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魇
易行雲正在氣頭上,想着回侯爺府,再也不要管蘇恒的事,轉念一想殺人奪命的妖怪還沒有眉目,蘇恒今日又忽然昏厥,體虛空乏。
但是照着他那個脾性,定然不顧身體虛弱,勉強着扛着抓妖。心裏矛盾異常,卻無法說服自己。
“想回去便回去吧,何苦為難自己,況且那小蘇公子怕也是命不久矣,已經被夢妖盯上!”離鏡陰恻恻的聲音,在易行雲耳側響起。
易行雲,握緊拳頭,着急道。“如何是命不久矣?不就是突然昏厥了一場嗎?等等……你知道是何妖,為何不曾告訴與我?”
離鏡聞言,嗖的一聲身形,憑空出現在小巷裏,他抱着手臂,無奈的望着易行雲。
“主人,并非我不願提醒你,是你從未過問與我,此妖倒與我們有些淵源,若非如此我也很難發現他,一般妖者多幻化為人形,來往與塵世間,而此妖大為不同,他未幻化人形,保持其原容,栖身與人體之中。”
“那便是同你我一般無二?若是如此有而不至于損害人命吧,我與你這兩月相處妥當,并無異常。”
離鏡搖搖頭,朗聲道:“非也,我與主人休戚與共,只會保護主人,怎麽忍心傷你性命,而夢妖寄生人體卻是為了竊夢,人之困頓,便會入夢,夢境旖旎,千變萬化,遠比我們所經歷的生活更加精彩,你可知為何你醒來都記不住以往在夢中的夢境?抑或本就不知道夢是如何開始的。”
易行運啞然,他從不知夢由何生,夢中之事醒來多數忘盡,與那夢妖又有何關系。
只聽離鏡沉聲道:“此夢妖來往與人之夢境之中,他引人入夢,窺測他人心事,一旦夢滅,醒來,也就是死期将至。近日你們是否覺得體虛困乏?”
“不錯,每至掌燈十分,便覺得困倦異常,早早入睡,連一向活潑好動的小七,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入榻。你可是知道什麽隐情?夢妖殺人又是何種人,是否如那千面公子般,有特殊癖好!”
易行雲連忙追問,若非離夢提醒,險些讓蘇恒他們陷入險境,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死去。這樣他的內心将愧疚萬分,難以原諒自己。
離鏡看自家小主人一片焦慮,也不再隐瞞:“夢妖好奇人異事,皇家貴富,販夫走卒,一概不計,凡中意的夢境,他便潛入其腦,用妖法收集起來,那人醒來,也就意味着夢滅,死期将至。”
易行雲大驚,如此說來,豈不是一旦入夢,将會不知覺害死。
“蘇恒他們還不知——”眼看天色将晚,玉兔初升,房舍萦繞袅袅炊煙。
易行雲二話不說,轉身往回跑去,生怕遲了片刻,失去他的那幫朋友。
Advertisement
尤其是小七最近昏睡不起,蘇恒也體虛困頓,想及此更是加快了腳步。
離鏡看到他這般着急模樣,不禁會心一笑,然後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今日為開導主人,用了将近一個時辰,此刻已經困乏萬分,于是化作一縷金光,穿入易行雲體內。
易行雲着急趕往府衙,只見府衙外的衙役都已經昏沉沉的趴在石階上入睡,以往他們都守護一方平安,威風凜凜的站在石獅前,如此模樣還是頭一遭,定然是那夢妖施法所致。想此他越是加快了腳步。
一踏入蘇恒的卧室,便看到小七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易行雲慌忙拍醒小七。
“小七,快些醒來!”小七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被他這一吓猛地從椅子上跌倒了下來。
“哎呦,夫子你這是幹嘛,方才蘇恒才睡下,我才眯了會眼睛,說好的一人兩個時辰,你剛剛跑到哪裏去了?”小七摸着摔在地上的屁股,一面抱怨自家夫子。
葉蘭生聽到響動從房梁上縱身一躍也跳了下來。
易行雲滿腦子都是蘇恒的安危,不顧小七的抱怨,慌忙走入內室,只見蘇恒平穩的躺在床上,他慌忙撲了上去。
“蘇恒,蘇恒!”大力的搖晃,但見蘇恒紋絲不動,仿佛睡着了一樣。
葉蘭生從未見到易行雲如此失态,也都圍了上來。易行雲慢慢把耳朵貼在蘇恒的胸膛,但聞他心跳有聲,方松了一口氣。
“夫子,蘇恒怎麽又昏睡過去了?”小七捏了捏蘇恒的鼻子,揪揪他的臉蛋,也毫無反應。易行雲擺擺手,也是一籌莫展的看着一臉二人。
“他是被夢妖攝住,我們不可叫醒他,一旦他的夢滅,也就是他大限之時!”
易行雲此刻,已經沒有了方寸,若自己不負氣外出,守在他身旁也不會到如斯田地。
葉蘭生掐指一算,易行雲所言不假,這夢妖是他所沒有料到,以往雲萊所現存的卷宗中,這種妖類乃是極少,自己多日也未曾發現他的行蹤。
易行雲呆坐在蘇恒身邊,不知如何是好,便将夢妖之經歷,盡數說于小七他們,并且囑咐他們切莫入睡,想起離鏡在他耳前所言,自己與這夢妖尚有些淵源。
“離鏡,你設法讓我進入蘇恒的夢境中,我倒要彙彙這故弄玄虛的夢妖。”易行雲拿出一面鏡子對着鏡子自言自語。
小七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夫子發什麽瘋,怎麽自言自語。“夫子,你在跟誰說話?”
易行雲使勁的搖晃着鏡子,鏡子毫無反應。“離鏡,你若是不說話,我便把你的真身砸爛,讓你再也無法成仙。”
依舊是對着鏡子喃喃自語,小七再也看不下去,一個昏睡不醒,一個瘋瘋癫癫。
“你這是做什麽?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小七拉住易行雲的手腕試圖讓他停下來,突然一陣金光乍現,易行雲被吸附到鏡子裏面,鏡子咣當一聲落在地面上,葉蘭生和小七頓時目瞪口呆。
拿起鏡子,鏡子卻完好無損,然而鏡子裏面卻出現了畫面,他們看到易行雲只身在烈焰滾滾的峭壁上,兩人驚訝的都說不出話來。
易行雲只身來到懸崖峭壁之上,峭壁的正中間豎着一根鐵柱,柱子上懸挂着幾條鐵鏈。
峭壁四周到都是燃燒的火焰,腳下的岩土一碰會發出咔擦咔嚓的聲音,仿佛随時會斷裂。
沙塵滾落到崖下的深淵,深淵下是沸騰着的岩漿,冒着氣泡,然後破裂,流向更深的溶洞。
“這到底是哪裏?”易行雲滿頭大汗,快被這熱浪熏睜不開眼睛。
離鏡陰恻恻的聲音再次響起:“主人,我今日現身已達一個時辰,無法再次現身,我們現在所在之處乃是蘇恒的夢境,此乃人間煉獄,蘇恒怕是被煎熬了很久。”
“那為何并未見蘇恒?”易行雲循了半晌也未見一人,莫不是他已經被害死?當下心如刀絞。
“主人莫急,蘇恒已經掙脫了煉獄,此刻他正在夢境的第二層,也就是夢中夢。”離鏡言畢,岩壁發出轟隆一聲,一個洞口赫然出現在岩壁上。
易行雲看着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洞口,不明所以。“主人,你且去吧,蘇恒此刻正在那裏。”說罷離鏡複又恢複沉寂。
易行雲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個石洞,便感覺一陣寒意襲來,與峭壁相比真是冰火兩重天。
那洞口仿佛察覺到他的猶豫,霎時吸引他而入,一陣炫目白光,易行雲這才睜開眼睛,到處是白皚皚一片,嚴霜滿地,原來自己方才察覺的不錯,身上的餘熱也迅速被吹散。
易行雲抱着手臂,忍着寒意,踏着積雪,頭頂上的梅花迎雪怒放,雪散梨花。
不多時他便看到,在一簇簇翠竹環繞中,巍峨壯觀的坤淩宮,易行雲詫異為何蘇恒來到王宮,這坤淩宮是當今君上處理政事所在的王宮。這時他在一株梅樹看到了身體繃的直直的蘇恒,他欲叫上他。
蘇恒對着他做了一個禁的動作,然後朝着梅林深處指了指。
易行雲好奇的張望過去,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仿佛年輕了十幾歲的琴王,他穿着一身湛藍華服,身材偉岸,手持金漆玉骨扇,言笑晏晏。
滿眼是稠的化不開的愛意,望着他對面的人。他對面站着一個年輕男子,白衣映竹,墨色長發,頭上僅僅別着一個樣式簡單的骨簪。
他的右手邊正站站一個小胖子,小胖子正吵嚷着要什麽,那人春山微蹙耐心的勸導。
易行雲看着那個小胖子有着幾分眼熟,一時卻怎麽也沒有想出來。
至于那個白衣公子,怎麽感覺和蘇恒的長相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眼間少了幾分蘇恒眼中的銳利,多了幾分柔情。
至于琴王為何會用那種眼神望着那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易行雲正準備問蘇恒,卻發現他眼角已經泛紅,眼角直直的盯着那個素衣的年輕人。
這時候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你們是誰?阿爹那邊有兩個歹人偷窺我們!”
小胖子指着蘇恒和易行雲,易行雲看到小胖子正臉,這不正是小時候的蘇恒嗎——
那素衣男子攬着小胖子,眼神清冷的望着蘇恒他們,看到蘇恒後,暗淡的眸子,忽然明顯亮裏起來。“恒兒,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