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纨绔宴會
時光飛逝, 轉眼間就進了臘月, 天氣一下子寒冷起來, 北方的京城也沒有什麽好景致了。靖雪帶着雲徹把好玩兒的都玩兒了個差不多, 這幾日也閑散下來,沒有再去找雲徹。
過去的兩個多月裏,一開始的時候靖霜帶着挽月和他們倆一起, 到後來兩人熟絡了就不願意四人同進同出了, 靖霜單方面做主地同他們分開了行程, 各玩兒個的了,叫靖雪好不郁悶。
永安侯世女開宴席,将她們平日裏一同玩樂的纨绔都請了,自然也不會落下靖雪。這天正好靖雪沒什麽事情, 就拎着拜帖帶上兩個侍女去赴了宴,
王孫貴女們聚在一起賞輕歌、觀曼舞,酒酣耳熱之際能議論的無非是那麽幾件事, 男人美酒和好玩兒的。
“殿下怎麽不大開心?”永安侯世女顧煙是東道主, 離着靖雪坐的最近, 看出她沒有往日裏活躍忍不住開口問她。
“本殿沒有不高興, 只是前陣子都快累死了, 現下還沒緩過勁兒來。”靖雪也有些無奈,要是到往日裏有什麽宴會她一定是活躍的中心人物,可今天實在是提不起勁兒來折騰。
“殿下奉旨陪着美人游玩,是別人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怎麽殿下說起來像是苦差一樣?”顧煙見她眉宇間的确有幾分疲憊, 還是笑着打趣她。
“是啊是啊~”一衆纨绔跟着起哄,她們中有不少人是在中秋宮宴上見過雲徹的,都知道這位世子姿容豔麗是個貨真價實的美人,實在不能明白靖雪有什麽可抱怨的。
“唉!”靖雪放下酒杯嘆了口氣,“你們哪裏知道我的難處,那個穆小世子精力可是太旺盛了,一出門逛上一天也不累,倒是熬得我疲乏。”
想起雲徹的可怕的精力來,靖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自認為是天生精力旺盛愛鬧騰的,沒想到雲徹一個男兒家比她還厲害,時常玩兒得她都累了雲徹還興致勃勃的,她身為女子總不好先喊累,只好舍命陪君子。
“哈哈哈”衆人聽了靖雪的抱怨,笑得前仰後合起來,誰能想到一向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竟然也有人能降服了。
“難消美人恩嘛,我們理解。”坐在靖雪對面的邢璐搖晃着手裏的酒杯笑的暧昧,看靖雪朝她看過來還眨了眨眼。她是平昌侯世女,身份尊貴又一向與靖雪交好的,因此比旁人更敢說話些。
靖雪一看她們還是沒有明白,嘆了口氣道:“嗨,我真不是跟你們明哭暗秀,你們是光瞧見他長得好看沒體驗過他的爆竹脾氣,說話直得要死,一張嘴說句話能噎死人。”
“殿下就多擔待點兒吧,穆世子身份高貴又備受寵愛,性子驕縱些也難免。”顧煙繼續勸解,身為東道她有讓每個參與的人都高興起來的責任。
“說白了就是自恃身份尊貴就想作,要我說還是教坊司的美人好,溫柔聽話讓幹什麽幹什麽,那些貴族公子哥兒,一個比一個難搞。”這次說話的是邢璐,她性情風流最喜流連煙花巷陌,故而有此一說。
靖雪暗自搖了搖頭,對她們的議論不置可否,若說驕縱的公子哥兒,她也沒少見過,都一個個最後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連文妙傑那個大少爺脾氣的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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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穆雲徹卻和旁人不一樣,他并不是一味地蠻橫驕縱,而是對說話做事都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體系,雖然與常人所想大不相同,但仔細考究又有幾分道理,能夠邏輯自洽,實在難纏得緊。
靖雪猜測雲徹的性情是從他的父母身上習來的,反正福王和穆大将軍都不是普通人,教出來的兒子與衆不同也很正常。她并不是讨厭雲徹的不同,只是突然對上了一個不在自己認知範圍的人,有些難以适應,甚至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顧煙見靖雪低頭沉思,生怕是邢璐口無遮攔惹得她不快,立馬起了新的話頭要把有關雲徹的話題給帶過去。
“說起教坊司來,你們聽說了沒,過幾天頭牌清倌人沈逸要挂牌了拍賣初夜了。”
“那老鸨藏了他這麽多年,如今終于舍得讓他接客了?”說到教坊司,一個纨绔突然來了精神,她還不曾聽聞此事。
“沈逸,他不是你表姐顧岚的相好嗎?京城裏誰不知道風流倜傥的大才女顧岚最近總往教坊司跑,銀子流水般地送進去。她舍得讓心上人去伺候別人?”另一個纨绔知道的情況多一些,又引出了顧煙的表姐顧岚來。
“舍不得呗,前兩日還找我借錢呢。可老鸨開價要五千兩白銀才能給沈逸贖身,真是獅子大開口,他就是看準了我表姐喜歡沈逸。可憐我表姐還沒當家,現在只在東宮任個幕僚的閑職,哪裏來得那麽多錢,最近正東拼西湊地四處找補,我還瞞着姨母偷偷借了她五百兩呢。”
顧煙一邊說話一邊看着靖雪的神色,見她已經從自己的思緒中走了出來,也頗為好奇地聽自己講這件新鮮事,這才放下心來。雖然把表姐的事情當成下酒菜在背後議論不太好,但這種事情遲早也瞞不住,反正不是自己先提的。
“你表姐真是糊塗,一個風塵男子罷了,也值得放下豪門貴女的體面為了他這樣。”邢璐嗤笑了一聲,不大認同顧岚的做法,她雖愛混跡秦樓楚館可從不動真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才是真正的灑脫,若為了一個倌人動了真心,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誰說不是呢?她原本可是我們顧家這一輩兒最出挑的,有才華知禮儀,年紀輕輕就入東宮做了太女伴讀。誰成想一朝看上個風塵男子,體面不要了,規矩也不守了,為他癡狂發瘋,差點兒沒把她老子娘氣死。”說到這裏顧煙也搖起頭來,自斟自酌了一杯,壓下激動的情緒來,以免對表姐抱怨太過惹人笑話。
“沈逸也是命苦,他本是官家子,可惜被家人連累落入了風塵地,我曾見過他一次,生得清俊溫雅倒也是個美人,性子也和順,知書達理款款動人。你表姐那風流才女為他心動,倒也不算奇怪。”又一個纨绔出來插話,卻是替那位頭牌抱屈,感慨他身世坎坷。
“啪!”上首的方向傳來一聲脆響,衆人都循聲望去,只見是邢璐受不了別人駁她的意見,一手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若是尋常腦子清醒當着靖雪她也不敢這麽放肆,可今日喝多了酒,她就不由地顯露出些跋扈的本性來,想要打壓旁人的不同意見。
她都說了官家貴女不該為了風塵之地的賤人動心,那人卻誇贊那個婊丨子,還反駁她說顧岚動心情有可原,可不就是跟她對着幹嗎?
“教坊司能有什麽真正的美人,都是一水兒調教好了的婊丨子。”邢璐渾然忘記了剛剛她還誇贊教坊司的男子知情識趣比貴族公子哥兒好伺候,只顧着反駁旁人的意見。
靖雪看着她也沒說什麽,她懶得管她們拌嘴的事情,反正你來我往小打小鬧而已。她們這幫子纨绔,有皇親國戚也有公侯小姐,總而言之都是一幫子富貴閑人,雖然誰在朝中也沒有任職,可憑借上一輩的尊卑也可論一論高低,在場的除了自己和東道主顧煙,就屬邢璐的地位高了,她喝醉了要逞威風,那就讓她逞好了。
“依我看,要說起美人來,還得是說太女殿下将來要娶的那一位,那可真是天上有地下無,人家獨一份兒的,什麽教坊司的頭牌,我看連他一根頭發絲也比不上。那天中秋宴上他坐在世子的行列間,我在對面遠遠地瞧了他一眼,簡直像是月宮裏走出的神仙一般,令人心馳神往。”
誰知邢璐酒意上頭,臉頰都燒得緋紅起來,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味一般說起了挽月,還拿挽月來與教坊司的頭牌比較了起來。
“不過可惜名花有主了,那上官公子再是個天仙美人,咱們也碰不着吃不着,頂多遠遠地看一眼,這頭牌就不同了,帶夠了銀子,你就能買下他春風一度,這麽說我竟然也不好抉擇了,哈哈哈,嗝……”邢璐邊說邊笑,說到最後還打了個酒嗝出來。
“你這話說的,有你這麽比的嗎?”顧煙說了她一句,立馬去看靖雪。
邢璐的話颠三倒四全然沒有了邏輯,在場衆人清醒着的都知道她喝醉了,又聽她言語間勾連旁人毫不尊重,不由地都悄悄去窺着靖雪的臉色。
果然靖雪一貫帶着笑容的芙蓉面冷了下來,瞪大了杏眼有些怒意,就在衆人摒氣斂神不知道這尊笑面佛如何發怒時,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靖雪擡手掀了面前的桌子站了起來,一桌子酒菜都掉在中間的空地上,驚得表演的歌舞伎都停下了動作,往無人處退了退。
其實邢璐一開始說起挽月一副心馳神往的樣子時,靖雪就有些惱了,只是邢璐醉得厲害,她們往日裏喝多了說話也不拘禮數,所以靖雪才按捺住了自己,結果沒想到她竟然越說越下流,敢将挽月去比青樓倌人,因此忍無可忍掀了桌子。
“三殿下怎麽了?怎麽把桌子都掀了?”邢璐闖了大禍仍不自知,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笑嘻嘻地說:“我說太女的未婚夫,又不是說你的未婚夫,你生什麽氣啊?這可奇了怪了,剛開始我們談論穆世子也沒見你惱,怎麽就這麽關心自己的姐夫呢?啊?哈哈哈。”
靖雪原本被激起了滿腔的怒火,要大幹一場,卻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仿佛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陡然沒了勁兒。是啊,她們貶低雲徹,自己怎麽沒替他出頭呢?
靖雪的腦子裏仿佛有個弦被人撥動了一下,突然思考了起來,在她的眼裏穆雲徹是個厲害要強的狠角色,誰也欺負不了他,所以下意識地就忽略了對他的保護,相反挽月像是珍貴而易碎的瓷器,需要人捧着護着,是一刻都不能松懈的。
因為兩人性格的差別,才讓自己做出了差別對待的事情,雖然有些不公平,但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靖雪才心中想通了緣由,才接着發難。
“不管是穆世子還是上官公子都不是能讓你拿來玩笑的,我今日放過了你,回頭傳到太女姐姐的耳朵裏,看你有沒有好果子吃。”
“哎呦呦,咱們三殿下還學會告狀了,真把太女殿下當成一父同胞的親姐姐護着了?”邢璐醉得不輕,一邊兒笑着一邊兒轉頭去問其他人。
衆人都知道靖雪與靖雪并非是同父所出,可是誰敢接她的話呢?離間天家姐妹關系,這不是明擺着作死嗎?
“得了得了,你少說兩句,平昌侯世女喝醉了說胡話,你們還不快把她扶下去。”作為東道主的顧煙不得不硬着頭皮打圓場,讓人把爛醉如泥的邢璐拖下去了,才回來陪着小心給靖雪賠不是。
“三殿下別生氣,她不過是喝多了才膽大包天口無遮攔,我這就替她給您賠罪了。”
“你是她什麽人呢?替她來賠罪,哼!”靖雪見罪魁禍首被拖走了,冷哼一聲拂袖離去,沒有再理會席間挽留的纨绔們。
“唉!”顧煙嘆息了一聲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發愁。她心想:平昌侯世女邢璐真是又蠢又毒,一點兒腦子也沒有。雖然三殿下平日裏從不端着身份,玩樂起來與她們姐妹相稱,但也不能因此真的失了分寸,畢竟君臣有別。
今日的事情,邢璐自己得罪人也就算了,自己鐵定不管她的死活,可偏偏她是在自己主辦的酒宴上鬧事,這下子恐怕連自己都要被三殿下厭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