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一晚上對于在場三個人, 都是一個極為刺激的夜晚。
或許是因為“死了”這兩個字,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在場其他兩個人的表情都格外複雜。
如許的表情從震驚到憐惜, 恨不得将自己不久前說的話塞回肚子裏。
而許師兄表現得增加誇張,整個人仿佛受到了什麽刺激, 目光呆滞, 看上去神游天外。
兩人都不在狀态中, 蘇淮安只得暫時停止了敘舊。
“先睡吧,明日再說。”
話是如此, 可蘇淮安晚上躺在床上,卻是半點也睡不着。
回想起如許與許師兄的反應, 蘇淮安為自己說謊感到了片刻的抱歉。
但轉念一想, 又覺得無可奈何。
不這樣說又能怎麽樣呢?
對于他來說, 他的确接受了崽崽的存在, 可是,他卻無法對于自己懷上崽崽的過程釋懷。
何況,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和所謂的魔尊産生任何聯系。
基于此,告訴別人崽崽的另外一個父親已經去世了,不但省了他的口舌,還屏蔽了無幹人等的窺探。
對了。
想到這裏, 他記起了自己的一個纰漏——
對于崽崽的身世,東家美人似乎有所察覺, 等他得了空, 要想辦法寫封信, 拜托東家美人保守秘密才是。
蘇淮安在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暗自提醒自己記住, 閉上眼睛, 同崽崽說了一聲晚安後,閉上眼進入夢想。
在蘇淮安進入睡夢中時,小院裏的另外一個人卻仍然睡不着覺。
護法們被容诩深夜叫來開會時,整個人也是懵的。
只是,待他們搞清楚發生了什麽時,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其中,睦月與溯月互相對視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底深深的迷茫……
她們還以為安公子與尊主不說是徹底在一起,起碼也互相交了心,可誰知道,安公子都快生産了,兩人還像是陌生人一樣。
“難道說,尊主做了什麽讓安公子不悅的事?”
眼看着容诩目光沉凝地盯着她們,睦月雖然不想,但也不得不試探着問。
可這也不對啊。
他們曾經查過安公子的過往,對方在前半段人生中,與魔修并沒有任何交集,說是有仇,也着實不對勁。
可安公子莫名的不喜又是為何?
等下。
溯月真人提出了一個疑問:“或者,是尊主會錯了意?”
倒也不是他們吹噓尊主或者其他,實在是這一段時間尊主所做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裏。
除了萬不得已需要離開,其他時間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安公子身邊。
這等用心,但凡是個明眼人,恐怕都能看出來。
“不會。”容诩搖頭。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試探過對方的态度,正是因為對方的排斥,他才想辦法換了個身份留在雲隐宗陪伴。
“這……”
護法們交換眼神,沒話說了。
“那……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容诩回望。
如果這個問題他知道,他也不會這樣被動了。
睦月護法試探說:“如果尊主不方便的話,不如讓下屬找機會問問。”
也只好如此了。
除此之外,溯月護法也提建議:“或許尊主也應當适當透露身份,若是尊主不主動,恐怕會一直拖下去。”
“是啊。”
聞言,有其他護法隐晦地催促:“如今安公子已經到了七月,若等到魔子誕生……”
容诩眉頭微微一動。
其他人立刻不說話了。
容诩點頭道:“近日注意約束下屬。”
不要再搞出不好聽的傳言來。
商定了接下來的方案,護法們走出了容诩的房間。等到徹底遠離了尊主的視線,這才垮下了肩膀。
他們尊主也有如此謹小慎微的時候。
說是拖延,可他們哪裏不懂,尊主之所以不暴露身份,還不是因為害怕?
在感情上,尊主一點風險都不想擔。
發生在容诩房間裏的談話,蘇淮安自然無從知曉,第二日,他恢複了精神,剛起身走出房間,就見到了欲言欲止的許師兄。
“怎麽了?”
一覺睡醒,蘇淮安早已經忘記了昨晚上自己扔的雷,見許師兄這樣,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不知怎麽回事,許師兄移開了眼。
“?”這一回,反倒是蘇淮安停下了腳步。
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又蒙受許師兄照顧,蘇淮安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
而且,許師兄的猶豫顯然與他有關。
“師兄有什麽話不能直說,與我還需要客氣嗎?”
他以為,他們是朋友了。
面對蘇淮安真誠的目光,容诩沉默片刻,道:“我是想說,你遇到事情,不要自己扛,你可以試着依靠身邊的人。”
比如他。
雖然兩人的緣起是因為誤會,可随着相處,他早已在未來給對方預留了位置。
他不希望對方一直一個人扛起所有的一切。
聞言,蘇淮安驚訝了一秒,但他很快意識到對方是在說什麽。
原來還是他昨天晚上的話遺留的效力。
想到這裏,蘇淮安心中既驚訝又感動,在他眼中,許師兄大多時間都顯得沉穩而寡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顯然是走心了。
“好。”
蘇淮安故作輕松地道:“不過,師兄為什麽擔心這個,我不是一直都在麻煩師兄嗎?”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許家願意出面,他何時能夠找到如許?
如果找不到如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如此安然地站在這裏。
“這些都是應該的。”
容诩不喜歡蘇淮安的客氣。
蘇淮安笑道:“那不就對了,師兄放心,以後若是有事,我仍然會來求師兄幫忙的。”
“到時候,師兄不要嫌我煩。”
“怎麽會?”聽到蘇淮安的這一番話,容诩臉上的神色好了許多。
蘇淮安見狀,适時将話題轉移到別處。
于是,容诩開始日常關心崽崽的近況。
蘇淮安笑道:“他很乖,算時間已經七個月了,到時候崽崽出生,如果師兄不嫌棄的話,就讓崽崽叫你幹|爹吧?”
如此建議,也不枉崽崽一直叫許師兄爹爹。
聞言,容诩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像是夾雜着不甘與怨念。
他好端端的正牌爹,為什麽要變成幹|爹?
“……怎麽了?”蘇淮安不明白為什麽師兄的表情這麽奇怪。
“沒事。”
容诩連忙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免得蘇淮安連一個“崽崽幹爹”的名號也不給他了。
“我很高興。”
話雖如此,但蘇淮安總覺得師兄并不是這個意思。
伴随着兩人的閑話,剛回過神,就發現已經到了前廳。
前廳內,許家的下仆已經擺好了菜式,當然,比起“吃什麽”這個話題,更重要的,是坐在飯桌前百無聊賴等着他們的如許。
雖然說昨晚上已經見過,但燈光下狼狽的如許,與好好收拾的如許自然不一樣。
不用再當異獸的如許自然不能再不修邊幅,變成人的如許穿着一身褐青色的道袍。
道袍下鼓起的肌肉弱化了一雙酒窩帶來的柔和度,整個人看上去頗有幾分強者風範。
這樣的風格平城少有,不少許家的仆從借此偷偷打量他。
“崽崽!”
在這個時候,如許也看到了蘇淮安,眼睛一亮,大聲叫了出來。
一瞬間,筋骨虬勁的武道強者沒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大齡傻爹。
“快過來。”
蘇淮安依言走近,與如許打招呼。
只是,在蘇淮安靠近如許時,才發現對方眼下一片青黑,想必也是昨晚上沒有睡好。
一個兩個都因為他而失眠,蘇淮安不得不承認自己昨晚上的一番話說得不合适。
他應該再委婉一些。
蘇淮安坐在如許身旁的座位上,如許一番噓寒問暖。待兩人說了幾句,如許才發現房間裏另外一個人。
崽崽的師兄,也是許家的少東家,昨晚上旁聽他們說話的年輕人。
面對這個年輕男人,如許的心情相當複雜。
如果是昨晚上之前的他,會懷疑這個男人是導致崽崽懷孕的罪魁禍首,繼而想盡一切辦法采取抵制措施。
可崽崽明确告訴他,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去世了。
那麽,這個男人便排除了嫌疑。
在排除嫌疑之後,容诩在如許老父親眼中的角色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個,小許是吧?”眼看着容诩走來,沉默地待在一旁,如許咳嗽了一下,主動打招呼。
“來,快坐下。”
一個負心漢,和疑似追求自家崽崽的人,将會享受兩種待遇。
容诩被如許态度轉變速度驚了一下,但機敏如他,自然不會放棄任何獲得助力的機會。
更何況,想要名正言順地領到名分,從如許這裏下手,也算是一條路。
如此一來,一方有心拉攏,另一方主動配合,兩人之間很快就暢聊了起來。
一頓早飯的功夫,如許打聽清楚了容诩的基本情況,心中先有幾分滿意。
只不過,光是修為好、家境不錯,仍然也不能過他這一關。
他們族最看重孩子,想要成為崽崽的男人,還需要會帶孩子才行!
于是,如許就這樣含蓄地問起了對方對于帶孩子的看法。
容诩自然應承自己會學。
如許滿意地點點頭。
“……等等。”
蘇淮安在聽到這裏時,目瞪口呆。他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攔住了還要繼續傳授經驗的如許。
他害怕自己再晚一點,如許會說出什麽更可怕的話。
這熟悉的相親畫面,為什麽他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還沒有逃脫?
趁着打斷兩人的功夫,蘇淮安瞪了如許一眼:“你瞎說什麽?許師兄有自己的事情,我們怎麽好麻煩他?”
說罷,又轉過頭對師兄說道:“師兄,抱歉,他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
如許還在嘟嘟囔囔,蘇淮安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另一邊,容诩再一次被拒絕,心中難免有幾分失落,連帶着眉眼之間也多了幾分苦澀。
恰好,這時候蘇淮安訓完了如許,轉過頭來,見到許師兄這樣,忍不住心中一跳。
他腦海中生出了一個清晰又可怕的念頭。
……師兄,喜歡他?
在心緒紊亂之間,蘇淮安聽如許還在嘟囔懷孕生産的危險性,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在生我的時候沒有幫手,不也成功生下我了嗎?”
據蘇淮安了解,在生他的時候,遺族內部情況并不好。
“那怎麽一樣?”如許順口說道:“生你的時候我和青燈正共用一具身體,我們兩班倒都能休息,你怎麽能一樣。”
蘇淮安反應過來:“?”
一旁被無聲拒絕,還在難受的容诩:“?”
“……”如許自己伸手捂住嘴。
糟糕,大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蘇淮安的時候,青燈和如許共用一具身體,所以兩個人都是爸爸。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