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怕一個人在家會多想，許淼晚上和譚耀去喝酒，一直到淩晨才回家。
上樓梯時，他刻意放輕腳步，阿婆年紀大睡眠淺，許淼怕腳步聲會驚醒她。
走到二樓拐角，許淼又忍不住抱有期待。
希望一擡眼，就能看到江一帆站在門口等他，和那晚一樣，燈光昏黃，江一帆面色冷肅，能再次給他驚喜。
然而，門口空蕩蕩的，斑駁老舊的牆壁被暗黃色的光染了色，更顯得空寂凄涼。
許淼心裏說不上什麽感受，千言萬語到嘴邊只有一聲輕嘆。
他垂下目光，認命地上樓進屋，簡單洗漱就躺床上睡覺。
然而在床上輾轉反側怎樣都睡不着，他又打開燈，拿出手機點進鎖定的相冊，聽着冷風聲，安靜地看那些記錄了青春的舊照片。
舊照片裏有不少高中同學，穿着藍白色的寬大校服，擠在一起拍照，臉上的笑容傻氣又青春，就連女同學額前的厚劉海都成為回憶的一種象征和标志。
許淼再次滑到江一帆的照片，幾百塊的諾基亞像素太低了，看不清他眸底不耐的神情和微抿的唇角，盡管不喜歡拍照，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記憶湧上心頭，怕今晚是無法入睡，許淼迅速抛去腦中想法，滑到下一張照片。
然而，下一張就是江一帆的證件照，西裝革履，面無表情，成熟又疏離。
這張證件照是許淼“偷”來的。
許淼知道自己是變|态，和江一帆分手後，太想他了，以至于忍不住去網上到處人|肉江一帆的信息，希望能稍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還把所有搜索出來的信息都保存牢記下來。
任何江一帆的證件照、集體照、他朋友發到社交平臺的聚會照，只要被他看見，都會一一保存下來。
許淼滑動着這兩張照片，有些失神。
少年與成年人的對比太強烈了，雖然都是江一帆，但感覺是兩個時空的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許淼眼睛泛着酸疼，他揉了揉眼睛，才意識回籠，關掉手機睡覺。
因為睡得太晚，加上沒設鬧鐘也沒人叫起床，許淼直到中午十一點才醒，腦袋還昏沉沉的，很不舒服。
許淼沒去網吧，而是穿着家居服下樓，準備和阿婆一起吃飯。
阿婆剛探監回來沒多久，她回來路上買了一些菜，老人家苦慣了，也不舍得買貴的，許淼看到袋子裏焉了吧唧的青菜，還有一些已經有異味的小魚，無奈地勸她：“阿婆，這魚都死了，你還買來幹啥啊？”
阿婆拿起紅色熱水壺倒水，一邊笑着說：“沒死多久，還很新鮮咧，能吃能吃。”
許淼頭疼，都死了還能新鮮到哪裏去，但阿婆都花錢買了，如果扔掉的話，阿婆非罵他不可，許淼沒辦法，只好在處理這些小魚的時候，偷偷扔掉一些異味重的。
做好飯後，許淼光吃那盤魚了，其他幾乎都沒怎麽動筷。
阿婆看得高興，見他喜歡吃魚也不和他搶，笑眯眯地問：“淼淼你啥時候喜歡吃魚了？”
“前幾天。”許淼含糊其辭。
阿婆一邊夾魚放他碗裏，看到孩子喜歡吃飯尤為高興，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那明天我多買一些魚回來。”
“太冷了您還是別出門了，這風刮得要是感冒可就不好了。”許淼說，“阿婆，以後我來買菜就好。”
阿婆想了想，笑着說：“行吧。”
“對了，淼淼，你以後晚上早點回家。”阿婆想起什麽，放下筷子，“我昨天晚上看到有個男的在咱們樓裏，鬼鬼祟祟的，半天都不離開。”
許淼一愣：“啊？”
阿婆說：“那個男的就站在你門口，呆了一個多小時，我還以為他是小偷，問他話他都不理，就站在那兒不動。”
許淼心髒快速跳起來，語氣有些急切：“您幾點看到他的？”
阿婆有些迷茫，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高興，下意識回：“七八點鐘吧。”
許淼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那時候他正和譚耀在喝酒，早知道就不喝了。
他思考了好久，終于在吃完飯回到家時，決定主動給江一帆發消息，明知故問：“你昨晚過來了？”
過了良久，江一帆才回複：“嗯。”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江一帆不答反問，仍然簡短寡淡：“你去酒吧了？”
許淼怔住，沉默了一會兒才回：“嗯。”
江一帆：“今天還去？”
許淼心髒都提到嗓子眼了，連忙回複：“不去了。”
“嗯。”
許淼看着消息頁面，簡直快要抓狂，嗯什麽嗯？！倒是給個準确回複啊！
他也不好意思再問“晚上還過來嗎”這句話，遲疑了好久，還是沒再回，捧着手機倒在沙發上，額角隐隐作疼。
其實他隐隐能猜到，江一帆今晚會來。
但是又怕突然發生意外來不了，所以還是想要個準确的回複，來還是不來。
原以為他不回複，這段聊天對話就結束了。
沒想到，手機屏幕突然躍出江一帆發來的消息。
許淼猛地屏住呼吸。
江一帆：“你在家？”
許淼幾乎是秒回：“對啊，你怎麽知道？”
他很少下午在家，一般情況下都是網吧裏。
江一帆：“猜的。”
許淼：“哦。”
片刻。
江一帆：“等我。”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輕易讓許淼炸了，他趕緊從沙發上蹦起來，馬不停蹄地收拾房間收拾自己，因為今天沒出門，他穿着一身寬松的家居服，這樣沒形象絕對不能被江一帆看見。
怕江一帆會聯系他，許淼連洗澡都帶着手機，把手機放在置物欄上。
果不其然，洗到一半，手機鈴聲就響了。
許淼顧不得身上的泡沫，就沖幹淨手和臉，關掉淋浴就接通電話，結果通話那端壓根不是江一帆，陳俊帥洋洋得意的聲音傳來：“三水，哥哥回來了，今晚一起喝酒？”
許淼頓時黑了臉，冷漠道：“今晚有事，改天吧。”
陳俊帥追問：“有約啊？不會又是那個江——”
許淼光着身子，被凍得牙都在打顫，他匆匆打斷陳俊帥的話，“對。挂了。”
把手機放回去，許淼繼續洗澡，溫水打在身上，他舒了一口氣，在沒有暖氣的冬天，洗澡時離開熱水一秒，身體就會凍得受不了，仿佛一秒從溫泉被扔到雪山。
洗好澡後，許淼覺得皮膚幹燥，又擦了點身體乳。
這身體乳是從譚耀那兒順來的，聞着有一股很濃郁的玫瑰氣息，倒也很符合譚耀的品味。
許淼感覺自己快成百花仙子了，幸好留香時間比較短，沒多久香味就淡了。
他洗完澡吹幹頭發，又塗了一層護膚品，結果江一帆還沒來。
許淼有些急了，給他發消息：
“也等太久了吧？”
江一帆沒回消息。
就在許淼以為他又臨時有事不來時，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
許淼趕緊去開門。
江一帆站在門外，大衣上還染着寒冬清冷的氣息，似乎迎面就撲來一陣冷氣，許淼趕緊側身讓他進屋，一邊問：“咋這麽久啊？”
“有個學生來問問題。”江一帆解下圍巾，言簡意赅地解釋：“耽誤了一些時間。”
許淼點頭：“哦。”
家裏沒裝空調，室內溫度和外面沒什麽差別。
許淼怕他冷，趕緊給他倒了杯熱水，江一帆的目光順着他的手，不疾不徐地移到他臉上，停留片刻。
被盯得不好意思，許淼耳根有點兒紅，狼狽地移開視線，“別看我。”
江一帆聞言沒再看他，低聲說：“很香。”
許淼忙不疊回答：“是沐浴露的香味！”
“洗澡了？”
許淼愣住，惱羞成怒地皺起來臉，兇巴巴的：“洗澡不是很正常嗎，你又有意見啊？”
江一帆低眸看着杯內的水，掩去眸底的笑，“沒。”
許淼扭開頭，神情依然很別扭。
兩人都沒再說話。
江一帆沉默幾秒，意味不明地問：“你又做準備了？”
許淼沒反應過來，睜圓了眼睛：“啊？”
江一帆目光落在他腿部，一語未發，但許淼迅速領悟到他的意思，想到上次跨年他被江一帆發現自己偷偷弄軟了，臉都漲紅了，罵道：“想得美！”
江一帆抿緊唇角，低緩了嗓音：“抱歉。”
許淼還是黑着臉，恨不得馬上跑去衛生間，把裏面的東西都弄出來。
他完全可以想象等會兒被江一帆發現的場面，肯定尴尬到無地自容。
許淼想了一會兒，找了個借口離開：“我去洗澡。”
“你不是洗了？”
許淼回頭狠狠瞪他，“再洗一遍不行嗎？”
面對許淼突如其來的暴躁，江一帆有些意外，下一秒隐約猜到什麽，他輕輕壓下情緒波動，面無表情地颌首，“行。”
許淼認命地打開淋浴，在大冬天裏再洗一次澡，可謂是折磨。
他把手指伸進去，試圖銷毀“又做準備”的證據，但即使弄掉了，還是軟的，江一帆怎麽可能猜不到。
許淼越想越惱火，恨不得跑出去叫江一帆離開。
但……
他又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