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根據睦長樂這些日子以來的明查暗訪,除了已知失去蘭花金飾的兩戶富商,八年前皆默默無名外,也得知為杜予風打造金飾的老工匠,已經在五年前去世。

而且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名老工匠在八年前接下杜予風訂製首飾的工作後,從此便收了鋪子不再做生意,并在京郊購置了一間宅院,開始過起優渥的生活。

也就是說,與金飾相關的人當中,已有三個人因蘭花金飾而改變了後來八年的日子。

接下來是關於抄家的官員,此人名喚路幸光,目前尚在宮中任職,掌管各地的治水河道工程。由於不想打草驚蛇,所以睦長樂尚未調查出他與此事之間的牽連有多少。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路幸光抄杜家時,他将這套金飾悄悄扣了下來,然後又讓它們分散到不同人手中去。

就睦長樂來看,這個路幸光平時的表現很是一般,雖有些急功好利,但又不至於怠忽職守。

至於前來暗殺自己的人,睦長樂很确定,那一晚他曾聽見對方要脅,教他不許再查杜予風的事情。

可問題是,當時睦長樂心裡雖然也想早點查清楚杜予風的過去,但他優先查探的是蘭花金飾的其他部分的下落,可對方卻突然冒出來要脅他不能再查杜家舊事。

也就是說,杜家這件冤案跟蘭花金飾一定脫離不了關係!

所以睦長樂後來轉了方向,将查冤案這件事擺在第一位,并得知在八年前,杜予風曾經在路幸光底下做過事,主管的是修築河道的帳目。

而且令人不得不懷疑的是,杜予風被抄家的理由,就是在整治河道時貪污了大筆銀兩。

當時舉發此事的人,目前是與路幸光頗有交情的李侍郎,兩人從八年前開始就是朋友,也與杜家有所往來。

像這樣關係相牽的情況,着實讓人不得不起疑,那路幸光或李侍郎,是否在貪污一事上動了什麼手腳……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跟這件事有關,持有蘭花金飾,卻又跟八年前的事沒有牽連到的人,大概就只有安國公了。」風千流聽着睦長樂調查出來的關係人,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

「我想,安國公應該與此事無關吧?因為他還吩咐過長樂,要他務必查清楚此事。」杜貞晴補充道。

「雖然安國公跟這件事一開始是無關的,可他清楚你爹是無辜的,再加上今天的暗殺,我想,『安國公』這個身份已經與杜家冤案的事有牽扯不清的關係了。」睦長樂仔細回想了下,又續道:「我猜想,上次我被暗算逃回府時,對方可能曾經跟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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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道理,當他們查出你是王府的人之後,大概會覺得你這個心腹是安國公派出去的爪牙,與其殺你,不如直挑安國公,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刺舉動。」風千流跟着點頭。

「那麼,關於那套金飾,能否借我看看?」司徒耀然把視線轉向了杜貞晴。

「好啊!你等等。」杜貞晴說着,很快地從後院溜回房裡取金飾去了。

看着她離開,睦長樂忍不住轉向司徒耀然問道:「你特地說要看金飾,是覺得它有問題嗎?」

「嗯!因為你在信裡不是提過,那些人無論如何不肯讓出首飾,而且在被竊後也沒有報官的動作,這很明顯是心虛吧?所以我猜想,裡頭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司徒耀然身為蒼龍堡內打造兵器的能手,很清楚一名巧手工匠只要有心,想在金飾裡藏東西并非難事。

「尤其你又提過,那個製作蘭花金飾的工匠,之後亦突然變得富裕起來不是?」風千流出聲道:「如果他收了大錢,再依照指示在蘭花手飾上動手腳,那就不難理解了。」

「但訂製金飾的人是杜予風,安國公一直認定他是清白的……」睦長樂沉思了下,忍不住蹙眉:「莫非……杜予風把貪污的真相藏在金飾裡了?」

「不無可能。」司徒耀然點頭,「所以我才請貞晴借我金飾一瞧。」

三個人正思索着,杜貞晴已匆匆忙忙地進了屋。

她将小心收藏在錦盒中的金飾擺到桌上,然後推至司徒耀然的面前。

「這是目前尋回的三樣金飾。」

「簪子、鐲子、手鏈……」司徒耀然想了想,伸手拿了金鐲子,放在手上掂丁掂。

他又分別檢查過簪子與手鏈,接着才擡起頭,露出了嚴肅的表情,「這金子不純,重量也不對,裡頭應該藏有玄機。」

「咦?」杜貞晴聽着愣住了。

「你說裡頭……但我怎樣也找不到機關啊!」睦長樂深知司徒耀然的功力,這個兄弟不只是熟悉各類兵器,一雙巧手甚至可以靈活地製作出各類首飾,亦能夠設計機關。

因此,他其實也在期待司徒耀然找出金飾當中的秘密,好讓他們能夠得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而今,司徒耀然的話确實證明了金飾裡有問題,只是這個玄機究竟藏於何處?

「該不是有什麼東西被整個包覆在金飾裡吧?」風千流瞧着司徒耀然謹慎的表情,再循他的視線往杜貞晴看去,不由得吐出了這個猜測。

因為他們都曉得,這套蘭花金飾對於杜貞晴來說,是多麼重要的爹娘遺物,倘若秘密是被藏在金飾內,那就表示,他們得破壞這套金飾才能夠找出內藏玄機。

「這些首飾的表面沒有任何接縫,所以秘密是完全包覆在裡頭沒錯。」司徒耀然吐出了肯定的答覆。

「那……那麼說……」杜貞晴只覺得腦袋有着瞬間的空白。

「得熔了它才知道?」睦長樂接着杜貞晴說不出口的話往下問道。

「嗯!」司徒耀然淡淡迸聲,望着杜貞晴的表情裡也多了幾分無奈。

霎時,杜貞晴堅強的表情垮了下來,不知所措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睦長老實說,她從來就沒想過,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真是令我意外。」睦長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邊是要顧及杜貞晴的心情,二來是既然藏得如此費心神,肯定牽涉到驚人的秘密,如果把這舊事挖了出來,說不準除了平反杜予風的冤屈之外,還能夠為朝廷清除其餘貪官。

可問題是,這套首飾正是杜貞晴幾度想取回的遺物啊!

「世上就是充滿了意外。」風千流的視線在睦長樂和杜貞晴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他當然曉得,睦長樂沒有當機立斷地應聲好,是為了顱及愛妻的心情,畢竟他也娶妻了,懂得男人想要呵護自己的女人的心境,所以他僅是自桌邊起身,迸出一聲嘆息。

「耀然,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倆單獨商量。」究竟要不要熔掉金飾的這種話題,有他們這兩個外人在,相信只會多添他們彼此的顧慮,無法全盤說出自己的心意。

「好。」司徒耀然點點頭,跟着風千流起身。

「多謝了。」睦長樂苦笑着送兩位兄弟出去,然後才步回桌旁,伸手拍了拍一臉茫然的杜貞晴的臉龐,迸出了溫柔的聲調,「我說晴兒,想不想喝點酒?」

「其實,就算不熔了那套金飾,我相信依蒼龍堡的實力,還是能夠查出事實真相的。」帶着好酒與小菜上了王府裡最高的樓臺,睦長樂牽着還在發愣的杜貞晴,讓她坐下,又替她斟上了滿杯的酒。

他的安撫音調讓杜貞晴稍微回過砷來,她眨眨眼,不甚确定地問道:「有可能嗎?」

「只是麻煩些,時間拉得長點。」睦長樂推着酒杯到她面前,示意她喝一點,好放輕鬆。

「你說麻煩些是指……」杜貞晴知道睦長樂的想法偶爾也挺異於常人的,所以她端起酒杯稍稍啜了口,迸出輕音。

「比如說扮成李侍郎或路幸光去跟掉了首飾的富商問話。」睦長樂朝杜貞晴眨了下眼,「你知道我扮起來是絕不會露餡的。」

「我知道,你是蒼龍堡的易容高手,堡主都戲稱你千面人。」這事,她聽睦長樂在聊蒼龍堡的豐功偉業時,聽了很多次了。

而且睦長樂平時扮成安國公的樣子,也确實從來沒露出馬腳,所以她對睦長樂的功力是很有信心的。

「我曉得那套首飾對你來說有多重要,就像我覺得你對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睦長樂伸手越過桌面,大掌覆住了她的手背,輕拍了兩下。

暖和的觸感從睦長樂的掌心透了過來,滲入杜貞晴的軟嫩肌膚裡,讓她有着無比的感動。

她自覺什麼忙都沒幫上,就只是陪在睦長樂身邊,而且她還老是讓他為難、煩也,可他依然願意疼愛這樣的自己。

對睦長樂來說,她杜貞晴是值得付出的,這點,她從他的行為書談上深深地感受到了。

在這種時候,如果她還給睦長樂添麻煩,不肯犧牲過去的回憶,來換取一個光明的将來,豈不是令兩人的幸福之路走得更加艱辛嗎?

她相信,她爹娘也不會樂見她與睦長樂之間,被這份舊回憶絆住了腳吧!

「長樂,謝謝你。」杜貞晴蹙了下眉心,面露堅強地迸聲道:「我要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你給我的包容跟疼愛,也許我早就因為偷竊首飾,落得被關入監牢的下場。」

「因為你值得我疼愛啊!晴兒。」睦長樂勾起她的指尖把玩着,「我啊!喜歡你教訓我的時候。」

杜貞晴聽得面色一紅,「我、我才沒有教訓你的意思呢!我只是喜歡你,所以希望你可以多注意自己嘛!」

「不只是這樣吧?」睦長樂迸出笑音,「你率真的示愛,可是讓我感動不已……」

「啊啊啊!你要舊事重提到什麼時候啦!淨挑會讓我不好意思的話講。」杜貞晴捂着臉頰,只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在短時間內迅速被煮熟了,「我是要跟你講正經事,別讓我沒辦法開口說話啦!」

「我也是在說正經的。」睦長樂認真道:「我想疼你、愛你,不願意你再受到委屈或是傷心難過的事。」

所以即使他心裡也覺得,熔了金飾找線索是最佳途徑,但他也想照顧好杜貞晴的心情。

他是她的夫君,亦是她的依戀和依歸,他希望可以讓她這個嬌俏人兒天天都展露幸福無比的笑容。

「我知道。」杜貞晴連連點頭,「你無論做什麼都是為我好。」

「但我也明白,你不願意讓我獨自煩惱,卻寧願有你幫忙出主意,所以我将自己能為你想得到的方法都告訴你,至於你想怎麼決定,你玎以找我商量或慢慢考慮,然後再告訴我。」

為了杜貞晴的心情,他不再獨自面對一切,什麼事都瞞着她不吭聲,造成那一天被人暗算的遺憾情況。

他們已是夫妻,彼此就該不隐瞞,所以他不再藏着話,不對她說明自己想怎麼做,而是告訴她,他願意為她做到何種程度。

而杜貞晴,她只要選擇一個她能接受的方法就好。

「其實,我已經決定好了。」杜貞晴起身,走到了睦長樂的面前。

「晴兒?」看着她往自己的腿上坐下,伸手攬上了自己的肩與頸,睦長樂不由得失笑,「你所謂的決定,是指什麼?不是想跟我在此纏綿吧?」

這般有些誘惑人的親近,可是很容易讓他想歪的。

「才不是。」杜貞晴把臉貼上他的胸膛,迸出了自己方纔的決心,「我想,那幾件金飾若能揭穿當年的秘密,那麼就請你的兄弟們熔了它,找出失落的真相吧!」

「什麼?」睦長樂沒想到杜貞晴竟然這麼快就決定要放手了。

雖然這麼一來,他們确實能夠藉由藏在金飾裡的秘密,多少窺知八年前的情況,但……

纖白手臂纏上了他的胸口,她幽幽說道:「我其實還是捨不得的,畢竟那是我覺得最有紀念價值的爹娘遺物,倘若熔了它,回憶就不在了,可是……」

「可是?」可以的話,睦長樂真的很希望确定杜貞晴的心意,不希望她只是為了一時衝動,或忍痛犧牲。

畢竟他調查這件往事,為的是解除她心裡的痛苦,不是為了帶給她更多的悲傷記憶。

「我有你了啊!長樂。」杜貞晴從他的懷抱中擡起頭來,「你會在我的身邊,将來我們還會有孩子,我有了可以給我溫暖懷抱的對象,而爹娘的回憶……就像剮見面時,你安慰我的時候說的一樣,我是爹娘生的,我活着,就等於是與爹娘同在了。」

她要去愛活着的人,而對逝去的爹娘,那一切的美好,她其實牢牢地記在腦海裡,只要她不忘,其實她就與爹娘相伴着。

而且今後,她還有睦長樂帶給她的親情與愛情的陪伴,所以她一點也不寂寞的。

因為現在的她,被愛所環繞着。

「晴兒……」睦長樂禁不住失笑地摟緊了她,「我的好娘子,你啊!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你真的長大了啊!」

也許,他這個夫君一輩子都脫離不了這般帶點爹親身份的角色,但是那又有何妨呢?

因為他的親親娘子,可是很需要他這樣的關懷的!

叺枚耪昵缤意後,司徒耀然便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地拆下了三件金飾上的玉珮或珍珠等裝飾,只将可疑的金子部分拿去熔解。

而事實就如同司徒耀然所猜測的那樣,在每一件的金飾當中,确實都藏有秘密……

「這是什麼?」

看着眼前放置在布盒內,各式不同形狀的小石片,睦長樂不禁用疑惑的目光投向對座的司徒耀然。

「這些是罪證。」風千流蹺着長腿坐在一旁,表情相當嚴肅,還顯得有些冷酷。

「罪證?」杜貞晴納悶地對着小石片東瞧西看,怎樣也看不出其中的微妙之處。

看起來就是三塊材質相同,但外形不同的小石片而已啊!

「這三個小石片,各自藏在金飾裡。」司徒耀然解釋道:「我仔細看過了,這些小石片上頭都刻了字……」

「在這麼小的小石片上刻字?」杜貞晴驚訝地湊近小石片,卻怎麼看也看不出個端倪來。

在她看來,小石片上的細小紋路只像花紋而已。

「你說的是毫芒雕刻吧?」睦長樂還記得,皇宮裡也收藏過幾件這種寶物,所以一聽見司徒耀然所說的,他立刻就想起了這件事。

毫芒雕刻是一種需要高超才能的技巧,主要是在極為細小的米料或筷子上作畫、寫字的驚人功夫。

由於需要極高的專注力跟練習,更要訓練身體四肢的感覺,适當地拿捏力道,所以并不像一般題字畫畫那樣普遍。

「對,我已經将上頭的文字請千流抄寫下來了。」司徒耀然連連點頭,「而且,這上預的內容,每一片都相同。」

「沒錯,依內容看來,持有金飾的人,就是八年前那件案子的同謀。」風千流在旁附和着。

「這麼說來,真相确實藏在小石片所雕的內容中了?」睦長樂面露喜色,「千流,你抄下來的副本給我瞧瞧。」

「在這裡。」風千流把另外繕寫的小石片內容遞給睦長樂,然後又轉向了杜貞晴,「還有就是……貞晴,我知道你應該很相信你爹,認定你爹是完全無辜、被陷害的,不過……事實跟你所想的會有點出入。」

「咦?」杜貞晴訝異地看向風千流,「請問……你說這話的意思是,其實我爹真的有貪污嗎?」

「正是。」雖然不想傷自家兄弟的妻子的心,但風千流向來是不說謊的。

「千流,雖然小石片上的證據是這樣沒錯,但說不定還有隐情啊!你不必說得這麼武斷。」司徒耀然從旁提醒着。

「爹……爹他真的……」聽着這兩名蒼龍堡俠客的應答,杜貞晴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起來。

怎麼會呢?結果她煞費苦心偷取回來的金飾,只是更加證明了她爹的貪婪嗎?

那麼,為她費心奔走的睦長樂所花下去的心思,還有安國公對她爹的信任,不就都是白費的嗎?

「晴兒,你先冷靜下來。」睦長樂以飛快的速度掃過內容後,出聲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我要怎麼冷靜?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一相情願地堅持我爹是清白的,我也不想讓大家的努力白費啊!」杜貞晴一臉緊張地朝睦長樂伸出手去,「讓我看看,我想知道真相。」

睦長樂也沒攔她,僅是将內容遞給她看。

上頭寫明了,「瀾江工程,石材工資皆浮報三成,得利六人均分」,除此之外,每個小石片上都還多加了一個人的姓名。

「這……」內容寫得這麼清楚明白,讓杜貞晴的腦袋不由得混亂起來。

看來這應該是秘密契約,每塊小石片上隊了同謀內容,再加刻個別參與的人的姓名在上頭。

所以在她偷來的金簪與金鐲子上,确實有兩名富商的姓名,而金手鏈裡藏着的,則是刻上了「杜予風」,讓她看得直想昏倒。

「爹他……真的跟人同謀……」杜貞晴過於震驚,以至於幾乎是僵直了身子。

結果居然是這樣!

爹,你為什麼要這麼糊塗啊!

難道你那副溫和老實的模樣,還有你對娘親的疼愛言語,其實都是假裝出來的嗎?

你其實生性貪婪又自私,寧可背上污名,也要貪圖這筆不義之財嗎?

「怎麼會這樣?」杜貞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神情很是震驚,「對不起,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虧我還口口聲聲堅持我爹的清白,結果竟然……」

「貞晴,就算你爹貪污,但你要知道,小石片上還有另外數名共犯沒讓人揪出來,所以雖然我們無法為你爹平反,但至少能将這些同謀者都抓起來。」風千流向來看重的是能不能達到鏟奸除惡的目的,所以說話的語氣也就少了那麼點溫柔。

「這……确實,當年除了我爹因瀾江工程被指貪污,因而抄家之外,這群一樣擁有金飾的人卻明明都同謀,但沒被逮,這實在不對勁。」杜貞晴一點一滴地重整紊亂的心神,覺得事情似乎有所蹊蹺。

而且,就如同風千流所言,即使她無法為她爹親平反,但至少可以連其他合謀的人都抓出來,将真相公諸於世,而非讓她爹親一人頂罪啊!

一思及此,杜貞晴立刻轉頭看向睦長樂,想問問他的看法,沒料到他卻是一臉凝重。

「千流,我覺得這事有些詭異。」

「怎麼說?」

「雖然拿小石片當成秘密契約藏在金飾裡這樣的舉動,确實很合理,但如果這些小石片上刻的是參與者的姓名,那麼金手鏈裡的小石片,刻的應該是安國公的名字,但為何卻出現杜爺的姓名?」睦長樂封於這個矛盾的情況,可說是怎樣也想不透。

「這……」被睦長樂一點醒,所有人頓時都愣住了。

因為他說的沒錯,三塊小石片裡,有杜予風與兩名富商之名沒錯,卻無安國公的姓名,這委實不太合理。

「這問題姑且不提,總之,長樂,既然我們握有這罪證,至少可以着手查案了吧?」司徒耀然出聲問道。

「确實,因為我們至少持有這兩名富商的罪狀,所以我們可以先從審問他們開始,再讓他們去供出其餘的真相,好過我們在此猜測。」睦長樂想了想,将重要的小石片小心收起,臉色跟着一凜——

「我這就扮成安國公去逮人!」

尾聲

富商遭逮。

面對皇上眼前的紅人、國中要臣安國公的嚴厲質問,再加上罪證已被查出,兩人皆不敢隐瞞,於是很快就把當年的事實供了出來。

原來八年前,杜予風是管帳、採買的小小官吏,他們則是負責輸送與販賣石材的商行,因為覺得與官爺合謀可以賺進更多利潤,於是便與路幸光、李侍郎等人合作,從中榨取金錢。

有了兩名富商的證言,睦長樂自然就能以此為依據,用安國公的名義上稟皇上。

皇上得知後勃然大怒,立刻指派安國公清查此案。

於是路幸光和李侍郎,以及第三名合作的富商,亦分別遭到了官兵的逮捕,家中也讓人搜出了蘭花金飾的一部分。

至此,蘭花金飾終於再度回到了杜貞晴的手中。

不過,為了能夠擁有确切的罪證,所以他們還是請司徒耀然熔了它們,将罪證取出。

見秘密已洩漏,無法再隐瞞,路幸光只得老實地招認,并詳違了當年的情況——

「當年我們是見杜予風個性溫吞好控制,就想拉攏他,因為我提拔過他,而李侍郎當時的宮位又高,所以也就乖乖聽話配合,後來,李侍郎為了不讓參與的人反悔,於是便藉着要送給杜夫人的名義,打了藏着小石片的金飾,交給杜家保管,這事其實杜夫人也曉得的。」

透着陰涼氣息的大牢內,睦長樂帶上僞裝成護衛的蒼龍堡兄弟,坐鎮其中,密審此案。

為了不讓兩人有互相串通的機會,所以睦長樂還特地将所有人分開審問,并且讓他們分別關在不同地方,不許交談。

在這樣無形的壓迫下,曾是享盡榮華富貴的高官富商,自然忍受不了,所以當睦長樂扮成的安國公一來到,為求早日解脫,除了脾氣頑固的李侍郎外,大半的人都是老實招供。

而其中,負責聯繫當年所有人的路幸光,則是為了能夠換得安國公的好感,巴望着可以被減輕罪刑,因此便滔滔不絕地将當年的事全都供了出來。

「我們覺得,依照杜予風的溫吞脾性,他應該是最不可能威脅大家的人,而且他的膽子也不夠大,應該不敢把事情說出去,所以就這麼安心了,哪曉得過沒多久,他居然告訴我們,說他反悔了!」路幸光說着,表情還面露哀怨之意。

「所以你們怕他洩漏秘密,就嫁禍於他?」睦長樂問道。

「我們也是不得已的呀!因為當時他叫我們收手別再這麼做,還說他已經把罪證交出去了,再不停手的話,就要透露我們的秘密,所以……我們情急之下,就把貪污了瀾江工程的事情推到他頭上,忙着把他抄家治罪……」路幸光縮了縮雙肩,吐出帶點顫抖的音調。

「你們抄家,是為了取走他的蘭花金飾吧?」睦長樂繼續追問着。

「因為那是重要物證,李侍郎說了,無論如何都得拿回來的。」路幸光打了個寒顫。

雖然安國公看起來只是冷靜詢問,但是因為太過心虛,所以他的心裡也不由得恐懼起來。

「可偏偏我們死找活找,就是找不着他那份。」

「你們大概作夢也想不到,他雖溫和,膽子小了點,卻比你們都有良心。」睦長樂沉下臉色,迸出厲音,「那條金手鏈,他早就交給我了。」

「我們也知道,這秘密八成洩漏出去了,只是……」路幸光露出懊惱的神情打量着睦長樂,嘟囔猶豫好半晌之後,才迸出心裡的疑惑,「我只是不曉得,為何你早就握有我們的罪證,卻在八年後才來抓人?」

「因為我花了八年的時間,才弄懂個中玄機。」睦長樂聽着路幸光的質疑,僅是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

原來,當年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啊!

杜予風因為良心不安,所以将金飾給了安國公,以防萬一,可由於生性太溫善,總想着要勸另外五個人回頭,就沒将這事抖露出來,自己卻被陷害了。

而且,杜予風甚至是寧可抱着痛苦,任由自己被抄家,也沒将同謀者揭穿,這實在是……

唉!杜爺啊杜爺,就算是想當好人,也該有個底限啊!

你難道沒想過,這樣的罪名會給杜貞晴帶來多大的影響嗎?

八年前的舊案,因為一套蘭花金飾,所以被揭穿了真相。

對此,皇上自然是嚴加判罪,好杜絕日後再有人妄想貪污害民的情況,而揭穿了這樁往日舊案的安國公,則是大大地被褒獎了一番。

睦長樂面對這樣的情況,雖是欣慰自己又能為朝廷除去禍害,但也忍不住想苦笑。

因為他一心只想漸漸不再接觸宮中事務,轉而為提拔舒廉康,可是這案子一查,又讓他的聲名如日中天了。

抱着紅綢錦盒進了屋,睦長樂先是拆下安國公的假面具,然後才轉到自己住的院落去。

「晴兒,今天宛陽沒過來找你談天?」睦長樂将錦盒擱在桌上,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她跟廉康出門了。」杜貞晴放下手邊整理到一半的衣物,仰起略帶蒼白的臉龐,朝睦長樂笑了笑。

「是嗎?」睦長樂伸手撫過她近日來消瘦不少的臉頰,溫聲道:「既然只有我們兩人,那正好,我有東西送你。」

「送我?」杜貞晴眨了下眼,視線轉向了錦盒,「你給我的夠多了,還送禮啊?」

「這份禮有特別的意義。」睦長樂将錦盒推到她面前,催促着,「打開瞧瞧吧!」

杜貞晴不明就裡地打開錦盒,只見裡頭居然整整齊齊地擺放着那套蘭花金飾!

「這……這是怎麼回事?它們不是被熔掉了?」杜貞晴不敢相信地拿起了其中的金簪,那沉甸甸的感覺說明了它們并非夢幻。

「但金子還在,珍珠跟玉珮什麼的,也都還在。」睦長樂将金鐲子取出,牽起她的手腕,幫她套上,「所以我請耀然把那些金子重新打造成原本的模樣了。」

「天哪!」杜貞晴又驚又喜地握住了手中的鐲子,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夠再見到她爹娘的遺物。

「耀然他很好心,早在熔掉你爹娘的遺物時,就先将草圖畫下,想着事後要重新打造一樣的給你當安慰。」睦長樂解釋道:「不過,這次的金飾裡頭,沒有藏任何秘密了。」

「我知道……」杜貞晴苦笑着撫過錦盒裡的金飾,「謝謝你們,我想,這一定費了很大的工夫吧?」

司徒耀然不愧是能手,居然可以将她爹娘的遺物複製得如此徹底。

只是……

「晴兒,也許你看到這套金飾,會聯想到你爹貪污的事情,不過……」

「不過我還是想念我爹娘,畢竟他們真的對我很好。」

藏在心裡頭的話,因為睦長樂的貼心舉動而說不出來,卻沒想到這個夫君總是睿智得過火,還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正如睦長樂所說的,自從得知她爹親确實有貪污後,她對於遺留下來的蘭花玉珮之類的裝飾,便有着諸多的猶豫,不知該不該留下。

若她留着,怕日後看了又心酸,但不留嘛!她卻又割捨不了家人的親情溫暖。

「你爹他其實人真的很好的,晴兒。」睦長樂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在審問路幸光跟李侍郎,還有那幾名富商後,我發現,你爹是因為個性溫吞,再加上他們的威逼,所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半推半就的。」

「咦?」杜貞晴擡起頹喪的臉孔,蒼白的小臉上泛開了些許激動的紅潮,「你是說……」

「杜爺他啊!在這種半受逼迫的情況下,被趕鴨子上架,一起貪污,多少也是顧及李侍郎與路幸光曾提拔過他的恩情仍在,才會至死都不将這件事說出來。」睦長樂安慰道:「可是他的良心終究還是大過了膽子,雖然他不敢也不願意抖出這些人的罪狀,但他卻将金鏈子交給了安國公。」

「為什麼呢?若是真想隐瞞到底,也用不着将鏈子送給安國公啊!」杜貞晴納悶道。

「這只是他想用自己的罪證來抵抗另外五個人的方法,他希望能藉由安國公的名聲,壓制他們別再繼續貪污下去,卻沒想到……」睦長樂說着,突然噤了聲。

「我知道,爹是沒想到自己會先被陷害吧!」這點小事,杜貞晴還是想得通的。

「所以他雖然将足以佐證的金鏈給了安國公,卻來不及對他說出藏於金飾裡的真相,就彼搶先一步抄了家,并且流放外地。」睦長樂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猜想,杜爺應該是覺得自己做錯事,所以被抄家也沒什麼怨言,才會一聲不吭。」

「我知道我爹一直都太溫善,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願意自己扛起所有的責任,這樣不等於是姑息那些人嗎?」杜貞晴咬了咬下唇,對於她爹親的善良,她雖是引以為傲的,可用在這方面,她就覺得不妥了。

「可他也成功的引起了安國公的注意,不是嗎?」睦長樂苦笑道:「安國公一直很堅持他是無辜的,想必是因為當初曾聽杜爺提過些許內情吧!」

「可是安國公并不知道金手鏈的秘密吧?否則當我爹被陷害時,他應該就會着手調查了。」陳年往事一件件被翻開,讓杜貞晴在受傷之餘,似乎也稍微感受到一些她爹親當年的用心。

依照她對於她爹親的瞭解,他确實會割捨不下任何對他有恩情的人,不管今天那李侍郎或路幸光做了什麼,善良又溫和的爹親,一定是無論如何也想伸手援助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的爹親又怎麼可能去揭穿這些人的陰謀?

他頂多只會做出一些消極的抗議,就像他們推測的那樣,将自己的罪證交給安國公,甚至有可能對安國公懺悔,但對於路幸光及其他人的罪狀,八成是隻字未提吧!

「安國公應該是怎樣也查不出罪證吧!不然的話,這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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