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西北, 翠微山脈,缥缈宗駐地。

寄居在附近小城的普通居民們正麻木地排隊,視線朝着城內移動, 平日裏熱鬧繁華的街道凄清寂寥,少數幾個人影閃過, 看上去也是步履匆匆。

“阿爹, 我們這是在做什麽?”

“測靈根。”

靈根?

問話的小孩子一臉納悶, 他小心看了焦躁的父親一眼,不懂父親的臉色為什麽這樣差。

測靈根不是好事嗎?

他記得母親曾經講過古, 他們的先輩是生活在西邊的大地主,為了入道, 賣掉了數百畝的良田, 換了銀子來缥缈宗宗門附近的小城生活。

所圖的, 不過是子孫能夠借着位置的便利, 成功成為了修士罷了。

如今有機會測靈根,并且接近仙人,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小孩子一頭霧水,弄不清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但他到底聰明,見父親臉色不渝, 便深深地将問題埋在心底,按部就班地随着長隊向前。

不知道排了多久, 快輪到了他們, 他們終于看清了靈根測試點的模樣。

那是幾個長相奇怪的修士, 不耐煩地坐在桌前, 示意每一個排到的普通人伸出手。

修士拿出刀, 将此人的手指割出一道血口, 一道黑氣飄了上來,緊接着,黑氣滲入傷口。

“好了,你被選中了,進去待着吧。”

被“選中”的普通人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腿上抖得像是篩糠。

“求求老爺,饒了我吧,求求老爺!”

“不識擡舉!”

這普通人被修士踹了一腳,如死狗一般半扶半拉地拖到了一旁。

周圍人吓得說不出話來。

“阿爹!”

眼看着自己離檢測點的位置越來越近,小朋友終于怕了。

“這、這不是靈根測試,這是在幹什麽?”

“這是老爺們對你們的恩典!”站在近前方的遺族修士耳聰目明,聽到之後咧開嘴。

“你們也不想想,普通人那麽多,但能夠修煉的只有幾個,你們入了我們天外宗的門,是龍是蟲都能修煉,這不是很好嗎?”

“爹!”

離得越近,小孩越能感覺到,這些被劃開了手掌,被黑氣入侵的人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少。

他們身體僵硬,但眼睛卻愈發的亮,看向旁人的目光不像是人,更像是野獸。

“快,往前走。”負責測試的修士開始催促。

可剛剛才見識過其他人下場的普通人哪裏敢上前,都哆嗦着徘徊在原地。

“快點!想找死?”

就在這修士準備動手時,忽然,一道劍光閃過,切掉了這修士的一只手。

“這就是缥缈宗嗎?我雲隐宗修士奉命來捉拿我派叛徒,還不快開門?”

雲隐宗的仙長?

排隊的普通人們眼睛瞪大,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神色,一個個向後退,躲到了雲隐宗修士的身後。

“哼,手下敗将有何臉面來叫嚣?”

與此同時,負責的檢測的遺族修士拎着自己的手,冷哼一聲,但還是吩咐身邊人去通知上級。

平城,許家宅院。

睦月真人估計着時間,望向了天際。

“他們這個時間,應該到缥缈宗了吧?”

由于正道修士在遺族手中屢屢吃癟,這一次雲隐宗出戰,也沒有自信地覺得能夠戰勝遺族。

就如同最開始商量的那樣,這一次雲隐宗修士們的目标在于查探,實行的是聲東擊西之策。

如果說正面沖突是第一戰場,那麽許家的宅院裏,便是第二戰場。

“開始做準備了。”

小院裏,如許正坐在椅子上,作為媒介的陰沉木偶擺在桌上。

木偶下的桌面上,繪制着一副神秘的線條,他雖然看不懂,但隐約能窺見其中所蘊含的上古氣息。

“這是什麽?”如許好奇地問。

論智慧,如許當然稱不上優秀,但他好歹也是出身遺族,見過不少珍貴的古董和舊物,因此,他能很清楚地看出這線條的畫風與那些上古物件兒相似。

“秘術的徽記。”睦月真人随口敷衍。

如許氣急。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是徽記,他想問的是,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許家是平城普通的修真世家,哪裏能接觸到這個層面的東西?

“如先生。”

睦月真人見如許坐立不安,如同毛毛蟲一樣在凳子上扭來扭去,頓足正色道:“您要是不好好配合,這次秘術失敗,就得安公子親自來了。”

“……”

如許瞬間收起不合時宜的好奇心。

正如睦月所說,與青燈羁絆最深的只有他和崽崽。秘術當然是對人有損傷的,崽崽狀态特殊,他怎麽也不能讓孩子去冒風險。

一句話解決了好奇的如許,睦月滿意地點點頭,又吩咐了一句,走出門去。

容诩也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好了?”

“是。”

“我去接人。”

見尊主一臉淡然,睦月真人心中還是有些擔憂,忍不住開口:“尊主。”

“?”

“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據她所知,所謂的秘術不但要損耗生命力和修為,而且尊主作為施術者,也要承擔其中的風險。

稍有不慎,修為倒退甚至威脅性命,都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在睦月真人看來,為了聯系上青燈,并不值得尊主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不是你這樣權衡的。”容诩一眼就明白了下屬的言外之意,“如果論值不值得,你為什麽要成為魔修呢?”

睦月不說話了。

她記起了自己的過往,那時候,她與溯月相依為命,有一回溯月受了欺負,她氣惱不已,殺了那人後主動加入魔門。

為了親人出口氣,值得成為那時候人人喊打的魔修嗎?

許多人恐怕都覺得不必,可睦月卻從未後悔。

“……我懂了。”

睦月真人側過身,讓開了路。這一回,她是真的理解了,尊主對于安公子的重視,并不只是安公子懷了魔子那麽簡單。

有了重視的人,便能夠抵禦漫長歲月所帶來的孤寂之感。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為尊主而高興。

另一邊,蘇淮安并不知道睦月真人與容诩的這一番讨論,他在自己的房間中,同崽崽做思想工作。

“等一會我要見青燈,你不許搗亂,知道嗎。”

“青燈是誰呀?”

臨近預産期,崽崽的神念也充滿着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加上蘇淮安一直在忙碌,兩人之間交流的機會也比之前少的多。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時間,阿爸卻一直在提另外一個人,崽崽有些不高興。

“是阿爸的阿爸。”

阿爸的……阿爸?

崽崽思考了一下。

以崽崽的“閱歷”,自然還無法理解“祖父”這個詞,但它會換位思考,想想他對阿爸的感情,也就明白了這個人對于阿爸的重要性。

“好的,崽崽乖,阿爸放心。”

蘇淮安差點被這個乖崽萌化。

因為崽崽而變得心情極好,等到容诩到來時,蘇淮安臉上仍然帶着幾分笑意。

“師兄。”蘇淮安眼眸帶笑地朝容诩打招呼。

容诩被這張笑臉閃了一下,微不可見地移開目光,可下一秒,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蘇淮安忍俊不禁。

自從察覺到師兄的另外一面之後,他似乎愈發地了解這個人。

如果說師兄的面上的冷漠是海上的冰山,那麽掩蓋在平靜之下的,是豐富無比的水下世界。

生動活潑,豐富有趣。

“你在看什麽?”容诩問道。

“沒什麽,咱們走吧。”在将師兄惹炸毛之前,蘇淮安及時收回自己的目光。

說到離開,容诩的注意力這才轉移到別的方面。

他發現今天的蘇淮安專門換了一身之前從未見過的新衣服,月白色的長袍,碧玉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秀俊逸。

一路上,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許多眼。

兩人并肩,從卧室所在的小院兒來到書房。

等候在一旁的睦月真人笑眯眯地看了兩人一眼,彙報最新的進展結果。

“那邊想必已經開打了。”

缥缈宗。

先遣隊的确來勢洶洶,與聯盟的正道修士相比,雲隐宗的弟子們自然在修為上有所不如。

但相比之下,他們之間更加熟悉,在打起來時也有了配合。

一番打鬥下來,雙方竟然鬥個不相上下。

“護送普通老百姓走。”

這個層面上的鬥争,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就是炮灰,很容易就丢了性命,眼看形勢愈發嚴峻,雲隐宗修士分出了幾個人,帶着這些人下山。

“修士老爺。”

排隊的父親悄聲說:“我家有親眷在宗門裏當差,我也去過幾次,知道一些宗內的情況……”

“是是,我也聽說了些消息。”

當地的百姓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全倒出來。

“別急,你們慢慢說。”

不一會兒,負責護送的修士上了山,來到負責人身旁,彙報自己剛剛得知的情況。

負責人旁,幾位畫風不一致的修士點了點頭,悄聲走了出去。

修士抹了一把汗。

說實話,第一次與魔修們合作,這感覺還當真不一樣。

後山。

正在洞府裏修煉的泰平睜開了眼。

“讨厭的小蟲子。”他能感覺到,在他閉關的缥缈宗後山裏,有幾個修士偷偷潛了進來。

先去收拾這些蟲子?

泰平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但察覺到這些讨厭的入侵者動作越發的大後,他站起了身。

為了防止意外,在離開洞府之前,他給一個匣子上又上了一道封印。

“有了!”

在距離缥缈山千裏之外的平城,容诩睜開了眼,額頭上的火焰印記一閃而過。

虛空中,仿佛有一道光線穿透了平城與缥缈宗,落在了兩只陰沉木木偶上。

“是誰特麽的打擾老子睡覺?”

一聲帶着困倦的聲音自陰沉木上響起,語氣中充斥着熟悉的暴躁。

“青燈?!”如許驚喜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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