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栩渡。

漫天紛飛的白鷺瞬間無影無蹤,只剩孤獨的船夫坐在船頭。

夙夜穿着他最愛的紅衣,招搖顯眼的走進水榭,他氣色比上次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烨烨發光。

“參見黃母。”

黃道婆不語的凝視着他,然後帶着他走進一間廂房。她指尖冒火,點燃了金漆蓮花燭臺,房間一片光明。

中央擺放着三個架子。

正中央是那件奢華亮麗的外衣。

金銀絲線繡的有鳳來儀栩栩如生,下擺的雲紋與蓮花精致秀美。

熄滅了燭火陷入昏暗,它卻隐隐約約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這套衣服……來之不易,望鳳凰大人好好珍惜。”黃道婆幽幽的說着。

夙夜苦笑着,但語氣輕快的說了個“好”。

他想到今天答應了玉折蘭去北海,十分抱歉的說:“黃母,衣服我過遲些日子再過來取。”

目光全神傾注的看着那套衣服。

直至眼睛有些酸澀,才用手揉了一下。

他似乎忘記了将一根根翎羽抽離身體的感覺。

宛如剝皮,鑽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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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黃道婆所說的來之不易是什麽意思,鳳凰之羽織成的喜服,天下僅有一件,也不會有第二只鳳凰傻到舍棄自己的羽翼,去做一件只穿一次的衣服。

值得嗎?

當然是不值得。

夙夜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拂袖轉身就走。

還未到夜晚,小鳳凰早早來到了玉折蘭的府邸。

對比起钰冥四合院的蕭條幽靜,玉折蘭的可稱得上是奢靡。

侍女身着鮮豔的衣裳站在一旁,他慢步穿過長廊,紅檀香的木地板散發着清淡的香味令人精神舒緩,房梁垂下了顆顆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用以照明。

如積水空明。

庭院中有着一條彎曲的小溪,每逢佳節,就會有衆多文人墨客來府上作樂。下人會在小溪中放滿了琳琅滿目的點心與瓊漿玉液的食盒,通過上流的水推動,盛裝着美食的食盒就會經過坐在溪旁的人手邊,供人食用。

曲水流觞。

奢而浪費之。

“真是個鏡花水月的好地方。”

“怎麽?後悔不經常來我府上串門了?”

夙夜擡眼,玉折蘭早就在門前恭候多時,他調侃着:“上次來你這兒借了幾名歌姬,恐怕,一時半會兒狐族的小姐姐都不希望我造訪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了。”玉折蘭手裏執着一把竹扇,他敲了敲頭,“我現在有些後悔帶你去北海了。”

“怎麽?”

“要是你那護犢心切的哥哥知道我帶你亂跑,定剝了我的皮做狐裘。”

夙夜打趣的瞧着他:“狐王的皮毛,不知手感如何。”

玉折蘭一想到那畫面,腦海中浮現出白延卿嚴肅的面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迅速轉移了話題,“既然你來了,那我們這就啓程吧。”

夙夜看了一眼天色,淡淡的說了句:“也好。”

北海。

宮外滿是殘垣斷壁,曾經繁華的家宅府邸,庭院牌樓,一一在炊煙彌漫中面目全非。

一具具屍體抛棄在荒野裏,皆無幸存。

“這魔道中人,真是心狠手辣。”渡霜撇過頭不忍直視。

白延卿剛與東海龍王商讨完,一出門就碰上了渡霜。

“水君不進去坐一會兒嗎,這北海是極寒之地,水君莫要冷壞了身子。”

渡霜正想得入神,被白延卿打斷了思路也不惱,薄唇勾出一個笑容,“謝謝凊虛天君關心。”

白延卿正想說些什麽,他忽然感應到北海某處地方有人闖了進來,說了聲“抱歉”,急忙朝那個方向走去。

渡霜拉緊了外披,不言不語的躍到龍宮的頂端。

三日前,東海龍王命渡臨初去天星海把他請來北海。

他一頭霧水的來到這個殘破荒涼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同樣前來的白延卿帶到了北龍宮中商議,其中,還提到了他的父親——渡善行。

白延卿動了動手指,在空氣中劃了幾下,一個結界出現在他們腳下,四周景物變成灰色。

“凊虛天君這是?”渡霜有些狐疑。

“今日一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白延卿摸着白綠相間的玉座把手,一個轉身面對東海龍王與渡霜,優雅的坐下去。他背脊挺拔,微微擡頭,不容侵犯的威嚴頓時洩出。

有意無意的看了一下渡霜。

那人一身廣袖素衣,彬彬有禮,溫潤澄淨,怎麽都挑不出不好。可他卻透過那雙眼眸,看到幾分冷豔。

“四方水君莫慌,我們今日讨論的一字一句,都不能被別人知道。”東海龍王面目祥和的出言安撫。

渡霜微微低了低頭,“渡霜明白。”

“不知水君可知鳳凰族的朝歌?”

“知道。”

渡霜皺了皺眉,不知龍王為何提起這個。

“九百年前,朝歌被天帝困于深海,人人以為他必死無疑,誰能料到,魔君玄忹澤之費盡力氣的把他從深海救了出來。作為報答,朝歌自願堕魔,毀掉了仙道的根基,潛心修煉了盡是些傷天害理的妖術。”東海龍王凝重神色讓呼吸聲變得低伏,“如今,他大鬧北海,只是想給天帝一個警告。遲點,他出手的,可不止是仙界這麽簡單了。”

“朝歌沒死……”渡霜臉色煞白了幾分,他穩了穩情緒,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和,“不知渡霜能幫上什麽忙。”

“這次叫水君來,實在是迫不得已。”坐着的白延卿倒是發話了,他絲毫沒有因為魔道的張狂而露出驚慌,相反極其淡然自若,“明心水君渡善行為了拯救被鳳凰之火折磨的平民百姓,犧牲了自己的靈珠去鎮壓鳳火。朝歌就是知道這一點,定會想盡辦法把靈珠毀掉。”

東海龍王卻躊躇不決的看了看渡霜。

渡霜知道他有話想說,有禮的拱手說道:“龍王不妨直說。”

龍王又用餘光悄悄看了幾眼白延卿,确定這位凊虛天君允許他說出這個藏了好幾百年的秘密,才清清嗓子道:“明心水君……他還活着。”

“龍王……說什麽?”

渡霜頓時一陣心眩,他只覺眼前全是眼花缭亂的模糊。

父親未死。

都快忘了是多少天。

他困在這些令人耿耿于心的道聽途說裏,受其擾亂,無法登上清靜無為的境界。

已經是數不清的歲歲年年。

一意孤行的尋求一個能夠心安理得的答案。

卻在這一刻。

他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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