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雪仗(二合一加更)
“靖雪姐姐, 靖雪姐姐等等我……”文妙傑終于還是追上了靖雪, 連聲叫了幾次靖雪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你怎麽跟過來了?”靖雪轉身問他, 只見文妙傑跑得氣喘籲籲的, 正彎着腰大口換氣,嘴裏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形成了一股股的白霧。
“大冷天的你跑這麽急,小心岔氣。”靖雪習慣性地出言關心, 盡管今日她有些心事重重, 但溫柔體貼是深入骨髓的習慣, 也不是一時片刻能改掉的。
“我就知道靖雪姐姐不會不理我,”文妙傑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一把抱住了靖雪的胳膊,噘嘴生氣說:“要不是我跑得快,靖雪姐姐豈不是要出宮了, 我好久都沒有見到靖雪姐姐都快想死你了。”
“行了行了, 你都這麽大了還說這些話,也不嫌害臊。”靖雪費力地把文妙傑抱着的那只胳膊抽了出來, 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跑得有些歪了的鬥篷。
“我有什麽可害臊的?姐姐要不陪我去梅苑賞梅吧, 我聽說宮裏的紅梅都開了。”看不看梅花不重要, 重要是有個借口能纏着靖雪, 就算是梅花沒開他也有別的理由。
“昨天夜裏剛下過大雪, 只怕梅苑積雪深厚不好走。”現在宮裏只有主幹道清理了積雪,梅苑那種偏僻的地方肯定沒人打理。
“怕什麽,我和姐姐都穿了防水保暖的鹿皮靴,又不會弄濕了,姐姐再不答應我就是不疼我了。”
“行吧, 那就陪你走一遭。”靖雪想着大過年的,自己也沒必要老想着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讓自己過得苦兮兮的,該玩樂還是得玩樂才好。
文妙傑聽靖雪松了口,喜滋滋地和她并肩往梅苑走,邊走還邊說:“我聽說年前太女殿下曾帶上官挽月去梅山上看過臘梅,據說封了整個山頭,兩人遇上第一場大雪還在山上過了一夜才回來。也不知道那個上官挽月有什麽手段,叫一向端正嚴肅的太女殿下為他那樣神魂颠倒的。”
靖雪才打算放松心情,又聽文妙傑提起了挽月,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她焉能不知這件事,只是一直強迫自己去忽略而已。
文妙傑不曉得個中內情,見靖雪不搭理自己就自顧自地接着說:“我還沒見過上官挽月,聽說是個大美人,也不知道真假。姐姐見過他,和我說說他是否真的名副其實呢?”
“的确是名不虛傳,”靖雪沉思了片刻回答,緊接着岔開話題說:“不過今日陪你玩兒就不談論他了,走快些我們早點兒去。”
“好!”文妙傑見靖雪并不在意挽月,只想着當下要和自己賞梅,心下更是高興起來,快步跟上了靖雪的步伐。
梅苑在皇宮的東北角,是個面積不小的林子,也沒有圈起來只是名字叫梅苑而已。其中栽種了許多不同品種的梅花樹,只是眼下開得正盛的是紅梅,一眼望過去一片片盛開的紅梅仿佛是一朵朵紅雲,而昨夜裏剛下過大雪,更是給紅梅添上了一層白色的雪蓋。
文妙傑想來這裏,大半原因是這裏幽靜,想着大冷天的應該沒人來,他正好能和靖雪好好獨處一會兒。結果沒想到剛走近了就聽見一陣笑鬧聲,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了一大群人,都是剛才在盛寧宮裏給鳳君請安的皇子皇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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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怎麽回事兒?”文妙傑叫了一個守在外頭的宮侍問。
“回文公子的話,是穆世子帶着幾位小皇女皇子在堆雪人。”
原來是雲徹退出了盛寧宮,剛離開就遇見了在宮門口徘徊未散的皇女皇子們,一問才知道是六皇女和幾個弟弟妹妹想去堆雪人,乳父們說天氣冷不答應,兩相争執,皇女們就鬧着賴在門口不走了。雲徹知道宮人們沒有主子的命令怕擔幹系,于是便出頭答應帶皇女皇子們去堆雪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了梅苑,已經玩兒了一會兒了。
哼,怎麽又是他?文妙傑聞言心下火起,暗恨雲徹破壞了他的計劃。
“哦?!”靖雪聽了卻饒有興致起來,“他膽子可真大,帶着一幫小鬼頭亂跑,也不怕惹事。”
“我們一起過去看看。”靖雪回頭對着文妙傑說了一句,也不管他擡腳就往梅苑裏走。
文妙傑雖然生氣,也只好跟了上去,不然豈不是一番苦心平白給他人做了嫁衣。
“哎!不要那個樹枝太醜了,去再找一個過來。”雲徹大喊着指揮一個皇女找樹枝,一點兒也沒顧忌尊卑上下,俨然一個帶着弟弟妹妹玩兒的大哥哥樣子。
靖雪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赤着手往雪人頭上拍雪,寒冬臘月的冷風裏,人人都裹得厚重,幾個圍着他的小孩子更是像球一樣。唯有他既沒穿披風也沒裹上棉袍,只穿了身猩紅的夾棉錦衣,絲毫不畏嚴寒,像雪地裏燃燒的一團火一樣熱烈,鮮活,生機勃勃。
“他也不冷嗎?”靖雪喃喃自語。
這是文妙傑走了過來,見靖雪定定地看着雲徹,心頭一酸出言諷刺道:“真是北蠻之地來的野小子,一點兒都不懂規矩,居然肆意指使皇女。”大冷天還只顧着風度穿得這麽單薄,也不知道是想勾引誰。後面這句文妙傑沒說出來。
“閉嘴。”靖雪斜睨了一眼文妙傑以示警告。
雖然她也覺得雲徹沒規矩,可是聽文妙傑這麽語帶譏諷的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刺耳,“你指責他沒規矩,可他是世子你只是平民,你的尊卑規矩又在哪裏呢?”說罷不再理會文妙傑往前走去。
“哎?!”文妙傑不敢相信靖雪居然為了穆雲徹出言教訓自己。
他看向雲徹背影的眼光幾乎射出嫉妒的火來,心裏陰暗地罵道:呸,他算哪門子正經世子爺,不過是悍夫穆遠生不了孩子從外面撿回去養的野種而已。
靖雪悄悄地在雲徹背後走到了離他十幾步遠的距離,結果雲徹只顧着手下那個雪人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靖雪的到來。靖雪有心惱他無視自己,又想起剛才在盛寧宮前他肆意調笑,便惡向膽邊生,打算趁機報複一番。
她彎腰抓了一把雪,團在手裏揉成了個球,朝着雲徹的背影砸了過去,雲徹沒留意被砸了個正着,不算結實的雪球砸上肩膀散開了,他猛然回頭盯住了始作俑者,眼神兇狠得像是草原上的狼一樣。
靖雪被他看得心下一驚,還沒來得及說話迎面就是一個雪球砸了過來。
“好啊,李靖雪,你竟然敢偷襲我?”在看到砸自己的人事靖雪之後,雲徹收起了兇狠的表情,轉而表現出要和靖雪打雪仗的躍躍欲試來。
靖雪反應及時偏頭躲過了一個雪球,緊接着就看見雲徹朝她慢慢走了過來,一手裏握着一團雪。
“慢着慢着,本殿下不想跟你玩兒打雪仗,你也砸了我一次算平了。”靖雪連連擺手。
“你砸中了我我卻沒砸中你,可不能說平就平,殿下可真是沒品,先偷襲挑起了戰争還要來議和,我可不接受,今天非打得你求饒不可。”說着手裏團好了的兩個雪球都朝着靖雪招呼了過來。
靖雪又躲過了一個,然後另一個躲無可躲只好抓住鬥篷擡手擋了,沉甸甸的雪球砸在胳膊上疼得靖雪額角一抽,明明她團的雪球都是松松散散的,砸到人就散開了,結果穆雲徹居然用這麽結實的雪球回應,這下她也激發了血性,彎腰下去捧雪。
文妙傑先是看靖雪砸了雲徹,還沒來得及樂他們倆就你來我往地要開戰了,于是急忙跑過來制止。
“穆雲徹你大膽,誰允許你……”話還沒說完,就被雲徹一個結結實實的雪球砸在了腿上。
雲徹本來是要砸靖雪的,誰成想突然跑出來的陌生人大喊大叫的,結果一下子砸中了他,雲徹也怪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跟文妙傑道歉:“對不起啊,你突然沖出來我一時沒有辦法收住……”
文妙傑沖過來的時候雪球都脫手了,他穆雲徹就算是再厲害也不能憑空把雪球抓回來啊!
“穆雲徹我們走遠些,這邊兒人太多了容易誤傷。”靖雪出聲打斷了雲徹的道歉,因為她知道穆雲徹不快點兒走,肯定要被文妙傑抓住糾纏。
文妙傑被砸疼了剛想要大哭去找靖雪賣慘撒嬌,結果淚花還在眼眶裏轉着,靖雪居然直接叫上穆雲徹跑遠了。
罪魁禍首和讨好對象都不見了,他也不好意思在一幫小鬼面前放聲大哭,那多難看啊,于是只好忍痛把淚花憋了回去,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梅苑。
雲徹跑在了靖雪前頭,一邊兒閃轉騰挪地躲避靖雪的雪球攻擊,一邊時不時回頭砸上一兩個。他是習武之人身手靈活,有了警惕心靖雪就不好再砸中他了,追了半天都沒再成功。
“去哪兒了?”靖雪追着追着突然目标消失了,此時已經深入樹林,周圍的梅花樹層層掩映實在不大好發現人,或許雲徹使躲到了哪棵樹後面。靖雪提高了警惕,兩只手輪流把手裏的雪球攥得更緊實了些。
然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雲徹不知道從哪棵樹後面大喊了一聲“看招”,緊接着就砸出了一顆雪球來,正中了靖雪的肩膀。
“哈哈哈哈,這下叫你心服口服了吧?”雲徹從藏身的梅花樹後頭跳出來,那顆樹并不是很粗,所以靖雪一開始就排除了它。沒想到的是雲徹身長纖瘦穿得也少,竟然側身躲在了後面,只待靖雪不設防後給出了“致命一擊”。
靖雪看雲徹笑的猖狂,忍着肩膀的痛勁兒過去了擡手朝他的方向也丢出去了一個雪球,雲徹連忙往樹後面躲,結果出人意料的是那顆雪球本就不是沖着他砸的。靖雪看他站在樹下,頭上的一支梅花被雪壓得低沉了下去,心知砸不中他不如幹脆砸他頭上的樹枝。
雲徹自以為躲過一劫,剛要跳出來炫耀就被上頭梅花枝落下的碎雪掉了滿身,有些還掉到了脖領子裏,激得他立時跳了起來。
“李靖雪你又使詐!”
“兵不厭詐,你跟着穆将軍沒有學會這個道理嗎?”相比于第一次純粹的偷襲,她這次也算用上了點兒兵法了。
“哼!”雲徹拍掉了身上的雪冷笑一聲朝着靖雪走了過來,“兵不厭詐是嗎?小爺今天叫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實力。”
然後一把拉住了靖雪的袖子,就要把另一只手裏抓的散雪塞到靖雪領子裏去,叫她也體會一下什麽叫透心涼。
“你幹什麽拉拉扯扯的。”靖雪大叫。
慌亂中她一擡手把雲徹手裏的雪撞撒了,然後看着雲徹怒氣沖沖的臉“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結果冷不防被一只冰涼的手鑽進了脖子。
“哎呦,啊啊,好涼,快把你的手拿出去。”靖雪一面縮着脖子一面伸手去捉雲徹的手,最後終于把作怪的冰手抓了出來。
雲徹光裸着雙手堆了半天雪人,又握雪球和靖雪打雪仗,現在一雙手被凍得通紅。凍僵了的手陡然被靖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攥到了一起,雲徹有些僵硬地掙紮了幾下。
“行了,這下真的不玩兒了,手凍成這樣你也不嫌冷。”靖雪合上手替雲徹搓了幾下,很快就被雲徹抽了出去。
“我火力旺盛不嫌冷。”雲徹逞強說。
他的手本來都凍得沒有知覺了,自然是不冷,剛剛被靖雪搓了幾下暖了一點,反而指尖覺出一絲刺痛來。
靖雪見雲徹不肯服軟,摘了自己的手套下來丢給了他,“戴上吧,小心手指頭給你凍掉了。”
“才不會。”雲徹雖然嘴上反駁她,但還是很順從地接過了手套戴上。
那鹿皮手套是雙面帶絨的,皮子緊密不透風,裏頭一層密密的薄絨又暖和,在冷風了吹了半天的手一進去就感覺到了春風一般的溫暖。
雲徹不帶手套手袖暖爐什麽的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懶另一個是嫌棄累贅。可靖雪的這幅手套卻很輕巧,他活動了一下關節發現竟然一點兒也不影響。
“這手套不錯,比我在漠北用的更輕便些。”
“送你了。”靖雪把手攏進了袖筒裏,和雲徹并排走着往回走,鬧了大半天她有些累了,心情卻好了不少,這麽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将連日來壓在她心頭的陰霾都掃去了,和雲徹對戰的時候,她竟然全然忘卻了所有的不快和壓抑,倒是應該好好謝謝他。
“那我多謝三殿下的賞賜了。”
靖雪聽慣了雲徹喊她的名字,偶然聽他恭恭敬敬的反倒是不習慣了,他叫她三殿下,一多半是冷嘲熱諷的開端,還有一半是當着人多不得不裝樣子。
“你少來裝腔作勢的,這會兒還叫起三殿下了。”
雲徹沒有再頂撞回去,他笑了笑并肩和靖雪一起往回走,就這樣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空曠的梅苑裏只有踩在松軟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快到中午了,被雲徹領過來的皇女皇子們都被各自的奴才乳父們帶了回去,梅苑熱鬧過後又重新歸于了岑寂。
雲徹見四下無人,開口說:“我剛才……”他開口後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緊接着靖雪聽見他直接地問自己,“你要離開了嗎?”
“什麽?!”靖雪有些沒回過神來,轉過頭去看雲徹。
“我剛才從盛寧宮出來,聽見你和鳳君說你想去東南抗倭,”雲徹被靖雪盯着,一口氣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随即又連忙補充說:“我不是故意放慢了腳步偷聽的,是我的聽力太好了,我只聽見了這一句,後面的再也沒……”
“沒關系,你知道了也無妨,我是想去來着。”靖雪坦然地承認了。
雲徹聞言神色略為暗淡,接着為了掩飾強行調侃說:“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遠大理想,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我是個只會風花雪月一點兒正經事也不想的纨绔?”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靖雪的确表現得像是個纨绔,但雲徹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也多少看出她幾分金玉其中的本質來。譬如人人都說靖雪風流多情,可也沒見她真和誰怎麽樣了,不過是天性愛玩兒空擔着個虛名而已。
“你這麽想也沒錯,我過去的确是一事無成,眼下意識到了,所以才想做出一些改變來。”
“為什麽?”
“不為什麽。”靖雪下意識地制止了雲徹的探詢,她沒辦法解釋,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除非是哪天能打消了,否則也必須不見天光地埋在心底一輩子,她怎麽敢和任何人說呢?
雲徹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他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但并不是真的沒心沒肺,靖雪既然不想說他也不會一直追問下去,那樣只會逼別人撒謊而已。
“快到中午了,你要回王府嗎?如果不回去的話我請你吃飯。”
“算了,我可不想去盛寧宮。”
“怎麽了?你不喜歡我父君?”
“那倒也不是,只是不大适應罷了。”
無論是鳳君的威嚴還是鳳君的熱情,雲徹都有些不習慣,他是個率真自然的人,最不果果喜歡猜別人的心思了。可是偏偏鳳君卻是說什麽話都好像帶着另一層含義一樣,叫他捉摸不透,只想遠離。
“也是,宮裏頭規矩大,我也不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合進一章了,明天以後更新時間改到下午六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