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張愛國哆嗦幾下嘴唇, 眼眶潮濕，他沒有想到沈國忠的女兒的眉眼會如此像自己的姐姐，他想他能夠明白沈國忠沒有把持住的原因了, 那個女人的女兒都如此像自己的姐姐，更遑論她本人, 心中對沈晴雪的抵觸不由消減了不少。
“沈大哥, 我們也有十幾年沒見了吧。”
“是啊，一晃眼十幾年了, 當初你姐姐出事，你帶着家人離開栗子溝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兩人談起往事都不甚唏噓，當初在栗子溝的時候，他們其實并沒有多少交集的, 張愛國上學讀書, 沈支書參軍打仗，但是畢竟都是一個村裏的，打照面還是能的, 要說有多熟悉那不可能，敘舊也只是說幾句客套話而已, 寒暄了幾句後，便給沈晴雪說起好話來。
“張老弟，這次雪丫兒的事兒麻煩你了, 這孩子可憐, 被沈老爺子扔在栗子溝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好在她還算有些運道，救了一個解放軍看她可憐，給她安排了鋼廠的工作, 等分配崗位的時候，你可要幫忙分個好一點的崗位。”
“張叔叔好，我是沈晴雪，這次來報道，給您添麻煩了。”
“好，都是鄉親，争取好崗位的事情，你們不用說，就是我沈哥，沈晴雪同志的父親的面子，我也會盡量争取的。”
“謝謝張叔叔，麻煩您了。”
“沈晴雪同志，你先說說你都會些什麽，可讀過書？”
她會什麽，她會的可多了，如果讓她發揮自己的所長的話，鋼廠得給她一個高級工程師當當，但是這些她們說嗎，想起自己這具身體還是個小文盲，她低着頭捏着自己的衣角，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我沒讀過書，力氣也不大，連做飯都不會。”
張愛國沒有想到作為曾經安平縣首富的孫女，竟然沒有讀過書，可見沈家對她的忽視和冷待，不過看到她長的和自己姐姐神似的小臉，他能明白她恐怕是因為自己姐姐被沈家給遷怒了，莫名地對她有了種愧疚感怎麽破。
“既然這樣，恐怕輕松點的崗位，沒有辦法給你争取了，鋼廠其他的崗位大都是力氣活兒，又不太适合你來幹。”
張愛國真的發愁如何安排沈晴雪了，鋼廠的女工不多也是這方面的原因，技術崗位和辦公室的工作這些就不說了，普通的工人做的也是力氣活，這就把大多數的女工拒之門外了，顧鵬坤當初把沈晴雪安排到鋼廠的時候，大概真的忽略了沈晴雪其實是個小文盲。
“那怎麽辦，總不能回去繼續種地吧，張老弟，你幫忙想想辦法。”
張愛國的辦法倒是有，但就是不知道沈晴雪願不願意了，安平鋼廠是安平縣最大的廠子，裏面的工人多，工資高，福利好，絕對是安平縣的人最想進的廠子，安平鋼廠的小夥子在婚姻市場上也是一騎絕塵分外受姑娘們的歡迎，如果沈晴雪願意的話，他倒是可以幫忙操作一番，把她鋼廠的名額跟別的廠比如女工多的紡織廠那邊換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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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由張叔叔做主，我願意換的。”
不願意換又能咋的，她的這副小身板子可不是幹重活的料，別幹了沒幾天就徹底報銷了，紡織廠的工作雖然也累，但是比起鋼廠來還是輕松不少的，反正她來城裏也是為了讀書，給自己以後從事科研工作奠基礎，并不在乎工資福利啥的。
“這樣，沈大哥，你和沈晴雪同志今天先住下來，就住我家裏，我幫忙找人換一個紡織廠的工作。”
支書為難了，他今天本來打算送沈晴雪到鋼廠辦理了入職手續後就回栗子溝呢，現在正是春耕的時候，有好多的活兒等着他拿主意呢。
“支書伯伯，雪丫兒一個人也可以的，張叔叔是好人，不會把我賣掉的。”
沈晴雪看出了支書的為難，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什麽事都得大人陪着才行，再有既然顧營長能把自己入職的事情交給張愛國，那就說明他并不是什麽壞人，那還怕什麽，不過她的這番話倒是将支書和張愛國都說笑了。
支書确實有事不能陪沈晴雪，交待了她幾句注意安全，有事托人給他捎信，或者去縣城的高中找沈勇華和沈紅星，又拜托張愛國照顧沈晴雪，這才趕着騾車回村裏。
“走吧，我先帶你回我家裏，我有個女兒比你小兩歲，你們年級相仿應該能說到一塊兒去，不過她現在正在讀初中，等放了學你才能見到。”
“謝謝張叔叔，等我發了工資一定請你吃飯。”
沈晴雪并沒有回張愛國說一定跟他的女兒好好相處之類的話，她奔來就不擅長跟人交往，再有她一直認為人和人之間是講究磁場的，如果磁場相和，必定能處的來，如果磁場相斥的話，無論怎麽樣兩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而張愛國并沒有在意沈晴雪委婉的拒絕，他也堅信人的相處需要緣分，只有互相看對眼了，才能成為好朋友。
不過沈晴雪的回話卻讓他笑了，誰聽了自己的一番苦心被人理解并感謝的話都會高興，不過看着沈晴雪單薄的身體，他心裏對沈家老爺子的恨又上了一個臺階，當年要不是他從中作梗觊觎姐姐的美色，姐姐也不會和姐夫分開，更不會如今生死不知。
他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想到姐夫的女兒就因為長的跟姐姐相似，又被他們丢棄，看着沈晴雪跟姐姐相似的眉眼，再看她明明十五歲，身體瘦弱的說是十歲都有信，沈老爺子果然不是東西。
“寶珍，快別忙了，去把你哥叫來，我有事找他幫忙。”
“啥事啊，我好不容易調休一天，得趕緊把家裏都收拾收拾，你們爺幾個造的都沒法住人了。”
張愛國的愛人名叫顧寶珍，是在紡織廠工作是一名車間主任，她和張愛國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不過結婚後兩人的感情還不錯，兩人育有兩兒一女，大女兒張愛芬排行老大，今年十三歲，剛上初一，而兩個小兒子張晨東張晨宇分別十歲和八歲，都在鋼廠的附屬小學上學。
張愛國想換的名額就是顧寶珍的大哥家的，他們家只有大舅哥是正式工，嫂子卻是臨時工，底下的三個小子都還小，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一家子基本上就靠大舅哥一個人的工資過活，偏偏大舅哥也老實，不懂得争取，一大把年紀了還拿着二級工資，一個月三十來塊錢，嫂子的臨時工更少，只有十幾塊。
一大家子上有老的要孝順，下面又有小的嗷嗷待哺，困難可想而知，所以今天聽到沈晴雪沒有什麽特長只能出力氣的時候，就想到了大舅哥一家，大舅哥到了鋼廠，雖然剛開始只能拿一級工資，但是卻比紡織廠的工資該高，鋼廠除了工資還有補助，再加上一些福利，絕對比紡織廠劃算，再有鋼廠有自己幫他謀劃，相信他的工資等級會很快提上來的。
所以一到家裏就趕緊催促妻子去找大舅哥過來，因為他知道大舅哥今天也調休。
“趕緊去，我找他是急事，對了，到了大哥家裏，你問問大哥和嫂子看她願意不願意用大哥紡織廠正式工的名額，換一個安平鋼廠正式工的名額，如果願意的話讓他趕緊過來，我們趕緊走手續。”
“紡織廠的名額換鋼廠的名額，有這麽好的事憑啥不換啊！”
“你又不是大哥，你怎麽知道大哥願意不願意換，萬一他就是不願意呢。”
顧寶珍不說話了，趕緊把手裏的活兒一扔，跑去娘家了，這可是件大好事，要是大哥不願意她非得罵醒他不可。
“大侄女，你在屋裏跟你叔聊會兒突然，嬸子一會兒就回來，中午別走在家裏吃啊。”
顧寶珍走地時候還不忘招呼沈晴雪，不過她惦記着大哥的事情沒顧得上沈晴雪的回話，就風風火火地回了娘家，在路上她還想着也不知道是哪個傻瓜竟然用鋼廠的名額跟紡織廠換，安平的人誰不知道鋼廠的工資高福利好啊，平均工資要比紡織廠高五塊錢呢。
想到丈夫領回來的那個女孩子，她大概心裏有數了，女孩子還是去紡織廠的好，畢竟沒有鋼廠那麽累，不知為啥想到沈晴雪，她這會兒突然覺得她的眉眼間跟自己丈夫怎麽那麽像呢，想起前陣子廠裏宣傳部的主任，因為隐瞞鄉下已經結過婚的事實，在城裏又找了個，不想鄉下的媳婦兒知道了，大老遠地從鄰省跑來一通鬧啊，生生地把主任的工作都給鬧沒了，他們家老張可不要學他啊，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咋辦了。
“沈同志，你不會介意換名額的是我大舅哥吧。”
“張叔叔直接叫我小雪就行，換名額的事情，我換的是名額，又不是換人，只要是正式工，跟誰換不是換呢。”
“是，跟誰換不是換呢。小雪，我能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嗎？你的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別誤會，我絕不是故意問起你的私事，因為你的眉眼像極了我的姐姐，所以我才想問問。”
沈晴雪只覺一大盆狗血淋在了自己的頭上，所以她的便宜父親和她當舞女的便宜母親春風一度的起因，是因為她的便宜母親長的像他的愛人嗎？
呵呵，原來她的便宜父親是個披着癡情人設的渣男呢，喜歡一個人怎麽能夠還看的到別人，就算長的再相似也不可以，五姨太因為他被發賣，命運坎坷，而他卻打着癡情的人設，和長相像她的女人卿卿我我，要是她是五姨太，她一定會氣的從棺材板裏跳出來揍的他娘都不認識。
“我沒有見過我媽媽，只聽爺爺奶奶說，她好像去了香江跟人做小老婆去了。”
張愛國聽到這個消息，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就在剛才他鼓起勇氣問沈晴雪的時候，其實心裏還懷着那麽一分希望，沈國忠找到了自己的姐姐，并且生下了一個女兒，原來還是他奢望了。
顧寶珍回來的很快，他不僅把她哥帶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她嫂子，換工作的事畢竟是大事，他們怎麽重視也不為過。
“大哥，這位是我老家的侄女沈晴雪同志，就是她和你換紡織廠的工作。”
“沈同志，你好，我能問問換工作的事情，你家裏大人同意嗎？”
顧寶珍的大哥顧寶山怕沈晴雪不經過大人同意私自換工作，家裏人過來鬧騰，沈晴雪也知道他的顧慮，她微微一笑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我家裏只剩我一個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既然她自己能做主，這件事還有什麽可說的，換，必須得換！最近顧寶山因為得罪了他們車間主任，工作的時候老是找他茬，為了家裏的生計他不得不忍讓，可他的忍讓并沒有換來太平，反而讓主任變本加厲了，其他工友見了，紛紛孤立他，他這段時間的日子可不好過，所以紡織廠也沒有什麽好留戀的，去鋼廠就去鋼廠吧，換個環境也好，再說鋼廠的工資比紡織廠還高呢。
既然決定了要換，那自然越快越好，再說沈同志在城裏還沒有住的地方呢，去紡織廠入了職說不定還能分到宿舍呢。
兩家人說好了的事，有沒有什麽工作要交接啥的，所以換起來也非常的快，上午申請的，下午就通過了，主要是顧寶山車間的主任見顧寶山真的要走，正巴不得呢，她主要是想讓顧寶山騰位置，讓她娘家的侄女進這個質檢車間，紡織車間機器多又熱又累，哪兒有質檢車間活兒輕松。
沈晴雪這次的運氣還真好，她剛辦完入職手續，人事就告訴她，最近一個質檢車間的女工正上工呢，突然間發動要生孩子，她這一生就得請一個月的假，所以她剛好能補她的缺，不過卻不是顧寶山原來的那個車間，要不然她還得擔心車間主任會不會因為顧寶山給她小鞋穿，而顧寶珍再前紡車間，也照顧不到她。
領了宿舍的鑰匙和糧本糧票還有工裝，又從張愛國家裏把她的鋪蓋卷拿來，忙忙碌碌的一通，她的饑飽痨又突然發作了，現在還不到飯點，食堂裏又沒有飯，只好從空間裏拿了個饅頭吃着，這饅頭是騎士幫忙蒸的，吃着香軟有嚼勁，她覺得如果自己将來要做生意的話，騎士做的饅頭絕對有賣頭。
吃了一個饅頭肚子裏有了存貨，她這才重整旗鼓起來收拾宿舍，在張愛國家裏的時候，其實顧寶珍留她吃飯來着，她給婉拒了，除了不想跟人添麻煩之外，她感覺顧寶珍看她的目光很奇怪，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這個宿舍在二樓，連她一共住了四個人，正好可以把兩張高低床都給占全了，其他的床都被占了，就只剩一個上床了，上面放滿了雜物，應該是她舍友的，她把他們一一拿下來放到桌子上，準備鋪床，剛把東西都拿下來，宿舍的其他人回來了。
“呀，宿舍來新人了啊，你好，我叫蔣麗娟，就住你上鋪，在前紡一車間工作。”
“我叫沈晴雪，分在了質檢一車間。”
沈晴雪說完将麗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新來的運氣也太好了吧，剛來就遇到了這樣的好事，質檢一車間的那個女工正上班呢突然生孩子都傳遍整個紡織廠了呢，聽說吓壞不少小姑娘呢。
“你看着好小啊，怎麽這麽小就來工作了？”
“我不小了，已經十六歲了呢。”
“呵呵，真看不出來，我今年十七歲，是姐姐，以後我罩你，你剛來，我先給你介紹下咱們宿舍的人，對面那個床上床的叫何美霞在食堂工作，下床的叫林嬌，是播音員。”
“謝謝你啊，不知道她們好不好相處？”
“還行，除了林嬌有些潔癖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以外都還行。”
說着另外兩人也回來了，沈晴雪再次感慨自己的運氣，她的舍友顏值都在線呢，蔣麗娟嬌俏可愛，圓圓的小臉時常帶笑，何美霞珠圓玉潤的，看着就是個爽利的姑娘，而林嬌則是冰美人一個，進來後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東西放好，對于沈晴雪的招呼，也只是點了點頭。
大家打完招呼，各自拿起飯盒還有糧票和錢就準備去食堂吃飯了，可沈晴雪哪有飯盒這東西啊，她連個碗都沒有呢。
“小雪，沒事，吃過飯再去買，我和食堂裏的人熟，我去裏面給你借個碗。”
“謝謝美霞姐。”
剛剛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何美霞又大驚小怪了一次沈晴雪的年齡，沈晴雪不得不又解釋了兩句，大家感嘆于沈晴雪長得小，這個宿舍數她最小，最大的是林嬌十八歲，其次就是蔣麗娟十七歲，何美霞十七歲。
食堂的飯很便宜。當然這是參照後世的物價标準，沈晴雪只花了兩毛錢，便買了一碗小米粥，一個高粱面和白面的二合面饅頭，還有一小碟子鹹菜，現在的錢真值錢啊，不過想到她的工資才二十五塊錢，她也不覺得便宜了。
飯菜的味道一般般，但是總比李秀英做的玉米糊糊好喝，解決了晚飯，晚上又不用上班，又沒有地方買日常用品，她只好回了宿舍睡覺，打算明天上午下了班買，終于來到了城裏，她離她的目标又進了一步，等她工作上手了後，就去報夜校，開啓她新的征程。
Z城，一直追蹤山貓的顧鵬坤，終于鎖定了一個可疑的地點，為了就近偵查，他和劉大柱就在附近租好了房子，可觀察了一整天也沒有見山貓的影子，顧鵬坤有些挫敗，山貓真是太狡猾了，費了那麽大的力氣，還是沒有能把他抓住。
“營長，安平縣那邊傳來消息，沈同志并沒有去安平鋼廠上班，而是去了紡織廠。”
顧鵬坤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劉大柱說下去。
“沈晴雪同志沒有特長，又幹不了力氣活，所以張愛國才将她的工作，與他在紡織廠工作的大舅子換了，另外據說沈晴雪同志的眉眼和曾經的五姨太很像。”
“你覺得這一切正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