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鋒芒
雨疏風驟,耳畔的窗戶被吹得呼呼作響。
林潭秋坐在最後一排看書,一直到下課,一個小女孩忽然敲了敲高三五班的門。
本就吵鬧的教室忽然安靜了一秒,女孩站在門口探望,看到了自己想見人,越過人群走了進來。
一直到桌子上放了一杯草莓牛奶,林潭秋才微微擡起頭看向她。
空氣寒冷,女孩穿着一個秋裝半身裙,裙擺帶着漂亮的白色蕾絲,細腰部一個粉色的蝴蝶結。
聲音輕怯:“這個給你……對不起。”
說完就轉身跑了出去。
“這誰啊?林潭秋認識的?
“好像是新轉來的,高三二班的周鈴,聽說是他們班的女神來着,長得真的好看啊。”
“嗤,瞎顯擺,這麽冷的天穿個裙子。”
“有本事你也穿啊,啧,今天食堂是不是醋壇子被偷了啊。”
“你找事的吧????”
聲音此起彼伏,林潭秋盯着桌角的牛奶盒看了一眼,又重新彎着頭看書。
一旁李小冉在數學老師進來之前,迅速坐在了林潭秋旁邊,捏着那瓶草莓奶昔看了一眼。
“豁,還是名牌的啊?”李小冉心猿意馬問:“你喝嗎?”
林潭秋搖了搖頭:“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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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冉直接沒客氣,插着管子吸了一大口:“很好喝啊!也不知道哪買的,看起來就挺貴。”
她盯着林潭秋埋着頭,不明白地發問:“不是我說,你到底有啥吸引人的?長得一般,個子……一米六八?也不算高,學習也差,還是那種努力學都學不會的差。不光一班的大學霸丁一飛喜歡你,整天給你送奶茶,還有一個小女生也來送,連班主任的兒子都——”
林潭秋忽然停筆,歪着頭問她:“殺了人的人不敢去殺人現場,但他良心未泯就想去看看死者的家屬,你知道為什麽嗎?”
李小冉:“啊?”
林潭秋沒再開口,擡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板書,繼續算着數學。
丁一飛說得對,她的數學太差了。
理綜整體也不算好。
這次期中,最多也就能考二本線的擦邊。
“草……你怎麽了?你剛才那個眼神,吓我一跳。”
李小冉後怕地拍了拍胸脯,手上的奶昔都一口沒敢動了。
剛才林潭秋的眼神還回蕩在腦海裏,隔着鏡片也能看出,黑漆漆的有些滲人,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李小冉動了動唇,岔開話題:“你這眼鏡,多少度啊?我記得你高一的時候不是不帶眼鏡嗎?”
林潭秋推了推眼睛:“不高。”
“那你還戴。”李小冉說:“戴眼鏡都不好看了,而且我聽說,越戴越近視,醫生說要一直戴純屬胡扯的。”
林潭秋:“嗯,我知道。”
李小冉感覺無聊,不再吭聲,捏着手裏的一個小手機放在桌子底下玩。
沒過幾分鐘,教室又忽然躁動。
“他怎麽回來了?不是被抓走了嗎?”
“也就關了一個月而已,遲早要放出來,又沒得逞,聽說他家裏有關系。”
“好惡心啊,還好轉校了,我以前就覺得他的眼神很猥瑣,長得也猥瑣。”
“林潭秋還挺慘的,長得也不好看啊……整天黑外套牛仔褲跟個婦女主任似的,這也能盯上,還真是運氣挺差……”
李小冉擡頭看了一眼,初中部那女孩剛從窗戶口擦過。
也就沒多在意,下一秒又猛地擡頭,盯着往另一個方向去的男生沒動。
李小冉低着頭戳了戳林潭秋,低聲:“盧輝在窗外邊。”
林潭秋捏着筆的手指一頓,沒吭聲。
“估計是來找他媽的。”李小冉輕聲:“反正他已經轉校了,也遇不到。”
林潭秋垂着眼眸,良久沒吭聲。
林潭秋下午放學就去了網吧,經常把老師留堂這種事當借口久了老奶奶自然也不相信,她也就交代了去網吧兼職的事情。
老奶奶沒辦法,說讓林潭秋放了學先給她打個電話報平安。
林潭秋不敢耽擱,走到網吧之後才給奶奶打的電話。
武景正趴在網吧店裏睡覺。
林潭秋站在門口猶豫了下,又轉身走出門蹲在門口給老奶奶打電話。
“嗯我知道,我十點準時回去,到家估計都要十點半了,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你別給她打電話了。”
“我不需要她養,我自己能養得起自己,而且,她都不要我了我還湊上去幹什麽?”
“奶奶,我先挂了,要上班了。”
林潭秋手指一頓,看到遠處揣着兜跟一群人往這邊走的人,一頭銀發實在惹人注目。
林潭秋垂下眼睑,轉身走向前臺,捏着手機聲音很淡:“沒遇見,我們都沒見過,人家也不認識我。”
挂掉了電話,林潭秋看了一眼武景的賬本,上面亂七八糟地寫了一堆東西,字體潦草,還有幾個字寫了拼音。
沉默了會,林潭秋捏着賬本看了一遍,又清點了下剩餘的錢,不知道是不是武景拿出去花了還是他之前記錯了賬,多少對不上。
見他還在睡,林潭秋也沒敢打擾。
“還他媽睡!別睡了!走去打游戲。”
肖暢一巴掌拍了過來,把武景叫醒,還跟林潭秋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林潭秋擡起頭,點了點頭:“早上好。”
武景迷迷糊糊睡醒,林潭秋立馬叫住他:“那個……這個賬好像對不上。”
“啊。”武景歪頭看了一眼,随後“哦”了聲:“沒事,對不上就對不上,你随便記一下就行。”
林潭秋:“……”
她好奇道:“這真的是你的店嗎?”
武景笑了:“你管那麽多幹嘛?我又不是不給你工資?哎對,你要手機結還是現金啊?”
林潭秋:“都可以。”
武景掏出手機:“那手機吧,方便點,就之前那微信。”
林潭秋點了點頭。
武景困倦地勾着肖暢肩膀,看了一眼旁邊的丁彥凱,繞了一圈沒看到人,問道:“阿祁呢?他昨晚上了兩場,不困啊?”
肖暢:“去藥店了吧,昨晚手擦傷了。”
武景:“哦。”
林潭秋的工作不是很忙,坐在這兒一兩分鐘,看了眼自己的書包,給剛加上微信的武景發了條信息。
【我可以在前臺寫作業嗎?不會耽誤工作的。】
她平常都是下了課在家裏寫的,但現在回到家都要十一點了,她睡眠不太好,過了淩晨不睡覺一整夜都睡不好,會影響第二天上課。
【嗯。】
收到肯定的回複,林潭秋從書包裏掏出了好幾張數學卷子。
她的語文跟英語還行,理綜不太好,數學也是硬傷。
物理太難,她是不指望能提高了,最大能夠提高的科目就是數學。
捏着滿是數學公式的課本,一邊翻看一邊寫着數學卷子。
學完之後按照答案給自己改了一下分數,差不多在九十多分左右,至少及格了,也比月考的時候高了将近十分。
有人來了就給人上機,一直到盧輝捏着銀行卡跟往常一樣走過來,林潭秋才放下筆,把所有卷子卷在一起堆在一旁。
垂着眸迅速給人上完機之後,把人身份證放在了桌子上。
盧輝輕笑了聲:“不會遞給我嗎?”
林潭秋壓着頭沒吭聲。
盧輝捏着身份證摔在她臉上:“你他媽什麽态度啊!你們老板呢?老板過來!你們員工怎麽回事啊?”
林潭秋被身份中的尖銳邊緣刺到了耳朵處,劃出了一小道血痕。
她擡起手摸了一下,流血了,刺拉拉的疼。
武景應該是上了樓,他的聲音還傳不到二樓。
盧輝還沒走過來,肩膀就被一個大力挾住,整個身子都猛地往後撞去。
地上放着的幾個玻璃酒瓶都瞬間碎成一地。
今天有太陽,光芒從門口玻璃處透進來,也同樣照射在陳祁一頭銀發上,像是暈染上了一層朦胧的暖光,多了好些黃色的發梢。
他的雙眼時常看起來很鋒利,此刻睨過去,卻懶洋洋的,困倦又恹懶。
手上卻毫不留情。
林潭秋擡頭看了他一眼,陳祁正背對着她。
盧輝按了一手的玻璃渣,手上血粼粼的,臉上扭曲:“草,你他媽誰啊?”
“我是你老子。”
陳祁揣着兜一腳狠踹了過去,男生一個劇烈的撞擊,整個後背陷入玻璃渣中。
“啊!”
盧輝叫出痛苦的□□聲,手指輕摸了一把後背,全是血。
坐在這一邊的幾個客人倒是絲毫不慌坐在椅子上看戲。
武景踩着拖鞋“啪啪啪”地響,大老遠走了過來問:“怎麽了這是?”
林潭秋彎下腰把身份證撿了起來,剛站起身就被陳祁一把捏過,随手扔在盧輝臉上。
“滾。”
林潭秋看到他唇齒輕啓,說了這個字。
盧輝陰狠的雙眼盯着林潭秋瞪了一眼,捏着身份證跑了出去。
林潭秋垂着眸,等聲音消散,捏着自己卷子重新鋪展在桌面上,捏着筆看着答案改錯題。
改完之後,有一步一直不對。
她抓了抓頭發,感覺眼前的光線被遮住了,才擡頭,看到陳祁站在她前面沒走。
“寫錯了。”
林潭秋點了點頭:“我不會。”
陳祁:“哦。”
林潭秋看着答案的略這個字,擡頭問:“答案是幾?”
說出這句話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陳祁從兜裏掏出一根煙,沒點燃,在手裏把玩。
“2 。”
“為什麽?”
“不知道。”
林潭秋沒吭聲了,越過了這道題開始寫下一道。
武景走過來把陳祁叫走,沒一會肖暢下了樓,還是買的昨天那家關東煮,還買了一袋麻辣小龍蝦,又拿了一打冰啤上去。
撇了眼林潭秋,問:“吃嗎?”
林潭秋猛地搖頭:“不用的,謝謝。”
武景“哦”了一聲,上去了。
他來這幾天他們好像一直都是點外賣的,上面大概是沒廚房,幾個人看着也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思緒回想到那天去陳祁家裏,好像廚房裏也是沒有東西的。
他幾乎沒怎麽去過學校一樣,整天都呆在樓上喝酒抽煙吃飯睡覺。
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跟着幾個人出去,不知道去幹什麽。
晚上九點多。
快到下班了,林潭秋寫完數學卷子,折疊整齊放在書包裏,
收拾好書包,給武景發了條信息,起身往外走。
剛出來門口,武景幾個人就下了樓。
林潭秋轉過身說:“鑰匙就在上面,我先走了。”
武景打了個OK的姿勢,坐在了前臺。
肖暢歪着頭問:“你今天真不去啊?不是我說,這事兒你不能按着性子來。”
丁彥凱也點了點頭:“就是,萬一以後等你老了……”
陳祁沒吭聲,沒等人說完就走了出去。
肖暢一喜:“你後悔了?”
陳祁:“去買煙。”
“你剛不是還胃疼嗎?抽死你算了 。”
林潭秋想從兜裏掏出耳機,手指捏着耳機一停,還是算了。
萬一有人靠近她她也聽不清。
不過看盧輝那樣子,傷的還挺重的,不至于還來堵她。
一瞬間林潭秋在想要不要武景說一聲辭職,晚上走夜路連個人都沒有,比白天更危險。
下一秒她就打斷了這個念頭,學校那麽多人,他不還是——
腳踩向樹葉的聲音在耳畔擦過,林潭秋心裏一慌,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
“是我。跑什麽?”
林潭秋呼吸着冷氣,腳步慢慢停下,歪過頭看到了陳祁那一頭耀眼的銀毛。
陳祁走到她旁邊,林潭秋才反應過來。
“我還以為是今天網吧那個人。”
陳祁一雙眸撇着她:“認識?”
林潭秋抱緊書包點頭:“之前我們學校的,後來轉到你們學校了。”
陳祁聲調含笑:“知道我在哪個學校?”
林潭秋面色無常:“班裏同學說的。”
“說我什麽?”
“忘了。”
陳祁忽然停了一下,林潭秋回頭看向他,又看了一眼前面。
距離她家裏還有好遠。
陳祁站在路燈下笑,一雙眼含滿了痞性與混不吝,姿勢都散漫像是在散步。
以至于林潭秋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什麽?”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伴着風,傳了過來。
“我說,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林潭秋。”