塞壬還是穿着來時的那件西服,又因為穿着外套不方便入睡,所以此時塞壬只身着一件有些皺了的白襯衫。
哈爾德解開塞壬袖扣,将袖子卷到塞壬手臂上方,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大片青紫痕跡。
“又是淤青。”哈爾德道,“你太容易受傷了,塞壬。”
“嘶。”哈爾德碰了一下塞壬的腕骨,而後者伸出的手剛好就是昨天骨裂的那一只。
“哈爾德,你弄痛我了!”塞壬抱怨。
“對不起,”哈爾德趕緊松開手,他說道,“我們何不現在就離開監/禁室?我想帶你去看傷。”
如果塞壬到這時,還覺不出來哈爾德語氣中對他的關懷與好感,那他就真是個徹底的榆木腦袋了。塞壬眯眼,難道哈爾德也受到了他能力的影響?
塞壬将內心裏的那點不情願壓在心裏,是的,不知為何,如果哈爾德是因為受“雷神”影響所以對塞壬好的話,塞壬更寧願哈爾德不要對自己好。
但事已至此,塞壬也只能選擇接受現實,盡全力發揮哈爾德存在的所有價值。
塞壬将頭發撥到耳後,向那雙翡翠眼輕笑道:“不,親愛的,我還不能走,我現在需要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被捕入獄,說不利也不利,但這确實又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因為這給了機會,讓容遠的人進入斯哈州。
相信得知塞壬被困的容遠,也能跟塞壬有一樣的想法,就算他沒有,在不清楚塞壬被捕的具體情況時,容遠也應該會帶人前來試探一番。只要有這麽一批人進入繡都,那麽對塞壬後續的計劃,都會增添許多裨益。
塞壬完好的左手伸向哈爾德的白金發尾,卷繞着玩弄着它,語氣輕薄道:“你能理解的對吧?親愛的。”
“開始我就想問了,你為什麽一直在試圖激怒我?”哈爾德握住塞壬手腕,但他沒有太用/力,怕不小心又弄痛對方。
哈爾德面上沒有出現塞壬預想中的沉迷神色,這令塞壬有些驚訝。難道性格不同,被“引誘”的表現也有所不同?
“但你确實是做到了,我現在的确很不高興。”
哈爾德繼續補充,“但是沒辦法,我只能為你讓步。塞壬,我做不到看你渾身是傷地待在獄中。”
“但我現在确實很需要你揍我一頓,親愛的。”
不知道為何,在觀哈爾德如今的面色之後,塞壬在後續的話裏,沒敢再喚對方“親愛的”。
“哈爾德,你別誤會,我不是有自虐傾向,只是我的基因副作用是人種每天都在不停地輪換,今天我還是個二級人,可明天我就該變成一級人了。如果再回到24小時監控牢房,我很難跟警衛們解釋,我身上的淤青為什麽會消散得那麽快。”
“如果你在意我的話,你應該不會想讓威廉姆知道我的這一特點,然後将我帶去研究院不知道讓莉莉絲去做些什麽吧?”
“嗯,哈爾德?”
哈爾德撫着下巴:“原來你的副作用,是這個。但你好像不管哪一天,都很容易受傷吧?那你豈不是每次受傷之後,都要為了掩飾傷口愈合速度,去自行造成二次創傷?”
“嗯對,”塞壬點頭,“比方說舞臺劇那天,我腳腕上的傷,也是同理。”
不知不覺被哈爾德牽着鼻子走了,塞壬凝眉。
“好樣的,塞壬。”
塞壬可不會将這錯認為是對自己的誇獎。只是哈爾德的态度實在奇怪,單純的“引誘”會引發獵物對宿主的關懷嗎?
好吧,确實是會。塞壬聯想到了利維、莫芙等人。
那麽迷戀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會讓一個人對另外一個本來毫無聯系的人,産生這麽多異樣的情緒。這些情緒不同于理智,有時會導致人類産生一些過激行為,所以塞壬慶幸,自己還未喜歡上任何人。
“小魚,你在想些什麽?”
“在想你。”
意識到這句話會産生歧義,塞壬又連忙解釋:“哦不,是在想你說的話,想你為什麽會這樣講。”
“很明顯不是嗎?小魚。”
因為哈爾德前傾的上半身,讓塞壬感覺二人的間距被拉進了,雖然隔着一張小圓桌,但塞壬依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壓迫。
“什麽?”
見塞壬神色迷茫,哈爾德忽然說了句并不相關的話:“塞壬,我和立頓·莫芙訂婚了。”
“什麽?!”
塞壬忽然一下站起身,他不可置信地拿手指着哈爾德:“你、你,你不回我消息,卻去跟莫芙訂婚了?!”
觀塞壬情态,再結合那天二人鬧掰前,塞壬可謂是莫名的憤怒情緒,哈爾德心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塞壬,你也喜歡我。”
哈爾德篤定道。
并且他終于意識到,只要認真去端詳塞壬的眼底,對方的真實情感,其實再好猜不過。塞壬在面對一些特定的事情時,并不算是一個極好的扮演者。
于是哈爾德緊接着慶幸,幸虧塞壬目前還不懂得要掩藏對他人的愛慕情緒,不然哈爾德恐怕一時還發覺不了。
哈爾德站起身,他輕牽住已然呆愣的塞壬左手,視線在對方腕口讓手铐拷出的一圈青痕上劃過,最終垂首在塞壬手背落下虔誠一吻。
“小魚,我帶你離開,我的驕傲不能容許我心愛之人受着傷待在牢房裏。”
“你說想将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不一定吧?我們可以拿別的事情吸引注意力,這些我來辦,你先養傷。”
哈爾德吻過的地方莫名溫暖,這種溫暖,塞壬已經15年未曾感受到了。哈爾德又緊接着揉了揉塞壬頭頂,讓塞壬只能持續呆愣地看他發言。
“等我一會兒,小魚,不用過今天中午,我就可以将你保釋出去。”
“午飯想吃什麽,小魚?”
“不回答是沒想好嗎?不急,你還有一上午的時間去想。”
這些年來,塞壬幾乎從未主動去尋求過其他人的幫助,就連容遠,也是談好了後續條件才讓對方堅定入夥的。可現在,哈爾德不僅說他想幫他,而且還是對方主動提出地想幫他。
“哈狗……”
“怎麽了,小魚?”
塞壬搖搖頭,“沒什麽,你快回來。”
哈爾德碧眼軟了下來:“我會的,竭我所能。”
等哈爾德走了,塞壬被帶回牢房之後,他坐在木板床上好一陣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不科學,很不科學。
塞壬咬着指尖。
哈爾德被“雷神”影響之後,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性格?他的變化也太多了。
哈爾德說自己喜歡他?絕無這種可能!哈爾德分明是他最厭煩的嚴肅性格,而且哈爾德還是他媽的該死的圖蘭人,并且他的頭發顏色塞壬也不喜歡,白金色哪裏有黑色好?總之……總之,就是不可能!
再說,哈狗不是和莫芙訂婚了嗎?
塞壬指甲幾乎被啃豁之前,一位警衛忽然叩響了防彈玻璃。
警衛說:“博士,議長讓我轉告您,他前些天的時候,親自上門取消了同莫芙小姐的訂婚,此舉,莫芙小姐也是同意了的。”
操。
塞壬心肺間爆出一句髒話。所以……哈爾德剛才根本就是在刻意試探他的表現?哈狗,你好大的膽子。
塞壬冷下臉。将“好樣的”這三個字,原樣回報給哈爾德。
因為之前的一管“普羅米修斯”幾乎全數提純失敗,路法·莉莉絲不得已要将空蕩蕩的試管送回冷藏室。
當莉莉絲下意識檢索之前的通行記錄時,竟然發現,記錄裏有兩條是屬于她的小兒子麥克·倫的,而且最近那條,就發生在前天。
莉莉絲趕緊刷虹膜和指紋進冷藏室,果然發現室中的藥劑少了一管。
莉莉絲眉頭皺死,胸口壓抑到幾乎喘不過來氣。
倫比,又闖了大禍。不是不能壓,但是莉莉絲終于意識到,她最寶貝的小兒子,非得要進行一番管教不可了。
麥克·倫待在他的房間裏,前天他趁夜色借用撕碎的床單構成的繩索離開了房間,随後混進研究院盜走了一管普羅米修斯。
現在藥已經注進去有一天時間了,應該會發揮作用了,麥克·倫不信他的運氣就有那麽差,二分之一的概率,他怎麽就不能破格成為一級人?
成為一級人的話,那麽他也就有底氣從哈爾德手裏搶塞壬了,只要拿基因适配度很高這一理由說服家人,相信媽媽和姐姐也只會同意。他才不管塞壬情願不情願,他只想得到他。
是他的東西就是他的,哪怕是哈爾德也搶不走。
麥克·倫拿等級檢測儀對準頭上,滿懷期待地拿到眼前察看,卻只看到了一個明晃晃的“三級”。
房門在下一瞬被推開,路法·莉莉絲的視線從地上空蕩蕩的試管和針管上劃過,最後定格在檢測儀鮮紅的數字上。
“倫比!!!”莉莉絲目眦欲裂。
如果莉莉絲足夠冷靜,那麽她就會發覺,空氣中殘存的一點味道,雖然同普羅米修斯相似,但還是有着細微差別。
而且檢測儀的數字在三級停留了一段時間之後,又變成了二級,然後又緊接着跳回了三級,似乎它也在搖擺不定,這個身體各方面素質都介于二三級之類的人種,該要如何去界定。
是“普通”人類?可檢測儀并沒有這個選項。
哈爾德剛把保釋的相關資料交給國安局,準備去接塞壬,一道聲音忽然将他叫住了。
哈爾德神情冷淡地看着,眼前這個面孔與他有幾分相似,但氣質完全不相盡同的人。
“哈爾,我聽說你最近,背着我做了不少事?”威廉姆敲敲手腕骨道,“兩次是吧?一次是選利維上位,一次是現在,你違背了我的意志,選擇去保釋米利吉?”
威廉姆繼續道:“這兩件事好像都跟米利吉有關是吧?于是我不禁對他興趣更甚,他的‘魅力’就真的有這麽強?連我最聽話的兒子都引誘了?”
原來塞壬的特殊能力是獲取他人好感。
從威廉姆的話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哈爾德輕輕笑了一下。
他可不認為塞壬有時機對他施加這種能力。因為在新生入校當天,他便已經暗自盯着塞壬的背影望了好久,最終才下定決心做出了很不符合他身份的事,主動上前同塞壬搭話的。
他對塞壬心動的時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
哈爾德的笑容在威廉姆驚異地眼光中逐漸放大,這也是他之前從未表露在塞壬眼前的一面,能被塞壬的張狂所吸引,就證明了哈爾德本質上也是個放浪的人。
彼時的哈爾德碧眼裏蘊滿了輕慢,不屑的發絲随動作搖擺在腰前,他攤手道:“您只說對了一半,我确實為塞壬所沉迷不錯,但是,選利維是我的個人決定。與其說塞壬引誘我投一樣的票,倒不如說,是他的意願與我達到了巧合般的一致。”
“父親,您真的覺得,在如非必要的情況下,我會心甘情願地受控于他人嗎?”
“尤其是,當這個人以為,我半點都不記得童年發生過的事?”
上一句,威廉姆以為哈爾德是在說自己不會受控于塞壬,聽到最後,他才明白,對方是在暗喻自己。
威廉姆心中忐忑了一下。他怎麽會忘了,眼前這個總是裝得一派順從的人,其內在,是一頭雄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哈爾德:蠢魚!我沒中你的技能,打從第一次見面起,我就為你而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