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舊夢
“別叫,引來士兵我們都得死。”鬥笠人聲音沉穩,但聽音色也不過二十歲左右。
阿銀又怕又冷,只得點點頭,經歷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幾乎讓她無法思考。
鬥笠人便輕輕的把手松開,然後然後很警惕的觀察四周,确定無疑,後才繼續抱着那把雕刻着複雜圖騰的劍,坐回原來的地方。
阿銀抱着瘦弱的自己,想到從今以後自己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想到母親歇斯底裏的嘶喊,眼淚已經幹涸,手裏捏緊了母親臨死前遞給自己的碧綠簪子,那個笙王和母親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他會照顧自己。
“你是什麽人?劍客嗎?”阿銀怯生生的望着對面的鬥笠人,他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絲毫看不出任何破綻,仿佛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什麽都不是了,國都沒有了更何況什麽身份呢?”鬥笠人言語清冷,語氣裏面充滿了絕望。
他望着不遠處還冒着濃濃黑煙的苗疆村落,此次本想看望養父養母,誰知竟遇到舒王在此屠城,養父母也在這場浩劫中遇難。
舒王一向受君上寵愛,竟然暴虐到屠城的境地,想想一向自持禮儀之邦的齊國,也不過是披着羊皮的狼,妄想吞并領邊小國,不服從者施加暴行,再毀屍滅跡掩飾其滔天罪行。
“我叫阿銀,家裏人都被殺死了,你叫什麽?”阿銀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讓她幼小的心裏有了一絲安慰,甚至不再害怕,自己已經在塵世間孑然一身,親人死之前的慘狀歷歷在目,又害怕什麽生死。
“百部世間再無百部,你叫我小白吧,若是沒有依靠,可随我一塊到燕陰謀生?”
小白揭開了鬥笠一雙眸子幽深,俊朗的臉上赫然有一塊刀疤,看着觸目驚心。
也不過二十幾歲,只是一雙眸子了竟然有着掩飾不住的蒼涼,是像是經歷了很多一樣。
阿銀點點頭,拉着百部的手,兩人自此相依為命,趕往燕陰。
一日百部面色欣喜的回到客棧,手裏提着阿銀最喜歡吃的糕點,還背着一個包袱。
在一兩個月的相處中阿銀摸清楚了百部的性格,他雖然時常陰沉着一張臉,說出的話十句有八句不讨人喜歡,但對待自己是真心的好。
那日自己在客棧外看到燕陰最大的花樓「聽歌坊」那些姑娘都像是畫裏的人一樣,穿着燕陰盛行的薄紗,個個千姿百媚,搔首踟蹰,自己在苗疆自小也是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養着,這段時間跟着百部馬不停蹄的趕往燕陰,再加上傷心過度,再看向銅鏡裏面的自己,臉色蠟黃,又瘦又小,只有鬓角的翡翠簪子隐隐散發着瑩潤的光澤。
Advertisement
阿銀見到她們衣着豔麗,自是相形見绌,氣惱的合上銅鏡。
正好被走進來的百部看在眼裏,百部循着阿銀癡怒的目光,看到一幫莺莺燕燕的舞女,了然于胸。
阿銀吃着百部帶回來的點心,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包裹。“你可循到見笙王的門道?”
她二人裏來到燕陰多時,一門心思的投奔笙王門下,無奈笙王身居高位,身邊不少大內高手護衛,又一向神出鬼沒,實難接近。
百部笑而不語,他摘掉鬥笠,露出那張刀疤的臉,雖一開始看着有些猙獰,但阿銀與他相處多日,早就把百部當做自家哥哥,不再感到猙獰可怕。反而看到這麽一張臉,說不出的安心。
“我與笙王本就認識,何來循門道的方法,只是我最近心結未解,再加上上次任務失敗我恐笙王責備于我,故而在燕陰徘徊不敢登門。
今日我從老朋友海公公那裏得知笙王已經諒解我了,阿銀你不是說你母親曾與笙王有些淵源,我今日便帶你到笙王府。”
說罷百部打開了包裹,裏面整齊的放着一件紫色紗裙,上面用銀線勾勒的花紋,比起那些穿着莺莺燕燕的舞女更要華麗幾倍。
阿離接下那件紗裙,一時哽咽,本以為自己在世間孤苦無依,卻與一個萍水相逢的刀客相依為命。
阿銀正欲感謝百部,卻又聽到百部痞裏痞氣的話:“收拾漂亮點,沒準被笙王看上了當個侍寝丫鬟,也比餓死街頭強,日後飛上樹枝頭做了鳳凰,莫要忘了我的好處。”
阿銀剛剛到嘴邊的謝意,立馬咽了回去。“定然不會忘了你的好處,日日帶我風餐露宿的,這些日子為了躲自己主子的責備,整日鬼鬼祟祟躲藏子啊燕陰,一聽到主子氣消了又搖着尾巴讨好,就是狗兒也沒有你着尾巴搖的高。”
阿銀本就伶牙俐齒,這被百部一氣越發的口齒厲害,竟讓讓百部語塞,百部無奈笑笑。
“我是诓你的,你是苗疆貴族後人,你的母親定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你可知我們笙王的生母也是苗疆人?
笙王身上還擁有苗疆一半血統,只是主人從小不得寵,現如今幾個王爺也都各懷鬼胎,孤立主子。”百部口中的笙王似乎是不谙世事,與世無争,讓阿銀越來越好奇。
阿銀換上了百部準備的紫衫,垂髫碧簪,杏臉桃腮,一洗鉛塵,不再是那個小泥人的模樣。百部看到阿銀愣了一下,随即又拉低了鬥笠,遮住了他驚訝不已的眸子。
不多時,一輛晃悠悠的馬車來到他們身旁,上面下來一個面白無須的人,他穿着寬大的宮服,腰身微微彎着,撚起蘭花指。
“百部,我等奉主人之命接你入府,不得耽誤。”那人開口聲音尖細,一把綿柔的嗓音,好似蛇身子一般柔軟,濕漉漉的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百部颔首先把阿銀抱上了馬車,示意她先進去。“海公公,多謝您在主人那邊美言,百部此次才得脫險,日後公公要是有什麽讓我做的,定然萬死不辭。”
“好啦,百部你也別給我這耍嘴皮子,這次你應該感謝的是馬車裏面的孩子,主子聽到苗疆尚有幸存之人,才消散對你的怒氣,你可要妥善照顧這孩子,上次之事主人還是會對你有所懲戒的,不要想着不了了之。”
百部對人一向的嬉皮笑臉,對這個勞什子海公公卻一副恭敬樣,海公公雖然聲音軟綿綿但亦有心提點百部。
阿銀聽着二人的談話不覺起一身雞皮疙瘩,這百部對一個老太監殷勤個什麽勁,看來也是攀圖富貴之人。
一路晃馬車悠悠的,所到之處皆是燕陰繁華地段,燕陰當今的遍地金銀,奢華無比,自己不曾見過。不久馬車繞着護城河進入了一棟宅子,上面赫然兩個大字「笙府」。
跟着面白無須的海公公,踏入笙府,四處雕欄玉砌,丹楓翠竹,假山玩石。
湖水中間有着一棟別樓巍峨壯觀,被一片睡蓮環繞,挂着白色的紗簾,随風飄揚。
踏進閣樓,便聞到一股濃郁花香,花香甜膩的氣息竟讓人目眩神迷,忍不住浮想聯翩,阿銀甚至看到了母親在朝着自己微笑。
随即晃了晃頭腦,發現閣樓周圍竟然擺滿曼陀羅,邪惡之花,阿銀自小谙熟用蠱術自然識得此花,乃是讓人致幻的香草,暗自咂舌這笙王刁鑽喜好。
屋內裝飾甚是華麗,依舊充斥着一股子濃郁花香,紗幔低垂,紫金熏爐袅袅香煙,地上鋪着翠綠鳥羽。
踏在上面輕軟無聲,這時簾幔後伸出一雙纖細白皙的玉指,來人穿着一身墨色描金段子衣袍。頭發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後。
“百部參見笙王。”百部拉着阿銀跪倒在地上。
“免禮,你便是阿銀?擡起頭來!”一把慵懶是聲音響起。
阿銀擡起頭,只見笙生。生的長眉若柳,雙目狹長。一雙丹鳳眼勾魂攝魄,朱唇輕抿,竟如女兒般肌膚映雪。
半晌,笙王勾起他潋滟的眸子癡呆般望着阿銀無言,玉指輕揚,拔下阿銀頭上的碧綠簪子。
“她竟然與朱姬如此相像,這把簪子是我送朱姬心愛之物,快些起來。”
笙王面色蒼白,看到阿銀與朱姬的樣貌,一般無二,一雙眸子暗淡的眸子,複又明亮了起來。
“啓禀王爺,阿銀确實是朱姬之女,王爺切勿傷心過度。朱姬已亡。”百步道。
他知笙王心軟,尤其的念舊,那朱姬且全家滅門讓他心痛不已,母國一夕間覆滅,更是讓他決定不再對朝政之事,袖手旁觀,以至于讓他的母國遭受如此劫難。
“阿銀,你可知道我是誰?”笙王恢複常色,眯着一雙鳳眸,端坐在梨木椅上。
“民女知道您是笙王齊國的三王爺。”阿銀恭敬的回答,她不明白笙王陰晴不定的秉性,為何看到母親的簪子如此傷心。
“我是你母親的表哥,你母親自小跟着我在齊國長大後來被你父親帶回苗疆。當日屠城我也曾向皇兄哀求放過朱姬可是皇兄執意如此,你也應當叫我一聲舅舅。”
笙王呼氣如蘭,一言一行,撩人心弦。阿銀只覺面紅耳赤一般王爺應是霸氣淩然,而齊笙确柔媚入骨。
“阿銀不敢,母親的仇自然會報。只是笙王你現貴為齊國三王爺為何要複苗疆?”阿銀疑惑道。
笙王現如今也貴為皇親榮耀無比為何要踏上不歸之路,稍有不慎将被定為叛國之名萬劫不複。
“皇兄貴為天子沉溺女色,貿然對苗疆下達屠城之令絲毫不顧及兄弟手足。現的四個王爺各自為其主兄弟情誼早已名存實亡,都惦記着皇兄的王位。
你可知道這偌大的齊國有多少人正摩拳擦掌吞并彼此。你若不趁早打算。便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笙王露出似笑非笑面容,言語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那笙王,若是反動起來無疑是一場惡戰,據我所知邊境羌族不斷冒犯,內外交困對黎民百姓來說豈不是更是一場不亞于苗疆十年前的災難。”阿銀對上笙王一雙鳳眸。眼睛裏微光潋滟。
“阿銀,不得胡說笙王見解獨到,你這是婦人之仁。”百部出聲呵斥阿銀的莽撞。
笙王先是一驚,很快恢複邪魅的笑容。
“阿銀姑娘說的極是!”齊笙冷冷的掃視了一眼百部。“阿銀年幼尚知道此等道理,百部你到頭來也只是一個莽夫而已,甚至不及阿銀萬分之一。”
“主上說的極是,屬下愚昧。”百部心下不滿,自家主子竟然說自己不如小姑娘,不過阿銀确實聰明伶俐,又遭遇巨大變故,心智自然比一般孩童成熟許多。
笙王卻不再看他一眼,執起阿銀的手,仿佛想起朱姬小時候也是這般牽着自己的手,叫自己笙哥哥,他的那雙鳳眸,不禁流出幾滴熱淚。
自此阿銀在笙王的撫養下長大成人,給她請來最好的師父教導她的蠱術,雖是邪惡子法,但阿銀為了複仇還是甘願嘗試,每次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她便強迫自己想起苗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