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
池映沒有說話。
有那麽一瞬間, 她甚至覺得自己心動了。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不心動才是不常吧。
他态度放得太低,被取悅的滿足感瞬間充斥着她的內心。
她承認, 他的委曲求全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重生回來之後,随着陸決和季安一步步的縱容, 池映前世那女男平等的愛情觀幾乎已經不剩多少了。
現在的她生活很好, 并不需要所謂平等的愛情。她和陸決在一起,除了系統所迫, 更多的還是因為他那可愛無害、像是在搖尾乞憐的姿态, 讓她覺得很有趣。
季安超乎她意料的提議, 又給她開啓了一扇新的窗戶。
現在,只要她願意,伸手一推, 就能看到她從沒體會過的風景。
有一些話似乎已經到了嘴邊, 池映動了動嘴唇, 準備說些什麽,突然, 一陣敲門聲響起。
遏制了她還未說出口的話。
“池映。”陸決不安地試探出聲, 光聽起來就十分小心翼翼。
池映抓了抓自己的短發, 問道:“怎麽了?”
聽到池映的回音, 陸決松了口氣。先前慌亂之中他沒顧及到池映的感受, 回神之後,他生怕池映會因此而不理他了,“我可以進來麽?”
池映把電話拿在手裏, 将房門打開。
陸決剛洗完澡, 卻穿得嚴嚴實實,他紅着一張臉, 再次走進池映的房間,語氣沮喪:“對不起,我剛才一時慌神,才會跑掉。”
池映:“那你現在進來是想做什麽?我這會兒不想要了。”
陸決還沒聽過她這般直白的話語,又是一陣面紅耳赤心跳加速,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道個歉。”
池映點點頭,“好,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陸決腳步卻沒動。
他鼓起勇氣,輕聲道:“我能坐一會兒再走嗎?我想看看你。”
這個要求有點奇怪,池映疑惑地望着他。
就見他深深地注視着她,眼中竟是連她也看不懂的情緒,壓抑着、翻騰着,好似大海深處的波濤。
但又很虔誠,仿佛他已經等待了很多年,只為這一眼注視。
不論前世今生,她還沒見過陸決露出這樣的神情。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她也沒說什麽,只道:“随你。”
他這樣的姿态,她竟不忍心拒絕。
而另一邊,季安聽着兩人模模糊糊的交談聲,就好像有一盆冷水,一下子澆滅了他眼巴巴的期待。
池映說她不想要了。
那在他打電話之前,她們是在做什麽?
她沒有給他答複,卻故意讓陸決的聲音出現,是一種變相的拒絕嗎?
他幾乎立刻就要将電話挂掉。
但他手卻攥得死緊,遲遲沒有動作。
他忍不住自虐,只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麽。
他走到窗戶旁邊,看着萬家燈火,微涼夜風拂過,帶着點潮意。他想,他能冷靜。
從他答應池映分手的那一天,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結局。
但這絕不會是最終的結局。
室內很安靜,陸決并不知道另一個人的窺探,只是癡癡地看着池映,只想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陪她坐着。
這曾是他用盡千方百計,都無法實現的心願。
他想着想着,眼眶又開始忍不住發紅。
“你今天到底是發什麽神經?”池映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重。
而且,該死的,他又這樣哭。
真的很想讓人欺負。
“今天,我好像回想起了一些曾經的畫面,但是記得不是很清晰。”陸決打算慢慢向池映透露他已恢複記憶。
過去這麽久,除了剛開始那幾天,池映都沒怎麽把陸決失憶的事放在心上,如今聽他這樣說,她才意識到,前世那個溫和有禮、偷偷暗戀她的陸決,可能要回來了。
那個失憶後全身心依賴她,總是傻乎乎的陸決,也要消失了。
池映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我想到,”陸決盯着她,眼中倒映出已經逝去的往昔,“我喜歡你,已經喜歡了很久很久了。”
話音剛落,陸決稍稍揚起頭,嘴唇緊抿,不停地眨着眼睛,試圖不在她面前流淚。
他想,他真的好沒出息,好不容易走到她面前,卻總是哭。
但他沒辦法。
“我喜歡你”這普普通通的四個字,已經烙印在他心中多年,是他無數次想要訴說,卻終究無法脫口而出的秘密。
也是他心甘情願套上的枷鎖。
誰能想到,一番巨變之後,他竟能在這麽年輕的時刻,把它說給唯一的那個人。
而且他也不用再擔心,這份喜歡是對她的冒犯。
有那麽一瞬間,池映似乎感受到了這份情感的厚重。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落在他哭起來的神态上。
他既然都這樣說了,應該是不介意她欺負他的吧?
沒有得到池映的回應,陸決又自顧自重複一遍:“我說真的,池映。”
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池映了。
幼時的他,是母親事業上的負累,所以被母親扔回老家,和唯一願意照顧他的老人生活在一起時,他并沒有抱怨。
他知道,只要有他在,他媽媽原本就難以承受的負重,只會更加不堪。
被準許降臨在這個世上,已經是媽媽給他的恩賜。
不過,雖然他沒有怨怼,但童年的他是很孤寂的。
他性格內向,小時候的長相又更像女生,村裏的同齡男孩都看不慣他,他常常受他們欺負。
童年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場黑暗的噩夢。
而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點,就是池映。
按某些俗套的故事發展,池映會是他的救贖者,治愈他的不幸。
但池映怎麽可能會是那些俗套故事裏的女主角呢?
她不是女主角,她只能是唯一的主角。
陸決一開始,就發現了她身上不一樣的光芒。
他作為男生,都會因為長相秀氣被男孩欺負。池映作為一個女生,自然更是逃不了。
但她和他不同。她明明看起來那麽孱弱,在面臨欺淩者時,卻總能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他親眼看見,那些無法無天的男孩被她吓得四處逃竄,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匆忙地躲回自己偷生的洞穴之中。
他想,這個鄰居家的姐姐,好像和他完全不一樣。
從那以後,他就常常注意她,但不敢讓她發現。
因為她以前偶然看向他的眼神,無比森冷,他和她一對視,就感到自己渾身好似結冰一般。
原來,在她眼裏,即使他沒欺負過她,他也和那些男孩沒有任何區別。
都一樣地讓她讨厭。
陸決經常會在池映放學經過的時間,蹲守在他家中的院子裏。因為地勢稍高一些,他只要站起身,目光透過圍牆,就能看見幾米外的她,背着書包,走在狹窄的小路上。
她幾乎不怎麽笑,總是板着一張臉。只有碰到鄰居家的小妹妹,她才會不那麽吝啬,給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但陸決覺得,她身上就是有一種令他止不住親近的氣質。
他真的很想很想,走到她面前,聽她說說話。
不說也可以,只要不趕他走就好。
那時的他不明白,那是一種向往。
她和他一樣身處糟糕的環境,但她卻一直那麽堅韌,就像一株永遠不敗的小草,即使開不出花來,也永遠昂首向上。
他把她珍藏在心底,那個最隐秘的角落,然後悄悄地渴望着,終有一天,那裏也會開出繁花。
可是他沒想到,突然有一天,池映就那麽消失了。
他還沒看到花開,她就毫無預兆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聽別人說,她的父親犯了事傷了人,是池映主動報警,把他送了進去,也不知道她之後去了哪裏。
想到她眼裏終日不散的恨意,陸決相信,她能做出這樣的事。
後來,一連好幾年,他再也沒見過池映,他卻從沒忘記過她。
那樣獨特的一個人,他怎麽可能忘記。
他隐隐約約生出去找她的想法,但是天大地大,他毫無方向。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在一條娛樂八卦裏看到了她。
那個時候溫知予已經小有名氣,在面對各個媒體的采訪時,她總是時不時地把池映挂在嘴邊。有粉絲覺得這種關系很有趣,整理成了視頻發到了網上。
陸決現在都能回想起,在同學的手機視頻封面上看到池映時,他那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欣喜。
茫茫的迷霧中,突然有一根手指,為他指明了應該前往的方向。
那一瞬間,他心中湧起一聲巨大的吶喊:去找她。
他本已經決定再也不麻煩他媽媽做什麽,但他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只得忍着愧意,向她祈求說,他要進娛樂圈。
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沒求過她,他的要求雖然聽起來很不合理,但依舊被準許。
然而,還沒等他成為一個明星,他就看到了池映交男朋友的消息。
他一開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看到消息之後,心裏頭原本沉甸甸的喜悅全都化作烏有,只剩下無休無止的難過。
池映交男朋友,他為什麽要難過?
自我拷問之下,他才驚覺,原來他一直都對她抱有不堪的心思。
他不只是想仰望她,他還想緊挨着她,站在她身後,當幸福的陽光落下來時,他就能籠罩在她的影子裏面。
他沒注意到,自己那經年累月的、單純只是好奇的注視,是在哪一刻,偷偷變了意味。
而現在,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思之後,他已經沒有了近距離站在她身後的資格。
那個陌生的男人,甚至可以站在池映身側,與她并肩同行。
憑什麽?他哪兒來的資格?
陸決渾渾噩噩一陣,還是進了娛樂圈。
不管怎麽樣,只要能看見她,就很好了。
就算他注定卑微,他也要站在能親眼看見她的地方。
他已經想好初次見面應該怎麽說,來掩飾自己的蓄謀已久。
沒想到的是,池映竟然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只當他是一個陌生人。
估計以為他有什麽了不得的背景,她對他客氣,卻無比疏離。
陸決長大以後的面容肯定不會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但還是有原先的影子在,并不是那麽難以辨認。
池映這般,只能說明,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粒塵埃而已,根本不配占用她一丁點的記憶空間。
陸決不知道他應該怎麽辦了。
他雖然成了她簽約的藝人,但她完全不會搭理他。
他被她忽視得徹底,也忽視得刻意。
明白她是有意為之,他也就更不敢再接近她。
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小小的院落裏,那個卑劣的偷窺者。
一路跌跌撞撞,希望和失望交織,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那就只想要她過得好吧。
只要她過得好,那他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是很值得過下去的。
就做一個注視者,目睹她與多年前一樣,用力地燦爛地活着。
但是他心中的感情積壓太久,每到夜晚都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只有在夜晚這樣靜谧的時刻,他才敢大膽地放任自己惡念叢生,一次又一次地想象着,池映抛棄了那個和她不相配的男人。
過去的回憶紛雜,陸決思緒恍惚,竟沒注意到,池映慢慢拉進了和他的距離。
當她的吻落在他嘴唇上,他才驟然驚醒。
池映感到陸決渾身一僵,他的嘴唇顯得要比平時冷許多。
就連吻技,好像也退化了不少,連回應她都不會了。
陸決緊緊抓着她的衣袖,就好像溺水的人在抱着一根浮木。
池映調笑道:“你這記憶是恢複了一部分,又退化了一部分?生澀了好多啊。”
陸決羞澀的情緒一下中斷。
之前和她唇齒相依的人,并不是他。
沒待他多想,她又貼住他,呢喃道:“忘了也不打緊,這個很好學。”
室內空氣升溫,糾纏之間,陸決原本包得嚴嚴實實的衣服又變得松垮。
這一次,他已經沒空生出排斥的情緒,清醒的意識不再,他感到自己就像一株攀附于池映的植物。
依賴她,順從她,她要什麽,他給什麽。
沒想到,一道突兀的鈴聲突然闖入。
池映再一次被打斷,已經忍不住想罵髒話。
不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和季安的通話好像還沒挂掉。
最開始沒挂,是因為她那份不道德的心動,她不想立刻拒絕。
再之後,她就把他忘了。
她連忙看向自己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機,只見通話仍在繼續。
都不知道有沒有被季安聽到什麽。
她伸手挂斷。
陸決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響,電話號碼卻是陌生的一串,“喂?”
“你現在就從池映的家裏滾出去。”
竟然是季安。陸決恨他多年,對他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不過他為什麽突然這麽氣急敗壞?白天他被自己結結實實打了一拳,他都沒這麽憤怒。
而且他打來的時機,也是說不出的奇怪。
陸決連一個“滾”字都懶得說,幹脆挂斷,把這陌生的號碼拉黑。
他莫名不安,看向池映。
作者有話要說:
卑微季總,不敢直接向池姐叫停hhh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誓要嘗遍世間所有的鹽、我愛無cp文、天淚人淚、要守男德吖、拖延症、原野、西西黛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硯(i女限定 18瓶;虞初歡 10瓶;男人不許上桌吃飯 3瓶;與我何幹 2瓶;
男人不許上桌吃飯這個id太妙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