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終是選擇了這條路。”
天帝執起一枚棋子,想了半天,還是放下。
“天帝可要去看看?”
坐在他對面的龍王稍有猶豫,不放心的走出門外,朝遠處眺望。
“算了,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解決吧。”天帝揉了揉額角,“不論到我們這些老家夥來插手,等時機成熟,我們再走個過場。”
“那小夜你該怎麽給他定罪?”
“朕前段時間不是給他加了一功過麽?随意減輕一點總比不減好,免得到時候延卿整日愁眉苦臉的,本來就是根木頭了。”
“還是天帝想得通透。”龍王負手身後,“不過,你就不怕他不肯涅槃重生?”
“他會的,夙妄止的生死劫快到了,如果夙夜還不開竅,怕是想被野心勃勃的朝家一手遮天。”
陰森的牢房裏擠滿了人,但滿場噤若寒蟬。
唯獨朝歌滿臉輕松愉悅,如果他不是雙手被綁着,估計會忍不住拍手叫好。
“胡說八道,小夜怎麽可能……”白延卿比誰都更加接受不了,他滿臉愕然,雙手按住夙夜的肩膀,“告訴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麽!”
渡霜冷笑道:“請天君明察,望能給大家一個公正。”
周圍開始吵起來了。
像那次宴席上。
魚龍混雜的聲音不斷傳進耳朵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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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聽不見所有的聲音。
夙夜恍惚的看着面前應接不暇的人,無法集中,更無法聽清他們的一言一句。
等他能聽見聲音時,已經是在天帝面前。
“你還有什麽想說?”天帝無喜無悲的問着他,與先前那親切的面孔判若兩人。
“夙夜無話可說。”
“那玉霄上仙呢?”
渡霜睨了一眼夙夜,道:“一樣。”
“鳳凰族夙夜犯下殺生之罪,乃大罪,理應除去仙位打入地獄不得輪回,享永生苦。”聽到這時,白延卿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帝沉默了半響,又道:“念在北海一事你記下了一大功過,只除去仙位,赦免地獄之苦。三日後在洗心臺上實行針決,後禁足于懸塔,沒朕的命令,不得出行。”
針決?
夙夜一點都不陌生。
他看過有仙人犯了大忌,就是針決的下場,就算最後活了下來,那定也是帶着莫大的痛苦過的生不如死。
用的是雷針,一共一百零八根。
一根一根的打入身體,在體內抽絲剝繭。
白延卿心裏一顫,忍不住出口相勸:“天帝……”
“凊虛天君請講。”
“請天帝讓延卿親自施行。”
面對白延卿的自薦,天帝并不感到意外,“那就讓凊虛天君親自執行。”
夙夜頓了頓,随後輕輕笑着。
還是他哥哥最疼他。
天兵走到他兩旁,他不反抗也不争吵,順從得意外。
最後略晦澀的看了一眼渡霜。
似乎含着許多感情,又不得不隐藏起來。
天帝對他不錯,怕他寂寞,特意也把朝歌關進來,不過朝歌下場沒他這麽幸運。本來就亂糟糟的了,還渾身是鞭打的傷痕,不過他一點都不喊疼。
“又回到這個破地方!”朝歌像個常客一樣在四周周旋,最後用髒兮兮的手碰了一下夙夜,“你怎麽也在這裏。”
夙夜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起別的:“蓮芯呢?”
“我的命石呢?”朝歌抱着手臂,語氣有些質疑,“還是說你根本沒進過鳳凰枭?”
“我們現在是一條船的人,我沒必要騙你。”夙夜異常平靜,令朝歌滿心猜疑。
“既然你都說我們是一條船的人,我們不應該坦誠相見?”
夙夜四顧盼了盼,他們現在是極其危險的人物,連個監守的天兵都沒敢安排在身邊。确定沒有人之後,他才緩緩道:“我要涅槃。”
“你?”朝歌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憋了半天,“你這是找死吧?就算你鳳尾仍在,憑那區區六百年修為強行涅槃,根本不足為談,無疑是……”
“所以我需要并蒂蓮芯,至于恬簡。”夙夜眼眸光一暗,神色陰沉了幾分,“你到時候想辦法把他的那顆蓮芯種到恬如身上。”
萬物生長總有它的規矩。
要是一命換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心胸狹窄的他,怎麽會放過任何一個惹他不快的人。
并蒂蓮,遇到意外總要有一方為另一方犧牲。
他不過是看恬簡更加不順眼而已。
朝歌不情願的努了努嘴,“你不怕恬如也跟那個恬簡一樣昏迷不醒嗎?”
“我自有方法讓她活着,但我要恬簡永遠消失,不管他死沒死。”
當初如此大方的留着恬簡的命,不過是想到能有這麽一天,能成為恬如的代替品。
朝歌頓時如夢初醒。
什麽認罪,不過是夙夜的遮眼法。
他不過是在等一個合格的時機能讓他提早進行涅槃。
恬如不會死,還能借此鏟除了一個隐患。而要是涅槃後能夠成功重生,地位就今昔非彼,再帶罪去懸塔面壁思過幾年後出來,然後順理成章接手鳳凰族的大權。
朝歌不得不重新認認真真看清眼前人。
“我幫你,能有什麽好處?”
“到今天這個局面,輪得到你來談好處?”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塊碎石,揚了揚給朝歌看,看到他臉色繃緊,笑道:“怎麽?擔心我會錯手把它摔了?”
“哼!”
夙夜體貼的替他把額前碎發捋好,然後撩到耳後,接着低頭在他耳邊輕輕說:“過幾天帶着蓮芯來找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相信難不倒你。”
“之後你直接去找渡霜。”
“告訴他,我不過是個被蒙冤的人。”他把命石塞進朝歌手裏,“別忘了,你是帶罪之身,要是敢背叛我,沒有人能幫你見到玄忹澤之。”
三日後。
夙夜不卑不亢的跪在洗心臺上,他雙手縛于身後,仰望着萬裏無雲的天空。
一百零八根長約兩寸的銀針用業火燒得燙紅,整齊有序的鋪在白延卿面前,他倒吸了口涼氣。
小鳳凰看到那些銀針,眼睛都不眨一下,臉上毫無懼色。
渡霜也來了,掐好了時間,不早也不遲。白底藍衣襯得他溫潤如畫,無論去到哪裏,都是那般氣宇不凡。
夙夜總是能第一眼認出他。
渡霜投去漠然的眼神,仿若寒冬的冷風細雪。
束縛雙手的繩子脫落,左右手掌押在面前攤開。右手皮膚粗糙幹裂,手背還有幾道顯眼的疤痕在上面蜿蜒,明顯是受過重傷才會這樣。自從手筋斷掉後,這手跟廢了沒什麽區別,就算砍掉,他都不會有任何痛苦。
針訣的第一步,就是用針插進指甲裏面。
所以要是這針從右手打入,他至少沒有那麽煎熬。
白延卿撚起一根銀針,遲遲沒有下手,這個素來冰冷的天君竟然也有猶豫的一天。
“天君等一下。”渡霜叫住了他,“夙君右手還帶着傷,若是繼續承受折磨,怕會落下後患。這一百零八根銀針,不如就由左手來代替吧。”
你看,他的渡霜是多麽的心疼他。
夙夜面帶微笑,幾乎笑出眼淚。
白延卿身形一僵,他看了渡霜半天,最終回過頭深深地看着夙夜。
“玉霄上仙說得極是。”
在場人,包括他,直勾勾的看着那燙手的銀針從他指甲刺進。
“啊——!”
左手立馬火辣辣的脹痛起來,在随着針一根接一根推進去時,刺痛像觸電般迅速的遍布全身的神經。
可能真是疼到了極限,夙夜忍不住顯出丹紅色的羽冠和翎毛。汗珠從額角滑到下巴,他唇色慘白,趴在地上微微顫抖着。左手被天兵舉了起來,每一根手指頭緩緩不斷地湧出鮮血,指甲因為刺進銀針鼓了起來,裏面積了淤血,殷紅發紫。
“唔……疼……哥哥……我疼。”
咬緊的下唇發出幾聲嗚咽,眼睛實在是沒有力氣睜開了,他似乎是昏了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一會兒又被指尖連心的痛楚給驚醒,半眯着眼睛。
白延卿亦是痛心,聽着夙夜薄弱的聲音,他拼命忍着。
最後,夙夜疼得沒有力氣說話了,連喉嚨都發不出任何聲調。
他開始出現幻覺,朦朦胧胧中回到了過去,那時候他和渡霜還沒走到這一步。
當人脆弱之際面臨絕望時,就會拼命想要捉住希望。
他也一樣。
可到現在他才看清,他的希望才是把他逼進胡同裏的那個兇手。
傷心來的沒有預兆。
淚水滲透眼睛,模糊了視線,又澀又痛。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起了紅雨,所有人驚心怵目的慌了起來。
鳳凰泣血,乃兇兆。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有人吃起了小鳳凰X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