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1)

冬日的清晨,天亮得有些晚,外面還灰蒙蒙的時候趕早的小攤小販就要起床忙碌了,嚴玉闕開的是布莊,倒不需要這麽早開門,不過店裏沒有其他夥計,閑雜瑣事都要自己來,故而也不可能再像是在京城裏那樣安逸度日有下人幫着打點一切。

因為琉琦的突然到來,嚴玉闕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腦中猜測着琉琦此番前來的目的,尤其他還将那個裝着嚴家地契房契商鋪轉讓書的匣子也一起帶了來,交到自己手裏的時候還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我們家爺讓我把這個還給你,順便讓我托句話——他說他現在姓連,和你們嚴家沒有絲毫幹系,所以你嚴家的東西,他也一分都不會要的。」

嚴玉闕不禁覺得奇怪,你們花費了這麽多精力,布下這麽多局,一環套一環,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

現在倒是反過來擺出一副清高樣子,說自己根本就不想和姓嚴的扯上一點關系……

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嚴玉闕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他們玩弄在股掌中的老鼠,誰知道現在是這麽說,下一刻會不會又反悔了想了新點子把自己整得更慘?

于是那個木匣子像是個燙手山芋一般,嚴玉闕沒有伸手去接,琉琦看起來也壓根不想留的樣子,價值千萬的産業就這麽被随意地擱在了一旁。

嚴玉闕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什麽都沒了,再窮也窮不到哪裏去了,但要豆豆跟着自己一起受苦,心裏就不由得産生幾分抗拒和不忍。

而對于琉琦,之前以為自己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了,心裏多少生出些異樣的情愫,但現在他突然不請自來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除了心底那一絲鼓動之外,嚴玉闕對于他更多地還是抱着敬而遠之的态度。

不是說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害怕這麽一個看着有些瘦弱的青年,但他在琉琦那裏确實吃了不少苦頭,而琉琦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不同的那幾面,溫和親近的劉先生也好,冷靜自持的連五也好,也讓嚴玉闕很難再相信眼前這個人,總有種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扒下外表露出另一個身份的預感。

但琉琦對于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嚴玉闕今日的處境沒有絲毫的異樣反應,都沒等嚴玉闕開口,就讓嚴安給他收拾一間房說要住下來,自然得不得了。

而越是這麽随意自然,便越讓嚴玉闕感到別扭。

不清楚琉琦現在心裏到底在想的什麽,想要去問,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些亂七八糟的困擾全都堆在了一起,也難怪嚴玉闕這一晚猶如睡在浮舟之上,跌宕搖擺,思緒不寧。

次日頂着一張明顯睡眠不足的臉起來整理鋪子準備開門,路過豆豆的房間的時候,就聽到裏面傳來這樣的對話。

「你爹對你好不好?」

「好~爹是這世上對豆豆最好的人~」

「臭小子,難道師父對你就不好了?」

「師父也對豆豆好,但是爹比師父更疼豆豆,也沒有師父這麽嚴厲……」後面一句越說越小聲,嚴玉闕簡直能想像出來豆豆一邊說一邊偷眼打量琉琦的臉色以備下一步應對的畫面,不由輕笑了出來,然後聽到豆豆又道,「不過嘛,嚴師出高徒,慈父出孝子,師父和爹對豆豆的好雖然不同,但都是為了豆豆好,所以豆豆都記在心裏。」

「小鬼,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沒人教,是豆豆自己明白的~啊,對了,師父你這次要住多久?豆豆好想你啊……」

透過門縫,嚴玉闕看到琉琦将豆豆抱着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師徒兩人一副久別重逢的喜悅,但下一刻,琉琦的視線朝着門這邊掃了一眼,像是發現了嚴玉闕正在門外窺看他們一般,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斂了下來。

嚴玉闕心裏一驚,趕忙躲了開來,匆匆往前堂鋪子走的時候,聽到那門縫裏傳來琉琦略有些失落的聲音。

「師父也想多陪陪你,但你爹似乎并不太願意見到你師父……」

嚴玉闕只覺得胸口裏面有什麽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咚咚咚」地擂鼓一樣,直跳得心口發懵,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不清楚琉琦為什麽會這樣說,如果自己的厭惡如此明顯地表現在臉上,琉琦也不該是那種不會察言觀色,明知被厭惡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受人白眼的人。

總覺得琉琦這次來找自己,是有什麽更為特殊的原因,但是琉琦沒有說,自己又問不出口,那問題就在肚子繞彎,憋得人難受極了。

他和他有過太多的恩怨糾葛,但也不得不承認,那一夜夜的歡愉,溫柔如水的枕邊細語,早已滲透到了心底,将內心那被冰封住的表面溫暖融化,然後便深深地沉溺了進去。

過往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浮現,那樣的清晰,一切宛如昨日,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就算這個人在自己的身旁,咫尺的距離,卻橫亘着萬丈深淵,仿佛難以跨越的天涯一般,昔日的床笫纏綿似乎都成了一場虛幻如霧、鏡花水月的夢境,他們在此間沉淪,在此間縱情,醒來之後,面對的只是一片冰冷的回憶……冷得直往心裏鑽去的。

嚴玉闕沉了一口氣,将那些自己無法控制的念頭從腦海中揮散,專專心心做事。

◇◆◇

鋪子開門之後,隔壁街的張寡婦和一個看着有點歲數的嬷嬷來挑布料。

張寡婦很喜歡豆豆,每次來都會帶些自己做的糕團來給豆豆,然後還會和嚴玉闕寒暄上兩句。

對于生意,嚴玉闕總還能應付一下,但對于人情冷暖,嚴玉闕就完全沒着了。

過去的歲月裏,他對周遭的人事冷淡慣了,心裏只考慮和自己息息相關的那些,其他的則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今一下融入到平民百姓的生活裏,就仿佛生來便在寺院中清修不谙人事情暖冷熱的修業之人,面對柴米油鹽、家長裏短,便顯得有些束手無措。

但似乎這樣反而受到了更多的關懷,其中張寡婦尤甚,嚴玉闕總覺得她看過來的眼神裏似乎蘊藏着什麽,就好像那個時候在琉琦的眼中看到過的一樣,有被深深壓抑着的期盼和渴望。

嚴玉闕不禁有些奇怪,琉琦那時候藏在眼底的是對自己的恨以及計謀将要得逞的興奮,而自己和張寡婦無怨無仇的,她為什麽要這麽看着自己?

「嚴老板,我家裏還有點事,你幫嬷嬷挑兩匹做冬衣的料子……啊,這個是給豆豆的,小孩子長身體是要多吃一點……」張寡婦将食盒遞給嚴玉闕後又給那個嬷嬷使了一個眼色接着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又回過頭來,面帶薄粉地望了嚴玉闕一眼,這才有些嬌羞地扭着小腰匆匆走了。

嚴玉闕沒再多想,将食盒在一旁放了之後就按照張寡婦說的給那個嬷嬷挑起了布料,但嬷嬷的心思顯然不在布料上。

「哎,嚴老板,我聽說你一個人帶個娃兒,挺辛苦的吧?那娃兒的娘親到哪裏去了?」

「娘親死了。」嚴玉闕簡單答了,抽了一匹青白牡丹紋的布料遞給她,「這匹顏色清雅,比較适合稍有些年紀的人,只不過冬天穿這顏色會太淺,您要是有這顧忌我另給您再挑一匹。」

但嬷嬷接過了布料看都不看一眼,就給随手擱在一旁櫃臺上,追在嚴玉闕身後問道:「那嚴老板怎麽不給娃兒再找個娘?這麽小的娃兒沒了娘親,怪可憐的……」

嚴玉闕皺起眉頭斜睨了她一眼,對于她這麽不避諱地打聽自己的私事,嚴玉闕心裏一驚,湧起了幾分不悅,但面上依然平靜,又抽了一匹布料遞給她,「這匹顏色深些,冬日做襖子最好,如果是過年穿的話,我就給您選匹顏色花紋都喜慶的……」

那嬷嬷接過了布料又是往櫃臺上一擱,整個人就好像黏住了緊追着嚴玉闕不放,「別看咱們鎮小,其實咱們鎮上就有不少好姑娘,比如張寡婦,不知道嚴老板對她可有意思……?」

嚴玉闕伸手往架子上層勾布料的動作頓了一頓,接着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嬷嬷,腦中空白了一下子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嬷嬷買布是假,牽線搭橋才是真……

那媒婆似誤會了嚴玉闕臉上的表情,以為嚴玉闕那是心動的表現,于是徑直地往下說了下去,「嚴老板,你也別嫌棄人家是個寡婦,人家年輕的時候可是遠近出了名的一枝花,可惜嫁了男人之後沒多久,男人就在外鄉謀活計的時候意外死了,留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她啊,手可巧了,又喜歡娃兒,時常和我說嚴老板你家的娃兒可愛,和她投緣,可惜她不是他娘,要真是他娘親,一定将他疼到天上去……」

嚴玉闕額角的青筋跳了兩跳,一時找不到言辭去回答,于是這一愣,那媒婆便又說開了。

「嚴老板,你也年紀不小了,又拖着這麽一個娃兒,尋常人家的姑娘誰會平白無故跑來給人當後娘,但是張寡婦就不同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通往後堂的布簾「嘩」地一下拉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了出來,一下抱住嚴玉闕的腿,「爹,豆豆都聽到了,你要給豆豆找個娘親嗎?」

那媒婆一見豆豆,忙臉上笑開了花,「哎喲喲,這就是嚴老板的娃兒,和嚴老板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嚴玉闕抓着布料的手抖了抖,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但那媒婆低着頭,手指捏弄着豆豆圓圓的臉蛋,沒有發現嚴玉闕臉上這一變化,還在繼續呱呱地說。

「你叫豆豆嗎?真是可愛,豆豆啊,嬷嬷問你,那個一直給你做糕團,給你做新衣服的張嬸子你喜歡不喜歡啊?你要是喜歡,張嬸子以後會一直給你做好吃的糕團,一直給你做漂漂亮亮的新衣服,好不好?」

豆豆似被她吓到了一樣,抱着嚴玉闕的腿縮到了他的後面,在聽到媒婆這麽說之後,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又擡頭望望自己老爹,接着咬了下下唇,看向一臉期待地望着他的媒婆。

「我娘要會編花本!」

豆豆這麽說道,那媒婆一愣,嚴玉闕也是詫異,豆豆接着說道,「我爹說了,只有能編出他身上這件袍子所用布料的花本的人才能當我娘!張嬸子她只會做衣服做糕團,不會編花本,所以她再好也當不了我娘!」

嚴玉闕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頭一撇,餘光掃到通往後堂那裏的布簾微微震了一下,縫隙裏有個人影閃了過去,再一想便知道這話肯定是有人教豆豆這麽說的。

不過媒婆似乎真被豆豆那番話給忽悠住了,擡頭對着嚴玉闕眨着眼睛,「嚴老板,這個要求似乎有點難啊……」

但嚴玉闕還沒開口,豆豆已經插話了,「我爹就喜歡看着我娘親編花本,一邊編花本還要一邊哼小曲兒,不會編花本也不會哼小曲兒的就不是我娘……」說着低下頭,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地落了下來。

媒婆以為是他想到了自己娘親所以難過得哭了,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去哄,嚴玉闕心裏雖然把豆豆罵了一通,但還是順着他的意,将豆豆抱了起來,輕拍他的背脊以示安慰,豆豆更是像模像樣地一下撲在嚴玉闕的肩膀上,小聲嘟囔,「爹爹不難過,娘親在上頭看着我們呢……」

嚴玉闕心裏道,上頭?樓上沒有你娘親,只有你說的那個編花本時喜歡哼小曲兒的家夥!

但面上只是露出一絲歉意的微笑,「嬷嬷,實在不好意思,管教無方才讓小孩子這麽亂說話,您別往心裏去啊。」

「哪裏?不會……不會的,嚴老板您別介意才是……」媒婆一邊說着一邊往外面退,被門檻絆了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穩了,一面告辭一面轉身,一溜煙地就跑了。

待到看不到她人影了,嚴玉闕在豆豆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皺眉怒斥,「又亂說話?!誰教你的這些?」

豆豆有些委屈地癟癟嘴,「沒人教豆豆,是豆豆自己發現的,在京城的時候,爹看着師父編花本時的眼神就像是張寡婦在背地裏偷偷看着爹的眼神一樣。」

這話說得嚴玉闕心頭一跳,在豆豆屁股上又是一下,這一下是用了力道的,豆豆驚叫了一聲從他懷裏跳了下來,往後堂跑,跑進去了又從門簾裏探出腦袋來,「我真的沒說錯,爹你照照鏡子就會發現我說的都是真話。」

嚴玉闕想把人抓回來好好抽一頓,但手腳慢了一點,等追到門簾那裏的時候,小鬼頭早溜得不見了蹤影。

◇◆◇

回到店鋪前頭将那些抽出來給媒婆看的布料一一放回去,手在動,心思卻已經飄得很遠了。

難怪張寡婦三天兩頭往自己鋪子裏跑,也難怪自己總在她的眼神裏看到某些壓抑的期盼和渴望,還當是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她,誤以為是和琉琦那時候看自己的眼神一樣,結果卻是截然不同的蘊含……

只能說,這兩種暗壓在眼底的神思太過相似,才讓人産生那樣的誤會。

這麽一思忖,轉念便起了另一個念頭。

琉琦那個時候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真的只有恨而已?

「……在京城的時候,爹看着師父編花本時的眼神就像是張寡婦在背地裏偷偷看着爹的眼神一樣。」

啪!

手指一松,手裏那匹布料掉在了地上,聲響把正魂游天外的嚴玉闕吓得回了神,盯着地上的布料愣了一愣,他低下腰将落在地上的布料撿了起來,拍掉黏在上面的灰塵。

但腦中總也忍不住地冒出奇怪的念頭,自己看着琉琦時的眼神就和張寡婦在背地裏看着自己時的一樣,那豈不是?

原以為自己對于琉琦,除了對于昔日相處時的幾分留戀之外便是對于當年的歉意,而今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讓自己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恨也算不上恨,但本來抱着的那一絲感激卻也兩相抵觸消失不見,剩下的便是無奈,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看着他的眼神裏居然還帶着別樣的心緒。

嚴玉闕不禁擡手撫上自己的心口,裏面一下一下「咚咚」地用力鼓動着,就像是在回應此刻他腦海中生就的疑惑。

自己對于琉琦,究竟是……?

有了這樣的念頭,便就更加難以直視琉琦,既然豆豆都發現了自己看着琉琦時的眸光異樣,琉琦那樣精滑的人難道會沒有發現?

于是原本心口裏面就「咚咚」亂跳的東西,這一下更是徹底亂了節奏。

琉琦這一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嚴玉闕因為心裏的尴尬而盡量避開他,就算是同桌吃飯也不多言,吃完就借口鋪子裏有事匆匆離開。

就這樣幾日過去,琉琦也沒有走的意思,但嚴玉闕卻覺得自己心裏有一股焦慮慢慢凝聚,堆積得越來越多,到最後連帶着平日裏冷淡表情都難以維持,懊惱着蹙緊雙眉的臉,估計吓走了好幾個客人。

◇◆◇

這日晚上,嚴玉闕照例是用完晚膳之後就匆匆去了書房整理這一天的賬目,也不知看了多久,嚴安敲門給他端了一杯清肺潤喉的茶水。

這裏的氣候寒冷幹燥,嚴玉闕到了這鎮上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時常咳嗽,又不像從前那樣參湯當水喝,實在咳得受不了了,才去找了當初給豆豆看病的郎中抓點藥材泡茶喝,雖然見效甚微,但也知足了。

喝完茶水沒多久,嚴玉闕就覺得困得厲害,明明時辰還早,眼皮子就止不住地打架,連帶着看那燭火和賬本上的字都有了重影,于是擱下筆,手撐着額頭打算先淺寐一下。

只是就這麽一會兒,他就夢到了一些绮麗旖旎的東西,夢裏還是绫錦院裏琉琦待的那間房間,他愣愣地站在門口,正疑惑着自己怎麽回來了這裏的時候,就聽見從裏間傳來琉琦溫和恬淡的聲音。

「大人……」

熟悉的聲音與稱呼,一下就鑽進心裏很早之前就留在那裏的罅隙裏,勾得人心裏面癢癢的。

嚴玉闕緩步朝着裏間走了過去,撩開門簾,就見床榻那裏坐着一個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件袍子,垂墜的絲綢朝着兩側滑開,掩不了太多的肌膚,見到來人,坐在床榻上的人緩緩将兩條白皙颀長的腿分了開來,手撐着兩側身子往後仰去,于是毛叢中已經微微擡頭的東西以及身後私密的穴口完全曝露在眼前,那個曾讓自己留戀不舍的幽穴,此時正吞着什麽,只露了一小截在外頭,上頭沾着的不知是情液還是潤滑的膏藥,瑩瑩亮亮的,襯着那張開着略有些紅腫的穴口越發的淫靡……

嚴玉闕只覺腹下那股久違的熱火一下竄了起來,而床榻上的人顯然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絲得意淺笑。

「大人……」

「大人……大人?」

眼前的事物模糊了起來,那聲音也越來越虛無,但同時又有一個清晰真實的聲音落在耳畔。

嚴玉闕有些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覺眼前燈火明亮地有些晃眼,半天才适應過來,等眼前事物都清明起來,嚴玉闕看到了那張讓他的心跳和呼吸都亂了規律的臉。

此刻他正歪着腦袋自上而下看着自己,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正帶着疑惑。

嚴玉闕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床榻上,于是連忙要起身,但随之而來的是手腕被扯動的疼痛,下一刻人又跌回了床榻裏。

「你?」嚴玉闕掙了掙雙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綁在了床欄上,而此刻他身處的也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嚴安給琉琦安排的那間客房,不清楚琉琦是要做什麽,但馬上意識到自己喝的那杯茶水裏一定是被動了手腳,于是憋紅了臉,略有愠怒道,「你究竟要做什麽?」

琉琦原本是挨着床沿而坐的,手裏執着一個燭臺,聽到嚴玉闕這麽問,施施然起身将燭臺擱在桌上,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把剪子,慢悠悠地挑剪起了燈芯,直到被綁在床榻上的嚴玉闕等得不耐煩,掙紮着想要松開手上的綁縛将床榻弄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的時候,他才轉了過來,剛剪過燈芯的蠟燭一下竄長了火苗跳了兩跳,将他映在牆上的身影拉得很長有些扭曲,看着有些詭異。

「大人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琉琦這麽說道,頓了一頓,又道,「有些東西就算心裏想要想得都要瘋了,但臉上卻還要露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樣,甚至還表現得萬分嫌棄看不上眼一般……」

嚴玉闕停了掙紮,被他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給弄得有些莫名,一臉霧水地看向琉琦。

雖然自己已不是什麽「大人」,但琉琦也不知是叫習慣了,還是故意要激他,依然還是用着那種綿軟的語氣像是過去那樣喚着他,讓嚴玉闕心裏因為這個稱呼鼓蕩不已。

琉琦沒有放下手裏的剪刀,反而提着那尖銳的東西朝着嚴玉闕走了過去,因為背光而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嚴玉闕只覺得從他身上傳來的氣息非常的不友善,燭火映照下剪子尖部劃過一抹銳利陰冷的光亮,讓嚴玉闕心底也不由得顫栗了一下。

那抹仿佛籠罩了一層烏雲讓人氣感不順的身影走到床邊,停了一停之後,有些破舊的床榻發出一聲「吱嘎」呻吟,琉琦跨開雙腳跨坐在了嚴玉闕的胯部之上。

嚴玉闕不由心裏一驚,「你要做什麽?」用力扯了兩下手,想掙開綁住雙手的繩子,但無奈只是讓床榻劇烈搖晃了兩下,那綁住雙手的布條卻是紋絲不動。

嚴玉闕的話像是問住了琉琦,琉琦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做什麽?」說着手探到嚴玉闕的胯部,一手握住了因為那個夢而發硬擡頭的東西,「大人敢說自己不是因為夢到了小人才變成這副樣子的?」

嚴玉闕有些尴尬地将臉一轉,他想到豆豆說過的話,想起那個旖旎的夢境,生怕自己的眼神出賣了自己,嘴上略有些強硬地申辯,「你想錯了,如果不是你對我下藥,又對我做那樣的事情,不說你身為男子,就憑你那張臉……也不會教我想要多看第二眼。」

若是過去,自己和他還有着千絲萬縷割不斷理還亂的羁絆與關系,好像是身處在同一張網上,兩人都被緊緊纏住,誰也解不開,動一下,便牽動了對方。  但是現在,他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什麽瓜葛,不是因為仇恨,也不是因為厭惡,僅僅是因為再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過去的嚴玉闕,有權勢,有財力,有着高傲淡漠的性子,也有和他你一局我一局慢慢耗下去的耐心,雖然那不是什麽溫馨和諧的日子,充滿了仇恨和殺機,但在自己心裏,那段時日卻成了這一生中最為跌宕最為色彩的日子……仿佛給那平淡無奇灌入了各種顏色的絲線,琉琦用他那雙精巧的手,将自己的生活編結成了一幅複雜精彩的花本……

而現在的嚴玉闕……

什麽都沒有。

過去不知道,現在明白了,那些想得到卻又沒有辦法得到的東西就叫做奢望,那是只能藏在心底去念想的東西,永遠也不要想着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如今,嚴玉闕知道自己心裏似乎就有着那麽一些奢望的事情,從離開京城的那日起就一直深埋在心底,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東西,既然不可能,就應該完完全全地斬斷……

這樣對彼此都是好的。

嚴玉闕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方才那番略有些傷人的人話像是戳中了琉琦心裏的痛處。

琉琦眼神黯淡了下來,接着慢慢擡高拿着剪刀的手,「既然大人這麽說……」剪刀對準了嚴玉闕的胯部,「那小人就幫大人解決後患,一了百了了吧!」說罷,猛地将手刺了下去。

「不要!」

嚴玉闕驚得大喊出聲,心口裏面有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閉上眼睛咬緊了牙關,額上豆大的汗珠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嚴玉闕急喘的胸口才稍稍有所平複,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襲來,琉琦手落下來的時候耳邊響起「咚」的一聲,什麽東西撞到木板的聲音。

嚴玉闕有些小心地緩緩睜開眼睛,桌上跳動的燭光晃了晃,借着那點光才看清楚,琉琦手上的剪刀紮在了自己身側的床榻上,而琉琦正用着一副有些悲傷的表情看着自己。

「大人到了現在,還是不肯承認嗎?」

嚴玉闕還未從剛才的驚魂中定下神來,因為害怕與心驚,雙腿有些丢人的抑制不住地輕顫,被這麽一問,腦中懵懵地還反應不過來。

承認?承認什麽?

卻聽到琉琦聲音幽幽着說道。

「但是小人……早就已經陷下去,不可自拔了……」

那表情、那語氣,令人頓生憐惜,讓嚴玉闕想起在京城兩人最後一次的情事,那時候的琉琦便也是這樣褪去了身為連五時的冷靜與淡漠,褪去了身為劉琦時的溫柔與恬淡,滿臉的迷茫與無助……

也許那才是他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的一面……

只是自己沒辦法再像那個時候一樣,将他摟在懷裏給予安慰,不僅僅因為此刻自己的手被綁在床頭動彈不得……

「琉琦,既然已經不可自拔了,就該收手了,回去京城,回到連玉樓身邊,那裏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這個人是錦麟布莊的連五,而不是當初的那個劉琦……

但琉琦顯然不願聽到他所說的這番話,在嚴玉闕話音落下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遽然一變,接着便有些憤恨地解開嚴玉闕的腰帶,褪下他的亵褲,用着讓嚴玉闕略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胯間的東西。

「但是大人的這裏……似乎并不這麽想!」

「別!不要……」

身下某處驀然被一個濕潤溫暖的地方包裹,讓嚴玉闕幾乎從床榻上跳了起來,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只不過對方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于有些遷怒他此刻的态度。

靈活如蛇的舌頭從肉柱的頂部滑到根部,停在那兩個囊袋那裏,已經被唾液潤濕了的肉棍則換用手指施以撫慰。

琉琦輕吮住囊袋的底下,發出「咂咂」的聲響,撫弄肉棍的手指,指尖玩弄着那探出來的通紅前端,在柔嫩的頂部打轉,摩挲着前端的孔洞,在聽到嚴玉闕挺起胸膛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時,露出了分外滿意的笑容。

嚴玉闕再了解不過琉琦的口活有多厲害,而自己的身體對于琉琦的反應也再誠實不過,不需要太多的挑逗,熱火便在血脈裏亂竄,而就算心裏不想,底下那話兒卻已經違背了自己的意願,精神昂揚地擡起頭來。

而琉琦似乎已經看穿了嚴玉闕心裏的矛盾與猶豫,越發賣力地施予撫慰,含弄那肉棍的時候,鼻端發出細微的低吟,摻着痛苦與愉悅的輕哼,在嚴玉闕腦中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的弦上輕相撩撥。

「琉琦……別……不要……」

久違的情潮如浪潮一般沖刷席卷而過,将抗拒的屏障越沖越薄弱,最後幾乎潰不成軍,嚴玉闕胸膛大幅起伏着,等着那積聚在腹下的欲望沖開缺口一洩而出的那一刻,然就在欲望爆發的關頭,陽物前端驀地傳來一陣冰冷的感覺。

那陣冰冷的感覺像是蟲子一樣從前端一直鑽到陽物的裏頭,又像是被細針紮在柔嫩脆弱的地方,那瞬間所起的痛疼,幾乎讓嚴玉闕暈過去。

待到這陣痛楚略略緩下去,嚴玉闕聽到有「叮叮當當」的細微聲響,接着有什麽冰冷的東西一下圈在陽物根部,那種冰冷的感覺讓他不由一顫,接着盡力擡頭看去,就見自己陽物頂端有一粒珍珠大小的金色珠子,珠子四周一圈連着幾根纖細的金鏈子,那些鏈子的另一頭又連在箍在陽物底部的金圈上,陽物微微一動,那纖細的金鏈便在燭火下泛出瑩瑩的光華。

之前和琉琦在绫錦院裏,不知按着那春宮冊子上做了多少下流淫蕩的事,故而這玩意兒嚴玉闕一看就知道是什麽,只不過沒想到琉琦會用到自己身上,不由皺眉怒道,「你做什麽?快給我松開!」

琉琦對于他的反應絲毫不在意,用小指勾起其中一條金鏈扯了一扯,換來嚴玉闕咬着牙眉心揪成一團的輕「嘶」,漫不經心道,「這是對于大人剛才說的那些話的小小懲罰……起初是會不太習慣,但過一會兒,大人保證爽到下次還要和小人這麽玩。」嘴角微微一勾,燭火下噙在嘴角的笑意魅惑且勾人。

但卻勾不住此刻嚴玉闕被懊惱充滿的心思,幾乎要擡腳起來踹向琉琦,但因為一動便就扯動那根正紮進尿道的細針,讓嚴玉闕只能放棄。

「大人既然不願想起,小人只好用這種方法逼大人來承認……」然後弄得好像是他琉琦很為難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所以小人才說,大人是個口是心非的人,而要逼大人承認自己的內心,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琉琦伸手圈握住嚴玉闕的陽物,上下撸動間,金鏈在陽物表面摩擦,激起又痛又癢的感覺,像是粗砺的沙子在細嫩的表面搓動,而先前幾欲傾瀉的欲望又被根部和頂端的東西生生堵住,讓嚴玉闕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但在捱過了起初的難以忍受之後,卻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種略帶着痛楚的快意,就像是甘美的酒液,嘗試得多了就好像會上瘾一般,但欲望不能發洩的痛苦卻又讓嚴玉闕感覺胸腹間像是憋着一口氣,壓得喘不過氣來,又像是快要承受不住破開胸腔沖了出來。

不由喃喃着輕喚了兩聲「琉琦」,像是懇求他快點停止這般甜美又帶着痛楚的懲罰。

但琉琦非但不停手,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不知從哪裏摸了一個瓷瓶出來,嚴玉闕自然認得那東西,那是琉琦專門用來潤滑身後那處的,只不過以往都是琉琦自己動手,而他就坐在一旁看着琉琦平時拿慣了絲線和鈎花竹片的手沾滿瑩亮的精油,翻弄身後那處,那裏便像張貪婪的嘴,微微紅腫着,将琉琦的手指一直吞到根部……而琉琦則淚眼朦胧的,用着一副可憐乞求的表情望着自己,貝齒一啓,和着輕聲吟哦一同逸出的,便是那聲讓人酥到骨子裏的……

「大人……」

嚴玉闕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卻見到琉琦臉上一副得逞的笑意,「看來大人似乎是想起點什麽來了……」

被他這麽一說,嚴玉闕這些時日被磨得有些圓滑的脾氣又生出幾分棱棱角角來,他實在想不通,琉琦此舉究竟為何,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這樣做是要看到怎樣的結果?

「琉琦,你到底想怎樣?你千裏迢迢來找我,難道就只是為了用這種方式再次羞辱我?」

嚴玉闕怒着問完,卻沒有馬上聽到回答,便有些奇怪地擡頭看去,就見琉琦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兩道淚痕在躍動的燭火下瑩瑩閃閃。

這下嚴玉闕是徹底懵了,現在這情形……是不是反了?

但那隐在垂落的發絲下的左臉上的傷痕,又像是把刀那樣在嚴玉闕心頭割了兩下,先前那兩年的時光便又在腦海中浮現起來。

也許在這場精心編織的騙局裏,那個将自己完全陷入其中的人比自己傷得還要重……

于是嚴玉闕的語氣軟了幾分,道:「琉琦,我知道你陷在其中難以自拔,我又怎麽敢說自己不是?」就像琉琦說的,其實自己早就明白,就是不敢承認。

在他編花本時專注觀察的視線,離開京城之後日複一日難以抑制的思念……

他們兩人之間也許有恩怨,也許有仇恨,但不僅僅只是這些,還有別的,很多很多,如蛛網一樣細細密密地交織在了一起,到了最後,誰也放不下誰。

「但是我希望你能過上好日子,過去的你太辛苦了,之後又一心為了這個計謀,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麽,所以你該好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好好的……為自己想一下……」

卻不想琉琦的眼淚流得更兇似決了堤一樣,在嚴玉闕微微笑着嗤了他一句「傻瓜」之後,便就完全失控了一般,撲上去抱住了嚴玉闕。

「大人……那日見到大人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了,我來這裏就是因為……」

「既然是我給你安排了這樣的後半生……我想看着你,如何走完它……」

連二讓他好好想一下自己的心意,他仔細想了,然後發現自己心裏放不下這個人,在大仇得報,計謀成功之後,恩怨和仇恨都已經抵消了的時候,那些為了設局而織起的情網又該如何處理?  就好像他編結的花本一般,這張網的每一根絲線都傾注了他的心血,想着,念着,有一天嚴玉闕落入其中的快意,但到最後才發現,那些編進情網中用來假戲真做的情意……

根本收不回來。

他一直在想,歲月為什麽要流逝,人為什麽要改變,如果一直在五年前就好了,那時候的他對嚴玉闕就單純的只有恨……偏偏世事弄人,讓他們兩個最後走上了這樣一條路。

「如果那一年,我沒遇到大人就好了……」

嚴玉闕臉上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有那麽幾分心悸的模樣,微微皺起眉頭,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視線停留在琉琦左臉的那道傷痕上。

「該遇上的,總要遇到的。」

琉琦想了一想,不再糾結于此,臉上表情也豁然開朗,嘴角一彎,再度斂上那魅惑淺笑,将那瓷瓶裏的精油傾注在嚴玉闕的男根上,然後扶着還套着金鏈的東西緩緩進入身後那處。

「大人這樣口是心非,難道五年前的時候,嘴上說着厭惡,其實心裏已經在想這種事情了?」

「……」

嚴玉闕沉默了一下,但琉琦似乎并不急于知道答案,已經就着這樣的姿勢上下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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